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女主有自已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后来受家族牵连赐给了小官,她受宠却不娇,有头脑有骨气,男主的"丑陋"只是脸上有一道疤,一点都不丑,也很尊重女主。
【文章选段】
一个时辰后。
云万里自郊外归来,天已大亮。
初夏的清晨还略带几分凉意,但练了一早的武,他还是热的满头大汗。
回去之后,云万里照例先是洗沐更衣,而后来到正厅。
他大步跨过门槛,双目触及到那抹竹绿襦裙,身形巨顿。
……练武时潜心贯注,云万里早就把烦恼和心事抛到脑后去。他又向来独居,以至于直接把杜菀姝给忘了。
直至云万里又瞧见那玲珑纤细的身影,端坐在桌后,静等他归来。
杜菀姝柔声开口:“夫君,坐吧。”
婉转声线犹如莺啼,可落在地上,却像是杜菀姝狠狠甩了云万里一巴掌。
“可是饿了?”杜菀姝说,“三娘不知夫君喜好,只能斗胆,按照夫君家乡的习俗备饭,还望夫君不要怪罪。”
“……”
“夫君?”
别喊他夫君。
云万里的话几欲出口。
杜大人把女儿嫁给他,不过是权宜之计。
早晚是要和离的,她会是惠王的妻子,何苦一口一个夫君,还要如此讨好他、伺候他?
精养娇惯小娘子,不该过这般清苦的日子。
但……
瞧着杜菀姝那清亮的眼,云万里就觉得喉咙里像是哽住了一块大石头。
久违的热饭,清秀的眉眼,就这么摆在云万里的面前。
像一幅画,明明近在咫尺,云万里却又觉得隔着层画布般遥不可及。
这样漂亮的画,是不该出现在他家中的。
云万里实在是说不出口。
到了,他喉咙滚动,也只憋出了一句:“嗯。”
到案前坐下,云万里才发现桌上摆着的竟是一碗臊面。
鸡汤熬的清亮,面条切的又长又薄,被厚厚的肉片压在汤里,犹如白净的丝带。云万里拿起筷子,稍稍一嗅,还嗅到了香料与姜的味道。
云万里抬头,却发现杜菀姝没动,她只是用那双清明杏眼紧紧盯着他,双目灼灼,恨不得要比那天边的星星还亮。
这是等他尝尝看呢。
他端起碗,喝了口汤,鸡汤顺着就暖进胃里。
在肃州随处可见的早食,云万里却已多年没吃过了。
熟悉的香味随胃部充盈到心底,让他不自觉绷紧的面孔逐渐放松。
“很好。”他说。
杜菀姝骤然绽开笑颜。
“夫君喜欢就好,”她说,“我怕王婶做的味道不对呢。”
说完,她才拿起筷子。
只是一句好,就换她喜笑颜开,好似碰见了什么天大的喜事般。
云万里见她如此,只觉得右脸伤疤的位置莫名开始作痛。
他本能地低了低头,想将那烧伤的地方从杜菀姝视线中错开。
可青天白日的,又能躲到哪去呢。
“没有。”
云万里心里堵得慌,好似有只瞧不见的手死死攥住心脏,叫他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话哽在嘴边,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低头:“吃吧。”
一顿早食,吃的安静无声。
直到云万里将臊面吃完了,他放下筷子,早早就饱了的杜菀姝才细声细气打破沉默。
“夫君回来时,我向刘管事问了些情况,”她开口,“莞姝打算雇名车夫,这是走家中的帐还是……?”
云万里绷紧神情。
杜菀姝赶忙道:“若是勉强,莞姝自己添置就是。”
“不用。”
云万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若不是杜菀姝出言,他都把这事忘了。
不怪云万里不在乎,只是过往他孑然一身,又无父无母,从未有人告诉过他,夫妻的日子是该怎么过的。
李义提点过几句,云万里却觉得京城的娘子不比边关,杜菀姝那般精致的人,肯定与肃州的婆娘全然不同。
直到云万里坐在这热腾腾的餐桌前,直到杜菀姝小心翼翼地发问。
再怎么权宜之计,她也是住到了他的院子里。
如今他这只蚂蚱,已经绑到了杜家的船上,说是早晚会和离,那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云万里思忖到这,干脆利落地起身。
他迈开大步就往外走,惊了杜菀姝一下。
什么意思?
