5月12日,随着2022年,广州统计常住人口公报出炉,“北上广深”四座一线城市的常住人口全部数据都已公布,均为负增长。截至2022年末,广州常住人口为1873.41万人,对比上年末数据,减少7.65万人。结合其他城市公布数据,2022年,上海常住人口减少13.54万人,北京常住人口减少4.3万人,深圳常住人口减少1.98万人。这意味着,“北上广深”四座一线城市去年常住人口均出现负增长,合计减少超约27.5万人。与此同时,长沙、西安、南昌、武汉、郑州等中西部省会城市人口却在多年人口不断流失后,迎来了人口增长,“中西部人口回流”成为越来越明显的现象。
主要城市2022年人口增量排名
在近二十年的中国城市发展历程中,这样的“转折”确实令人震惊,但也不必为此感到焦虑。2022年,“北上广深”四座一线城市出现人口下降,一个众所周知原因是“口罩”因素,受到企业用工需求下降,人口回流等因素影响,有很强的特殊性和阶段性。首先是在全国出生率普遍下降的宏观背景下,即便经济最为雄厚的一线城市也难以摆脱大势。2022年23省市出生率、死亡率和自然增长率根据中国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22年一二线城市(包括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天津、重庆、成都、杭州、南京等)出生率整体下降。其中,北京的出生率仅为5.67‰,同比下降了近0.7个千分点;上海的出生率仅为4.4‰,同比下降了近0.3个千分点;广州出生率8.3‰,同比下降约1个千分点;即便号称全国人口结构最年轻的深圳人口,同比也下降了约0.3个千分点。其次,“北上广深”四座城市人口下降,各有不同原因。北京和上海同为两座4万亿级的一线城市,同时也是全国户籍门槛最为森严的城市,人口总数负增长,更多是主动控制人口所致。北京和上海为了保证城市的有效管理,各自早就划定了未来人口总量的上限。其中,到2035年,北京人口上限是2300万,上海人口上限是2500万。目前,上海常住人口高达2476万人,北京常住人口为2184万人,都已经无限逼近人口总量的“天花板”。这种背景下,京沪两地早已开启了疏解中心城区人口的措施,不再将人口增量当作城市发展目标。北京首先是将部分产业转移到天津、河北等地,同时启动了雄安新区,将一些央企总部、高校、医院外迁至此。雄安新区 来源:新华社上海也通过长三角经济一体化背景,将部分产业进行转移外迁,直接带动苏州等区域城市的快速发展。经济发展离不开人口,产业走了,与之相关的就业人口自然随着产业转移而离开。因此,北京这两年常住人口一直在下降,减少了约20万人;上海2022年常住人口减少数量更是居一线城市之首,直接少了13.54万人。虽说北京和上海这两年也加入城市间的“抢人”大战,放宽了部分落地政策,但针对目标主要是高学历人才,吸纳人才的也主要是相对偏远的区域。上海自贸区临港新片区广州和深圳的人口负增长,似乎更令人关注。因为近十年间,广州、深圳常住人口分别增长了597.58万和713.65万人,一直是全国人口增量最高的两座城市。但去年的深圳常住人口总量为1766.18万人,较2021年减少近2万人的人口负增长,这是深圳自1979年建市以来常住人口首次下降,十分罕见。广州是全国劳务输入大市和集散地,但去年由于受到疫情影响,叠加春节因素的影响,大量外来务工人员选择离穗观望,提前返乡,造成全市常住人口规模出现阶段性收缩,相比2021年末略减7.65万人,下降0.41%。深圳作为全国重要的制造业基地,从业人员大部分都在相关领域。2021年,深圳全市在岗职工接近500万人,制造业在岗职工达206.96万人,占据了全市在岗职工四成以上的份额。比亚迪汽车总装线 来源:澎湃新闻但这两年由于疫情影响,加之面临产业结构升级压力,许多深圳的制造业企业基于成本因素选择外迁,直接导致人口数量逐年下滑。同时,这些一线城市长期居高不下的房价也是制约人口增长的不利因素,打工人在一线城市买不起房又没有合适工作,回家就是无奈又最现实的选择。这也从一定角度,解释了目前中西部城市人口强劲回流的现象。和一线城市“负增长”形成鲜明对比,是中西部城市持续的人口增长势头。一直以来,中西部城市人口在几十年的经济发展过程中不断流入一线城市,逐渐造成家乡人口“真空”,某些离开的人慢慢地甚至连家乡话都“忘记”了。但从去年开始,这样的状况正逐渐发生惊人转变,中西部省会城市表现尤为明显。2022年,安徽合肥常住人口为963.4万人,同比增加16.9万人;成都市常住人口为2126.8万人,同比增加7.6万人;湖南长沙常住总人口1042.06万人,对比去年,人口增量达到18.13万人;合肥市天鹅湖公园 来源:合肥市人民政府同时,去年人口增量超过10万的还有陕西西安和江西南昌,分别为12万人和10.5万。不难看出,以上都是省会城市。其实,中西部省会人口并非去年突然爆炸式增长,而是保持了几乎十年以上的增长率。