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聿明觉得王耀武这个人,太自私了,甚至有点不可理喻,没有一点大将风度。蒋校长说得很直接,就是要让你王耀武来守孤城,成为陈毅要攻击的那个明显的“点”,而徐州“剿总”正在大刀阔斧地组建第2兵团、第13兵团、第7兵团,就是寻机作战的强大机动兵团,只要华东野战军敢于攻打济南城,自己就可以率领这支强大的机动兵团攻击前进,对解放军实施反包围,里应外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取得最后的胜利。
邱清泉曾经给这样的战术,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钓鱼战术”,那么,你王耀武和济南城就要老老实实地当这块肥美而诱人的“鱼饵”,等待着解放军来攻打。而不是单单靠你一个王耀武,就能打败共产党的。如果仅仅只是保济南这座孤城,而不按照老头子所说的宏伟的政治意义去理解济南存在的意义,就是把济南打造成“铁筒”,也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杜聿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在接到刘峙交给的任务后,还是很快便飞到了济南城,在第二绥靖区的司令部,会见了第二绥靖区司令兼山东省主席王耀武,副司令牟中珩,参谋长罗幸理,副参谋长干戟,第二处处长李昆治,第三处处长廖慰文,第四处处长张介人等,主要任务是研究固守济南及如何与援军协同作战、以达到重创共军之目的。
杜聿明并没有到济南城内外视察王耀武部构筑的工事,而是煞有介事地看了看巨大沙盘上参谋人员的作业,感觉到很满意。然后对大伙大讲特讲了他在东北和林彪作战时的成绩,并一再强调守城作战的要点,对济南城防工事表示很满意,等等。
待杜聿明虚情假意地表扬了一番之后,王耀武旧调重弹,说:“今非昔比,陈毅,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陈毅,共产党的部队,也已经不是抗战刚刚胜利时的部队,他们现在的实力很强,甚至在某些方面,大大地超过了我军。如果固守济南城,非抽调第74军、第100军过来不可,否则,我是没有办法完成校长交给的任务。”
杜聿明一听,这家伙真是个商人,不仅要讨价还价,而且竟然要挟起人来了。于是不满地说道:“佐兄,我认为,只要加强工事,不增加兵力,济南照样可以固守。如守不住,即使再增加部队,也守不住。因此我不同意增加部队。如果真的打起来,记住,你们只要坚守15天,我指挥的部队,一定可以到达济南城下,解你们的围。
王耀武同样不满地提起了高腔,说道:“光亭兄,也恕我直言。我们的增援部队,哪一次不是受到共军的截击、阻击,甚至是反被包围,你们,根本到不了济南的。所以,要守济南,还得增兵,如果两个军有困难,增加一个军,总可以吧。增加一个军,我保证能守20天,否则,济南守不住。到时候,增援部队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杜聿明还没有说话,年轻的参谋长罗幸理早已接过话茬,说了声:“光靠工事,没有人,是不行的。如果不增加部队,济南,守不到三天、五天,就完蛋了。”
平常温文尔雅的杜聿明猛然站起身来,身子不自觉地摇晃了几下,稳定了一下情绪,才对众人说道:“好,好,好,你们的意见,我会捎给校长的。给济南增加部队,是不可能的,但,你这个参谋长,畏战怯战,没有坚守必胜之信心,满口说的,尽是些泄气的话。这个事情,我会向老头子如实汇报的。”说完,便带领着他的随从,急匆匆地回南京复命去了。
或许由于大战在即,蒋介石、顾祝同等人并没有处分这位罗幸理参谋长。这个罗幸理,号定侯,字文卿,1906年生,四川岳池人。黄埔军校八期炮科、庐山中央军官训练团校尉班第二期、陆军大学第十六期毕业。1940年9月陆大毕业后,曾在军令部第二厅任少将副处长,后任军参谋长,第4方面军总部参谋处长、副参谋长等职,参与整编第74师重建,并代理旅长。1948年初任第二绥靖区司令部参谋长。
罗幸理这个人,战术理论水平还是有的,他对济南城防感觉到不满意,他认为在预防配备上存在着许多问题,最重要的一点是,阵地和兵力不相适应,正面太大,兵力不足,又绝大多数用在了把守要点上,预备兵力薄弱,机动作战能力差,形成处处防守,处处薄弱,处处被动,处处挨打的被动防守。
罗幸理分析得不无道理,兵力不足是首当其冲的大问题,当时济南驻军连同后勤报请领粮的不过11万余人,而能实际参加作战、防守几百里宽的环形阵地的部队不足10万。这所谓的10万,也只是个编制数,至少得打八折。其次是兵力和火力不相适应,正面宽,火力弱。第三,火力和障碍亦不相适应,火力不能操纵障碍物。第四,守备和机动不相配合,守备兵力多,机动兵力少,只有挨打,不能出击。
其中特别突出的问题是兵力和阵地不适应,济南外围的守备区域,北起黄河,西到齐河、仲宫一线,东至王舍人庄,周长200余里,逢村作石寨,要地皆守备,分兵把口,名为纵深据点配备,实为点线孤立。这种情况恰似小孩子穿大人衣服,极不相称。以致战火一起,破绽百出,处处被突破、割裂,下成死棋。
而且,王耀武对于固守济南,信心不足,对于兵力部署,摇摆不定,对于作战方案,一日三改,内部矛盾,日益激化。罗幸理判断,如果蒋介石不增兵,济南城,最多能坚持十天。
对于杜聿明的负气而走,王耀武同样是冷冷一笑,虽说我老王是黄埔三期,可也是堂堂的山东省主席、第三绥靖区的司令官,你杜聿明一个在东北混不下去、被老头子罢免了官职的保安司令,如今不过是徐州“剿总”挂名的副总司令,刚刚上任,就在我王耀武面前指手画脚,还要处分我的参谋长,太狂妄了吧。你说不派援军,老头子就不派援军啊?
王耀武想到这里,对罗幸理淡淡一笑,说道:“继续向南京,老头子、何部长、顾部长发电报,并抄报徐州‘剿总’刘总司令,内容是,如果不派援兵,济南城,守不住,不要说20天,半个月也守不住。就这样写,重申,我们只要第74军,只要第100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