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5周年，用文学的形式展现临朐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魅力无限的山水风姿和经济社会发展的恢宏图卷，县委宣传部、县文联组织编辑了《文学里的临朐》作品集。中共潍坊市委常委、中共临朐县委书记刘艳芳为本书作序。

流入《水经注》的弥河

窦锦平

在青临一带度过青少年时光的北魏大地理学家郦道元，对这里的山水自然，特别是弥河，怀有深切的感情。他后来写《水经注》，对此作了详尽、生动的描述。打开这部巨著，我们今天仍能领略到中古时期弥河两岸的地理风貌和人文景象，仍能倾听到1500多年前弥河及支流汩汩淙淙的流水声。作为在弥河川上生长的我，对郦道元笔下的弥河，感到格外亲切，每次观阅，心中都涌起一阵激动。

北魏太和年间前后， 郦道元曾随两度出任青州刺史的父亲生活在青州。居青州期间，郦道元在曾为太子老师的父亲指导下勤奋攻读，广览奇书。余暇时，郦道元喜欢结伴游历。海岱间的名山胜水，都留下他年轻矫健的身影。秀甲齐鲁的青临风景陶冶了他的性灵，开阔了他的胸襟，也培养了他热爱山水自然的兴致。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郦道元开始迷恋河流。对淄水潍水汶水沂水，投下关注的目光。自然涉足最多的是近距离的弥河。他逆流而上，又顺流而下，从沂山西麓的弥河源头到莱州湾岸的弥河入海口，以及每条支流，他都作详细探访。他喜欢寻根溯源，对每条支流的起源，都攀岩登崖，披荆斩棘，以探险精神用心查勘，并走访渔樵，采集民间传说与歌谣谚语。虽然他集中为《水经》作注是在中年之后，但实际上，他在青少年时代就认真留心观察河流了，并广泛涉猎关于河流的地志文献。他二十多岁入仕后，就离开青州。做颖川太守、鲁阳太守、东荆州刺史，做河南尹、御史中尉，鞍马劳顿，四方奔波。他在《水经注》中写青齐河流时，主要运用的是青少年时代的游历见闻与积累。弥河是郦道元最早进行科学考察的一条河——起初是与自然游览结合在一起的，也是他写得最熟悉最流畅的一条河。

弥河，古称巨洋水，发源于沂山，流经临朐、青州、寿光，注入渤海莱州湾，是一条历史悠久的长河，孕育滋润了两岸灿烂的文化。在许多古诗文中我们能看到其秀奇的身姿。弥河最早流入的典籍就是《水经注》。在《水经注·巨洋水》中，郦道元以弥河主流为纲，插入支流丹水、薰冶水、石沟水、洋水、康浪水、尧水，记述了弥河的水文地理与地貌形态，也对两岸人文地理现象施以重彩，描绘出一幅五彩缤纷的长河画卷。

在《水经注》中，郦道元用生花妙笔对弥河自然风景作了精彩描述。最经典的是写支流薰冶水：“巨洋水自朱虚北入临朐县，薰冶水注之。水出西溪，飞泉侧濑于穷坎之下。泉溪之上，源麓之侧，有一祠，目之为冶泉祠。按《广雅》：‘金神谓之清明。’斯地盖古冶官所在，故水取称焉。水色澄明而清冷特异，渊无潜石，浅镂沙文，中有古坛，参差相对，后人微加功饰，以为嬉游之处，南北邃岸凌空，疏木交合。”薰冶水，就是今天的老龙湾，为齐鲁名胜，是现代人旅游休闲的好去处。从郦道元笔下，我们看到了1500多年前她的秀美容貌。作者写水色、水温、水底、水中古坛与两岸古树，清词丽句，形象逼真，如诗如画。

紧接其后，作者以深情的回忆口气，写了少年时代在此游历的欢快情景：“先公以太和中作镇海岱，余总角之年，侍节东州，至若炎夏火流，闲居倦想，提琴命友，嬉娱永日，桂棹寻波，轻林委浪，琴歌既洽，欢情亦畅，是焉栖寄，实可凭衿。”作者把对自然的审美体验，和恣情林泉的欢愉心情充分表现出来。难能可贵的是，作者是在历览众多名水大川之后，仍然如此挚爱这里，真让我们感动。我们为家乡拥有如此灵性的妙佳山水而自豪。这段写景写情文字，我认为是《水经注》书中描写最精彩、倾注感情最深的章节。读之令人神清目爽，畅心舒怀。

在描绘弥河自然风貌同时，郦道元对弥河两岸的人文地理进行详细集录。举凡历史故事、神话传说、民间歌谣、军事战争、沿革递变、文化遗址，都兼包俱容，旁征博引。

写洋水经过逄山时，插入一段传说：山麓三成，壁立直上，山上有石鼓，鸣则年凶。逄山在广固南三十里，有祠，并石鼓，齐地将乱，石人辄打石鼓，声闻数十里。写到两岸存在的古国纪国、斟灌国、斟寻国，以及众多区划设置变迁。写到两岸的战争及军事活动：“沿水，悉是刘武皇北伐广固营垒所在矣”，“耿弇破张步于临淄，追至巨洋水上，僵尸相属，即是水也”，“司马宣王伐公孙渊，北徙丰人住于此城，遂改名为南丰城也”。写到仓颉造字故事：“仓颉台，弥水所经，水东有孔子问经石室。”还引用了大量文献典籍：《地理志》《汉书集注》《尚书》《国语》《春秋》《汲冢书》，以及左思《齐都赋》、郭缘生《续述征记》。从中，我们可以领略到弥河文化、东夷文化的灿烂、悠久，可以远望到中华文明的曙光。

我们说郦道元《水经注》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山水散文的集锦，神话传说的荟萃，名胜古迹的导游图，风土民情的采风录”。其中《巨洋水》篇对弥河的描述，充分体现了这一点。多姿多彩的穿插吸纳，增加了书中丰富的思想性和生动传神的文学性，为严谨学术著作增添了光彩的人文精神，使之具有恒久的魅力。后代的史志大家冯惟敏编《临朐县志》、钟羽正写《青州府志》、傅国著《昌国艅艎》、安致远纂《寿光县志》，都引用了郦道元《巨洋水》篇的考察成果和精彩描述。今天展读，仍能感受到“片语只字，绝妙古今”，令人“吟哦之间，辄深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