这么一句话,是将他惹恼了么?杜菀姝迟疑着,被晾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在,她也没担忧多久。
云万里回西厢房,拿了什么东西,又回到了主屋:“你跟我来。”
杜菀姝这才惶惶起身跟上。
“这是账目,就交给你了,”云万里将家中账本交给杜菀姝,“雇佣车夫的事,交给李义就行,不用你操心。这是库房的钥匙。”
他走在前头,引着杜菀姝往后屋走。
二人来到库房前,只见紧闭的房门挂着一个破旧门锁,而云万里手中的钥匙却是繁复精巧,显然不配套。
云万里直接一伸手,库房门就开了,原来那门锁只是挂着。
房内空空荡荡,放置着一些旧木家具,没什么值钱的物事。
云万里走到库房一角,推开沉重的柜子,往地上一踩,就听到木头空荡荡的回响。
他俯身,直接掀开了那快木板,拖出一个沉甸甸的木箱。
“今后钥匙就交给你了。”
云万里打开木箱上漂亮的金锁,咔嚓一声,掀开了箱板。
杜菀姝呼吸一窒。
数不清的纯金首饰、夜明宝珠,就这么被乱七八糟地丢在箱子里,她险些叫这金光闪闪给晃花了眼。
首饰珠宝皆非京中流行的款式,全是西戎的风格。
“有些是战利品,有些是从草原墓中挖来的,”云万里冷淡道,“多数都留在肃州充军饷了,来京城时只带了一小部分,应该是够用。”
云万里说着,神情变得郑重。
他侧头,刻意将火碱烧去的半边脸藏了起来,可压低的眉眼仍显威严。
“你平时花用,不用拘着,”他说,“云某养得起。”
杜菀姝猛然回神。
她一张白净面庞瞬间涨得通红。杜菀姝仓皇低头,只觉得臊得面上都挂不住。
是啊,云万里在肃州时,虽名头是虚的,但兵权却是实打实的。
在肃州掌兵、抵御外敌的将军,怎么可能没钱?
刚才,刚才她还说什么,可以自己添置,还惦记着用她的嫁妆!
这般言辞,已是轻慢,云万里不仅不生气,反而还把账本和库房钥匙交给她。
杜菀姝羞愧到觉得手中的账本烫手。
而云万里却好似并未察觉。
他往杜菀姝只插()着简单银簪的发髻一撇:“拿点喜欢的首饰。”
杜菀姝想也不想,疯狂摇头。
嫌弃么?
云万里顿了顿,看向箱子里琳琅满目的珠宝。
也是,这要么是战利品,要么是从草原的墓中挖出来的。
可西戎十二部屡屡来犯,几十年来,多少平民因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养兵要钱,掘了他们的祖坟去保护更多的百姓,云万里不觉得有什么。
但对京城人来说,就不是一回事了。
“也罢,”云万里又开口,“死人的东西,脏。”
杜菀姝闻言一怔,猛然抬头。
云万里撇过脸,被火碱烧伤的右侧隐匿在库房的阴影之中,看不分明。只是杜菀姝将他语气里的淡淡讥讽听得分明。
她可不知云万里是在自嘲,只当他是误以为自己嫌弃。
“不,不是,”杜菀姝急忙解释,“这些……这些都太值钱了,戴出去,不好。”
全京城都知道,杜守甫的女儿嫁给了一名七品正使,要是杜菀姝戴着这拇指宽的夜明珠出门,不叫人嘀咕才怪呢。
“三娘谢过夫君了。”
杜菀姝还觉得脸热,只得低头,匆忙想别的带过话题:“既是夫君坦诚,三娘也就直说了。这是自己家,夫君早日练武,毋须到城外去。我平日睡得沉,不会打扰到三娘的。”
他是怕惊扰杜菀姝休息么?
是觉得杜家书香门第,定是觉得舞刀弄枪粗鲁不堪。
云万里不想惊吓到杜菀姝,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潜意识里,他不愿承认的地方,更是不想看到杜菀姝那张皎月般的面庞,再因自己露出苍白恐惧的模样。
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也是给云万里了一个台阶。
再出言拒绝,不合适。
云万里喉结滚了一滚:“……好。”
杜菀姝浅浅松了口气。
“我,我先去找刘管事,”她低着头,“吩咐他雇车夫的事。”
说着就先行一步,离开了库房。
云万里跟在了后头,听杜菀姝喊来了李义,叮嘱了几句,又拿了银两给他。
只是李义刚跨出门没多久,又一脸见鬼的回来了。
飞云大将军曾经的副官,难得摆出这般微妙神情。他原路折返,迎上云万里冷锐的目光,不用主人多说,就自行解释:“老爷,刘家的车马在院子后头。”
刘家?
还没等云万里出言,杜菀姝抢先一步:“可是刘朝尔?”
看后院的车马,似是女儿家的。京城只有一个刘武威的刘家,而他有个大宝贝闺女谁人不知。
“应当是。”于是李义回道。
“快,劳烦刘管事请她进来,”杜菀姝赶忙说,“要她走正门。”
“啊?”
这话说的李义完全摸不到头脑,怎还要叮嘱一句走正门。
杜菀姝有些急了:“我与刘家娘子是旧识,管事你再不去请,她一会就要从后墙翻进来了!”
李义:“……”
领了夫人命令,李义赶忙出门去迎。
待到他跨出门槛,云万里才开口:“你与刘武威的女儿认识。”
“是。”
武将家的女儿,和杜守甫家的女儿,怎也不像是能相处到一起的。
杜菀姝简略将她与刘朝尔幼时的事一说:“朝尔与我有救命之恩,也是因缘结识。她虽然生性烂漫又不拘小节,但心肠不坏。”
云万里闻言蹙眉。
这是……不高兴么?
