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魁》:长大后才懂,为什么女人的脚看不得

得得电影 2023-10-02 13:09:16

今年国庆档有个奇怪的组合,张艺谋的《坚如磐石》撞上了陈凯歌的《志愿军》。

想不到,2023年还能看到第五代导演的正面交锋,实在令人恍如隔世。

张艺谋和陈凯歌是第五代导演不折不扣的领军人物,或许在人们眼中除了他们俩之外,其他名字大多都是附属品。

事实上,第五代导演从来都不是一两个人能代表的。

黄建新、吴子牛、田壮壮、周晓文等等都是拥有自己独立风格且成绩斐然的大导演。

而其中最被人低估的,莫过于黄建新导演。

说起黄建新导演,他的成绩可以说不亚于前者。

早期第五代刚刚发轫时,黄建新是这群人中最激进的,他的“先锋三部曲”《黑炮事件》《轮回》《错位》各个都是令人啧啧称奇的跨时代之作。

到了“城市三部曲”《站直了,别趴下》《背靠背,脸对脸》《红灯停,绿灯行》则充满了对社会、官场、制度的讽刺。

而今天要聊的,是一部黄建新并没有那么出名的作品,有人甚至说是模仿张艺谋之作,在当年惹出了不少非议,更是黄建新的一块心病。

同样以大西北为背景,同样将镜头对准了那片黄土地上的情与欲,同样有那些难以启齿的事儿。

——《五魁》

01

西北荒漠,朔风如刀。

“五魁”是一名驮夫,在送亲队伍中专门负责背着新娘。

这天,五魁奉镇上财主柳老太的命,一大清早就来到了新娘家,背着新娘上马送亲。

一群红彤彤的小点点在荒漠上连成线,像是少女的初潮。

半途,狂风大作,一群土匪半路杀出。

麻嫂识数,主动送上了金银想打发走,不料新娘好奇心作祟,掀开了盖头瞅了一眼。

这一眼了不得,土匪见新娘生的如此俊俏,二话不说就用刀指向新娘——

这一趟,我不仅要劫财,还要劫色。

麻嫂劝说无用,被土匪扔在一边瘫软在地,送亲队伍见土匪策马袭来,顿时作鸟兽散,只剩下五魁背着新娘一路小跑走到岔路。

可两条腿的人,怎么能跑得过四条的马呢?

五魁还是被抓到了。

刀架在他脖子上,新娘一看赶紧服软,主动跟着土匪上了马,消失在五魁的视野中。

事后,麻嫂一口气跑到了柳家。

少爷听到自己没过门的老婆被土匪带走,急火攻心,跳着脚跑到后厢房拿出一杆火枪,要跟土匪火拼。

可在拿房梁上的土雷时,脚下一滑,竟被当场炸死。

儿媳刚被抢,儿子又惨死。

柳老太一口气血涌上心头,晕死了过去。

而另一头,被抢走的新娘却成了五魁的心病。

他想把新娘救回来。

说干就干,五魁硬着头皮,连夜就摸进了土匪窝,三拐两拐竟然绕过了几层侍卫,遇见了土匪头子“唐景”。

和那些大老粗不同,这个土匪头子竟是个长发纤瘦的男子,甚至喜欢反串旦角。

土匪们把新娘掳来,是为了供奉给老大唐景,所以还没人对她有非分之想。

见新娘还没遭殃,五魁灵机一动,当场编出了一个封建笑话:

“她是白虎星,你要娶也行,可你不是青龙。”

一席话让唐景顿时失了兴趣,唐景拿来两碗酒,一碗给狗喝了,狗还没走出门口就一命呜呼。

而另一碗,就是给五魁的。

五魁看了看酒,又看了看新娘,一鼓作气干了毒酒。

然而,这碗酒根本没毒,唐景在故意试探五魁。

见五魁只身一人敢闯山头,毒酒说干就干,唐景佩服五魁,当场就把他们放了。

事成,五魁将新娘背回了柳家。

可此时的柳家,早已不再是昨日那般红艳喜庆。

新娘刚踏进家门,柳老太都没来得及嘘寒问暖,先给她验了验身:

她吩咐下人拿来一个脸盆,盖层白布,再撒上一层薄薄的灯灰,让新娘脱光了身子跪坐在烟灰上。

又抽出一根鸡毛,款款走到新娘前,随着鸡毛在鼻尖的滑动,新娘打了一个喷嚏。

“没动静,柳太太,灯灰纹丝没动。”

“嗯,那就好。”

原来,这就是看新娘在土匪窝里受没受欺负,有没有资格进她柳家的门。

后来,新娘被人牵着,倒骑驴在院里转了整整一宿。

第二天,柳老太让木匠按照柳家少爷的模样雕刻了一个木人,让五魁抱着木头和新娘完成了新婚仪式。

大街上,前面的人身穿白衣撒冥币,后面的五魁穿着黑衣红绳托着木人,而新娘则坐在白色轿子里,被五花大绑,完成了冥婚仪式。

那场面甚是诡异。

事后,新娘成了少奶奶,每天跟一根木头同床共枕,而柳老太念五魁有功,收他做了家里的长工,每年两袋麦子。

可新婚燕尔的少女,又怎么能忍受一根不会说话的木头呢?