拿长沙举例,2010年时的长沙常住人口仅704.07万,10年之后便超越了1000万大关,看着这个数据不惊人,但实际等于一个地级市人口增量。还有成都,虽然去年常住人口增量还不到10万,总人口2126.8万,但要知道,全国常住人口超过2000万的,只有北京、上海和重庆三个直辖市,行政级别远远高于成都。那么,中西部城市对比“北上广深”一线城市的人口增量,如何做到“逆势增长”?省会城市的人口增长,更是依靠行政能级上的资源优势,以及高铁带来的“1小时通勤圈”交通便利优势。南昌铁路 来源:人民日报除此之外,一些非省会的计划单列市是以产业优势带来了人口的快速增长。所谓计划单列市,是指国家为发展产业经济而重点扶持的城市,这些城市在经济管理和财政领域有一定的省级政府权限,比省会有更大的自主权。目前,全国仅有5个计划单列市,分别为大连、青岛、宁波、厦门和深圳。2022年,宁波人口增加7.4万人,厦门是2.8万人,青岛是8.54万人,以上城市几乎都是以产业重镇的角色吸引人口持续流入和增长。除此之外,还有长三角城市群或粤港澳大湾区城市群的核心城市,比如苏州、无锡、东莞和佛山,不仅拥有多家上市企业,还有数量庞大的“小巨人”产业,带来了强大的人口吸附能力。比如“最强地级市”苏州,靠着承接上海产业转移,十年间总人口增加了228万,增量和增速高居江苏第一,成为了人口超过1200万的产业大市和人口大市。苏州纳米城
这些城市的人口经济未必是最强,却是中国城市化进程最大的受益者,人口增长稳定,且具有抗周期波动的特征。因此,一线城市人口的“负增长”背后,实际是省会与计划单列市,以及长三角及湾区超级地级市的崛起,对一线城市的人口产生了圈层迁徙效应。尽管如此,在全国整体人口数量负增长背景下,对城市而言,中国城市正经历新一轮结构调整,人口高速增长时代将很难再现。随着全球产业重构、科技博弈的冲击仍在持续,我国城市发展越来越重视高新技术产业的突破,而不是单纯的人口数量增长。虽然传统制造业的从业人数在锐减,但第三产业却发展迅猛,直接带来了新的就业场景。拿深圳举例,2021年深圳制造业在岗职工数量,较2015年减少了约38.72万人。同期,深圳市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金融业两大行业的在岗职工数量却迎来了翻倍增长。其中,2021年深圳市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在岗职工数量较2015年增幅超过200%,成为继制造业之后,深圳在岗职工数量第二多的行业大类;深圳金融业在岗职工数量也从2015年的不到10万人,一路增长至2021年的20.18万人,增幅超过100%。这其实可以从另一个侧面证明:城市人口的增减,既有大环境影响,但更多是产业结构调整时期的自然选择。一线城市去年出现的人口“负增长”,既有疫情关系,同时也是产业结构调整、官方政策调控、生育观念转变等多重因素共同影响之下的结果。所以,对于眼下“北上广深”四座一线城市出现人口下降,根本无须担心,更不必过分解读。这些城市都是万亿城市,无论从经济体量、城市保障还是就业机会,相对周边城市,依然是碾压的姿态,未来也不会缺人。事实上,随着国家对中西部基建投资加大,加之强省会推动中心城市建设实施,不仅“产业西移”速度越来越快,中西部省市的交通和区位优势也得到极大改善,但从人口流入的构成来看,中西部省市目前依旧是人口回流,而非外来人口净流入,这是与一线城市最大的不同。云桂铁路南盘江特大桥 来源:交通运输部更值得关注的是,很多省份这些年只有省会人口保持着稳定增长,但全省整体人口也是负增长状态。这正说明“强省会政策”作为全省人口与经济“蓄水池”的作用日渐凸显,但对省内其他城市来说,如何守住人口基本盘,就成了发展的关键问题。“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进来”,即使这些一线城市出现暂时人口增量下降,未来依然会有不少人希望融入。吸引他们的不仅是远超二三线城市的营商环境与文化氛围,还有这些城市多年积淀后的市场化理念。从现在的城市结构和城市产业来说,彼此比拼的不再是人口数量的多少,而是谁在高科技公司、先进制造业公司、中高端人才数量上占据优势,谁能在金融、新能源、新材料等领域保持领先优势。经济规律、产业吸引、行政力量都会造成一座城市的波动,人来人往已是十分正常的现象,用人口多少衡量城市实力的标准,未来只会越来越弱化。上海环球金融中心大城市开始悄悄收缩,小城市不再遥远荒僻,所有人都已裹挟在新的历史浪潮中。比起人口数量增减,我们更应关注城市的产业结构是否发展合理,城市的公共服务有没有改善和提升,居民在自己的城市有没有认同感和自豪感。毕竟,老百姓的幸福感与城市生活息息相关。城市之间的比拼总不缺慷慨激昂的故事,但也别忘了人间烟火。
GDP却在不断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