杜菀姝有些摸不透云万里的想法。
先前刘朝尔翻墙进杜府,说起云万里,那叫一个眉飞色舞、直拍大腿,言谈之间尽是崇拜之情。
刘朝尔又没见过云万里,这般好印象,自然是从其父刘武威那里听来的。
只是看云万里对刘朝尔的态度……
杜菀姝不免心生忐忑:“夫君可是与朝尔有……有过节?”
云万里阖了阖眼。
“我与她并不相识。”他说,“刘武威在肃州时,有铁血将军之称。他治军严苛,说一不二,别说是西戎部落,连肃州百姓都惧他威名。
“这般人物,到了京城后,却是出了名的惧内宠女,你当是为什么?”
杜菀姝愣住了。
云万里又道:“官家忌惮刘武威,才将他从肃州召了回来。偏生你和他的女儿关系好。”
京城人提及刘武威刘将军,多数印象是荒唐又亲切。
能打赢西戎十二部的大将军,偏生在府中被老婆赶的鸡飞狗跳。生了个宝贝女儿,又恨不得宠上天去,刘朝尔生性彪悍、无法无天,名声比她爹击退西戎十万骑兵还要响。
过往杜菀姝只觉得,再威风凛凛的武官,也怕老婆,这是叔父与叔母夫妻恩爱的证明。
怎,怎到了云万里嘴里,又好似不是这个意思了呢。
偏生杜菀姝莫名觉得他说得有理,好似抓住了什么,却又捋不清其中关键。
出神之时,李义已将刘朝尔带了进来。
瞧见杜菀姝,刘朝尔一双黄绿色的眼骤然亮起:“三娘,我来看你——”
话说到后头,她才注意到杜菀姝身旁,还站着人高马大的云万里。
猫儿般剔透的黄眼瞬间黯了下去,刘朝尔秀眉一拧,亦如猫儿般警惕了起来。
“云正使。”
她双手抱拳,敷衍地行了个武人礼:“我来看三娘。”
其中态度差别,聋子都能听得出来。
好在云万里无意与小姑娘计较,他往刘朝尔的方向一扫:“我去库房收拾收拾。”
意思就是要留下她们单独交谈。
云万里转头就走,刘朝尔这才乐颠颠走到杜菀姝面前。
她对杜菀姝嘀咕道:“装什么呀,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李义:“……”
管事在旁轻咳几声。
真是有什么情绪,到刘朝尔面前也只剩下好笑了。
杜菀姝忍俊不禁:“刘管事,去雇车夫吧,我来招待朝尔就好。”
“车夫?”
刘朝尔想也不想:“还用雇吗,我送你呀!再送你几匹好马,外面雇的,还能有我家的人好使么?就当你成婚随礼了!”
哪有这么随礼的!
杜菀姝哭笑不得,可好笑之余,她在心底又不免多想了一圈。
云万里说,官家忌惮刘武威。
那是上一代的事了,而现在的官家,不止忌惮刘将军,还不喜欢阿父。
杜菀姝思绪朦胧,却敏锐地意识到,刘朝尔这份礼,她不能收。
“你少拿刘将军的东西做自己的人情,”于是杜菀姝故作嫌弃,“要想送我东西,就把你那马鞭送我。”
“这可不行!”
刘朝尔大惊失色:“你,你怎能夺人所爱!”
就知道她不给,杜菀姝故意打岔的。
“谁稀罕呢,”她撇了撇嘴,“我又不常骑马。跟我回屋坐坐。”
“我……我看看你就走。”
刘朝尔却摆了摆手,不好意思道:“本就是偷溜出来的,我爹不让我过来,说哪有别人成婚第二天上门的。但,但我放不下,想悄悄从房顶看一眼。”
说着,她上下打量杜菀姝一番。
“看你没哭鼻子,”刘朝尔压低声音,“我就放心了。”
杜菀姝只觉得心底一热。
不管外面怎么说刘朝尔,可她对杜菀姝是掏心掏肺的好。
但杜菀姝也知道,刘朝尔不会无缘无故地来。
担忧是真,可这小倔驴也不是没耐性。
掌握一手驯马功夫的姑娘,听说现下上门不合适,怎会耐不住脾气?
“你是不是,”杜菀姝也不和刘朝尔遮掩客气,“听到了什么才来的?”
“没有啊。”
刘朝尔一双眼睛躲躲闪闪:“我就不能担心你吗?”
杜菀姝垂眸:“不说就算了。”
她低下头干脆装哭,这招屡试屡灵。
刘朝尔:“真没有!这不是刚好——哎哎哎,我说,你可千万别哭!”
刘家的混世魔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杜菀姝红眼眶。见她低头不语,分明是一副垂泪模样,刘朝尔顿时慌了神。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她一张脸恨不得纠结到一处去,好似后悔自己大大咧咧跑过来了。
“你可千万别伤心呀,”刘朝尔牵着杜菀姝的手嘀咕,“我也是听旁人风言风语,不当真的。只是她们都在说,程太妃打算把程喜儿指给惠王。我,我想到你,怕……怕云万里他欺负你,才偷偷过来看看。”
杜菀姝蓦然僵硬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