那天,是五魁第一次和少奶奶对话。

五魁问:“少奶奶近来可好?”

少奶奶低头抱怨:“不好。”

但五魁没做反应,因为他此时正盯着少奶奶敞开的衣襟,那白嫩的皮肤仿佛都要流淌出来。

少奶奶一抬头把五魁逮个正着,五魁羞愧躲开,可这一眼竟在两个人心中种下了欲望之果,在某个焦躁难熬的夜,生出肆无忌惮的花。

后来,少奶奶终于忍不住了。

她和柳老太大吵一架,冒着瓢泼大雨逃回了娘家,可隔天就被父亲送了回来,换了几块豆腐吃。

少奶奶知道,自己这辈子是跑不出去了。

入夜,少奶奶在寂寞与绝望的双重压迫下几近崩溃,而得知此事的五魁摸黑来到少奶奶门前安慰。

娘家不亲,婆家不爱。

对于少奶奶而言,或许五魁就是这世间唯一在乎他的人了。

少奶奶吐露着自己的委屈,情绪越发激动,竟一把抱过五魁,肢体上的碰撞与女人的香味,让五魁也迷失了心窍。

两个人越抱越紧,终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第二天,初尝生活滋味的少奶奶容光焕发,反倒是五魁患得患失,愧疚与怯懦肆意蔓延。

后来,五魁开始有意躲着少奶奶,少奶奶追着他也不回应。

而一头,麻嫂还是将这件事禀告给了柳老太,东窗事发。

柳老太也是女人,自然知道儿媳的心思,她本想息事宁人,但少奶奶哪肯,双方矛盾再度激化。

而旁观整个过程的五魁吓破了胆,连夜准备好行囊出逃,可出门偏偏碰见了少奶奶。

“是你把我背来的,你得把我再背走。”

少奶奶在最后一刻还怀着梦想,可被压垮的五魁只想着逃避,根本不敢看少奶奶一眼。

两人相拥而别,还是被潜伏的柳老太一行人抓到了现行。

事情闹大了。

把五魁打走后,柳老太派人捆住了少奶奶,在村老人的指挥下,挖掉了少奶奶的脚筋。

“这下好了,少奶奶没有了脚筋,就会安分了。”

麻嫂高兴地和柳老太说道。

一年后,那个怯懦的五魁,竟摇身一变成了当地闻风丧胆的土匪头子。

他率领人马杀回了镇上,径直冲向柳家大院,一场复仇大戏在脑中不断重演。

冲开门,柳老太和家仆们都被吓破了胆,五魁头也不回撞开了少奶奶的门,望着眼前双脚被废,被铁链拴在床榻上的少奶奶,他心中的愤怒与后悔被彻底点燃。

五魁扔给柳老太一根麻绳,示意她自己上吊。

而后,他换上了当初托夫的衣装,戴上背架,在土匪的护送下,一步步将少奶奶托送出城。

走向了远方,走向了自由。

五魁,终于把少奶奶背回去了。

02

电影《五魁》改编自作家贾平凹的同名小说。

通过剧情不难看出,和同期的小说一样,作品中充斥着对中国人“性压迫”的大量描写。

但相对小说,电影还是做了不少削弱处理。

比如电影中新郎官被炸后当场惨死,可小说中他虽然被炸成废人,却依然保留了生育能力,更是把自己的怨恨转化成了欲望释放在少奶奶身上。

等少奶奶进院后,不仅要忍受柳老太的压迫,还要遭受丈夫没日没夜的肉体折磨。

这个桥段如果能正面展示,其力道之猛,估计肯定是要被“处理”。

但即便没有这些情节,电影依然令人咋舌。

少女怀春,本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就连路过的土匪都要好奇看上一眼。

可这样一个女孩,却被父亲当成商品售卖给了柳老太,又因一场意外,还没进门就守了活寡。

自此,“守活寡”就成了她一生的任务。

但为什么?凭什么?

