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任!周主任!沈站长派我们来接你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正躲在一辆破旧小汽车里的周养浩,悄悄将头探出去,结果发现高天禄的身边站满了警察,惊得急忙把头又缩了回去。
等再听到高天禄在外面呼喊,周养浩坚决不露头,心想自己终究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
就在一天前,周养浩乘坐毛人凤派给他的专机抵达昆明,准备在这里加完油之后立刻前往海南。可到了机场之后,飞行员高天禄报告说,机场的空管不给他加油,也不允许他起飞,周养浩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
“海南肯定是去不成了,不如直接到台湾去。”
打定了主意,周养浩立刻给同在昆明的沈醉打电话,让他把飞机票送到机场来,想第二天就飞往台湾。沈醉一听有些纳闷,既然明天才走,为何周养浩还待在机场,便邀请他到自己家来,和徐远举一起大家吃个团圆饭。
“不了,不了,老兄你有所不知,我们在重庆可是做绝了,几百号人全被杀光了,我还是早点逃吧,团圆饭咱们去台湾再吃。”周养浩当即拒绝了沈醉的邀请。
就在周养浩到昆明前,他刚刚指示特务们将32名“政治犯”,押解到白公馆后面的松林坡下,然后将尸体推进了事先挖好的深坑掩埋。这就是历史上震惊世界的“11 · 27 大屠杀”。
此时的周养浩并不知道,沈醉已经跟随卢汉签了起义通电。当天晚上,卢汉开始了抓捕特务的行动,抓捕周养浩的任务就交给了昆明市警察局。
为了能够顺利出逃台湾,周养浩在机场也没有闲着。他将身上的少将军服脱下,换上便衣混进了候机室的人群中。一个晚上相安无事,周养浩还有些庆幸,结果天亮之后,一伙警察冲进了机场,周养浩顾不上安排身边人,匆匆躲到了一辆破旧的小汽车里。
正当周养浩懊恼自己刚才不应该探出头时,车门忽然被拉开,高天禄和一群警察出现在周养浩的面前。警察让高天禄指认车里的人是不是周养浩,周养浩见自己躲不过去,干脆承认:
“你们不要逼他了,我就是周养浩!”
和其他出身军校的国民党官员不同,周养浩毕业于上海法学院,之后长期担任法官工作。因此在面对军管会的审讯中,双手血债累累的周养浩,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行,拼了命地为自己辩护,其中最担心的就是杀害杨虎城将军的事情。
李宗仁上台之后,曾经在报纸上披露要释放张学良和杨虎城。但蒋介石不同意此事,命令毛人凤将杨虎城转移到贵州戴笠的住宅中。杨虎城担心蒋介石对自己不利,提出将宋绮云夫妇迁来一同居住,并要求周养浩到贵阳来陪自己住一个星期。
在贵阳,杨虎城对周养浩大吐苦水,周养浩也取得了杨虎城的一定信任。因此在蒋介石下令处决杨虎城之后,毛人凤派周养浩去执行这一任务,周养浩全程参与了杀害杨虎城的整个过程。
面对办案人员的审讯,周养浩刚开始总是敷衍了事,可眼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实证越来越多,周养浩干脆从旧法律的观点,交待杀害杨虎城的主凶是毛人凤,自己只是参与人,是执行命令的,还信誓旦旦地对办案人员说:
“我不杀杨虎城,别人也要杀他。”
后来,在审讯人员帮周养浩弄清楚他和毛人凤的关系,以及毛人凤为什么要派他执行时,他在思想上才彻底通了,很快交代了杀害杨虎城将军的全过程。
1950年,周养浩作为战犯被押回到重庆白公馆关押,极具讽刺意味的是,关押他的牢房,就是当年他关押叶挺将军的那间。在重庆被关了6年后,周养浩被转到北京功德林。
面对提审,周养浩摆出了一副律师的派头,竭力为自己辩护,有的时候审讯人员都说不过他。在平时的学习上,周养浩也十分顽固,恶意解读一些党的政策,因此经常遭到管教人员的批评。
但周养浩始终我行我素,任凭他人评说,既不接受改造,也不求特赦,一切依然如故。
1975年,根据中央的政策,本不会被特赦的周养浩,赶上了特赦的末班车。当时有规定特赦战犯愿意回台湾的,由统战部和公安部办理,周养浩毫不犹豫地提出了申请。
结果让周养浩万万没想到的是,台湾方面拒绝了他的入境要求,最终周养浩只得滞留在香港。
周养浩一生两任妻子12个子女,滞留香港期间,他开始和家人们联系,最终只有在美国的小女儿答复了他。在办好了赴美手续之后,对未来迷茫的周养浩特意去问了香港中旅社,如果到了美国无法生活,还能不能返回大陆。
“来去自由,回来后照样欢迎,安排工作。”中旅社的负责人肯定地告诉他。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周养浩登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让他没想到的是,到了美国之后,他受到了孩子们的热烈欢迎。原来,周养浩的孩子们并非不欢迎父亲到美国,只是一方面担心台湾当局会从中作梗,另一方面也怀疑共产党是否真的让父亲去美国。
“我们今天能够一家人团聚,首先要感谢毛主席,感谢中国共产党的伟大政策。”当着孩子们的面,周养浩饱含热泪地说道:“你们一定要牢记这一点,这就叫做饮水思源,不能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