听说过“守活寡”,可我从来没听说过“守活鳏”。

那个年代的女人,永远都是男人的附属品,社会的牺牲品,道德的陪葬品。

每当男人在一场婚姻中消失后,女人就会被削成一支火把,在父权制构建出的道德标准下,最终烧成一块薄薄的贞节牌。

如若不从,就是离经叛道,放浪形骸。

就连五魁救出少奶奶时,都是通过编造谎言,让她戴上“白虎星”的帽子,通过贬低她的通货价值,这才让土匪主动抛弃了她。

“人活一生,最要紧的是留个好名声。”

因为这一句话,柳老太年少丧夫,守了20多年的寡,而刚过门的儿媳也必须和她一样才行。

就在上吊前,刘老太还怒骂了少奶奶一声,嗔怨她为什么就不能守寡。

但柳老太从来没问过自己,为何要守,为谁而守,这个好名声又是谁给的?只为了那一块小小的贞节牌坊,亲手抹杀了自己的人格。

镜头中有一个设定细思极恐。

少奶奶被抓后,族里无论是执法人员还是管理层都是清一色的男性。

唯一的女孩还是站在后面旁观,看岁数,也不过是某个大人物的附属。

而躺在案板上被挑开脚筋的是女人,罪名,便是她没有达到他们所制定的标准。

压迫,直观露骨。

电影最后,柳老太上吊自杀,村民为她立起一块贞节牌坊。

小小的牌坊伫立在狂风中摇摇欲坠,随着镜头下移,背景中出现一片墓碑,乌压压的一片,与形单影只的牌坊形成对比。

即便你遵守了这场游戏,在九泉之下也不过是个边缘人。

03

当然,黄建新导演所探讨的远不止于此。

电影名叫《五魁》,而不是张艺谋的《菊豆》,黄建新的焦点其实更多的在男主五魁的身上。

而他这条线则是黄建新所擅长的,对制度的反思与审判。

五魁家境贫寒,空有一身力气,在那个年代像他这种人,一日有三餐就不错了,想讨个老婆简直是天方夜谭。

爱情?或许终其一生都不知其为何物。

送亲这段路成了他人生唯一能接触女孩的机会,所以他总是故意拖延,逗逗新娘,好满足自己压抑许久的欲望。

看到少奶奶第一眼后,五魁就乱了心,遇到劫匪后,少奶奶露出的脚更是让他得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精神满足。

男人头,女人脚。

从那以后,五魁对少奶奶就脱离了仆主关系。

而自到了柳家起,他对少奶奶的爱便开始熊熊燃烧,可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因为身份不能表达。

相比早就把爱情当成快消品,甚至放纵的借口的当下,他们的爱情却因为制度被死死摁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克制着,被迫牺牲着。

五魁怕了,服了,认了。

不顾少奶奶的哀求,他一个人逃出了柳家。

起初,他只是制度的牺牲者,麻木不仁,深陷其中却无能为力。

而走出柳家一年后,五魁成了土匪,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野蛮人。

在这个身份背后所代表的,就是剥夺一切社会身份,一切制度,一切当权者所构建的阶级之门后的全新的个体。

此时的五魁什么不在乎,他只想要少奶奶,仅此而已。

如果柳家是权贵,那少奶奶是权贵的附属品,五魁就是权贵的养分。

对于他们而言,这种下人不应该享受他们世界的东西。

直到五魁成为土匪后,他跳脱出了一切游戏规则,以破局者的姿态重回故里,而此前还在强调身份阶级的各个角色们顿时哑口无言,听从五魁的摆布,任由他的复仇。

就像韩国电影《燃烧》中,李忠秀对社会莫名的愤怒。

穷人的一生就是一场异化,唯有付出血的代价才能冲破规则。

03

《五魁》上映与1994年,当时张艺谋的《红高粱》《大红灯笼高高挂》《菊豆》接连拿下国际大奖,而黄建新这部电影中无论是西北背景,红色意向,人性压迫,甚至说男主和女主的关系,都能在张艺谋的电影中找到原型。

也因此,《五魁》被影迷称为“第五代的赶趟儿之作”,意在讽刺黄建新为了得奖的拾人牙慧。

当然,该片比起张艺谋确实有些太单调了。

故事简洁,剧情保守,人物也是符号化,根本不用和张艺谋比。

反倒是台湾来的演员张世效果喜人,虽然有台湾口音,但五魁的麻木和憨直被他演绎的颇具鲜活,被称为“大陆版王祖贤”的王澜同样令人魂牵梦绕,有着完全不亚于巩俐的外形。

后来,黄建新也承认了这部电影的不足:

“拍这种片子我发现自己没有灵气,就是没有感觉……我一个最大的教训就是:任何一个创作者,都是有很大局限的。”

但《五魁》如今再看,又拥有了别于其他人那般用力和刻意的滞涩感,更符合新观众的口味。

至少该说的说,该骂的骂,就够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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