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英/文

1949年11月20日，国民党代总统李宗仁丢下他的政府和文武百官，带着少数亲随到了香港，旋于12月5日飞往美国纽约就医。蒋介石带着残兵败将蛰居台湾，虽然仍挂着“中华民国”的旗帜，却缺了个合法的“总统”。蒋遂故作姿态，接二连三地向在美国治病的李宗仁发出“促归”函电，并派专人赴美劝驾，敦促李宗仁返台“主政”。李愤然拒绝后，蒋介石乃迫不及待地于1950年3月1日在台北宣告“复行视事”，重新登上“中华民国总统”宝座。陈诚接替阎锡山任“行政院长”，黄少谷任“行政院”秘书长，吴国桢继任“台湾省主席”，俞大维任“国防部长”，周至柔任参谋总长，蒋经国任“国防部”政治部主任，王叔铭任空军总司令，桂永清仍任海军总司令，黄镇球再任联勤总司令，另选孙立人任陆军总司令兼台湾防卫总司令并晋升为陆军二级上将。但孙却继续佩带陆军中将徽章，拒绝在他的司令部升上将旗、在座车上悬挂上将标饰。蒋介石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说：“我们已退守海岛，何功可言，何颜晋级。请等到回到大陆后再给我升级吧!”蒋介石听到孙的这几句话感到很高兴，频频点头，面露笑容地连声说：“好!好!”直到1950年7月31日麦克阿瑟访问台湾时，蒋介石命令周至柔、孙立人负责接待，规定他们佩戴上将徽章（周是陆军一级上将），这时孙立人才第一次佩戴上将的领肩章。

孙立人是一位富有爱国心的军人，但他在国民党军队里却经常受到排挤。在台湾时，他仍然受到陈诚左右那些人的歧视和忌妒，处境也很险恶。如果不是蒋经国同陈诚的矛盾逐步加剧，蒋经国又尽力维护孙立人，蒋介石对孙尚要借重，恐怕孙立人不但当不上陆军总司令，而且早就遭受废黜了。

1949年5月13日下午，上海西北郊月浦、狮子林的战斗方结束，蒋经国、邓文仪、张道藩、谷正纲、雷震等匆忙来到月浦五十二军二九六师阵地视察，向守军宣达蒋介石的慰问嘉奖之意。其时，蒋经国在同军长刘玉章、师长刘梓皋和我的谈话中，对国民党军队里派系倾轧的现象，极为愤慨，痛斥一些高级指挥官的新军阀作风。但他对胡琏和孙立人却很赞赏，尤其对孙立人有好感。他说：“孙弘毅（孙的别号）受过美国教育，更有中国人的气质，他立身正直，秉性忠厚，重道义，讲气节，有胆识，有才十，超然于派系之外，洁身自好，守正不阿，可与共患难。他曾请求恢复新六军，总裁也早已批准，国防部却阳奉阴违，久拖不办，坐失时机，实在可恶。”

同年6月初，国民党行政院长兼国防部长阎锡山，曾秘密由广州来到台湾，在高雄寿山上同蒋介石、陈诚密谈竟日，决定成立东南军政长官公署，由陈诚任长官，罗卓英、王东原副之，肖毅肃任参谋长，车藩如任秘书长，吴国桢任台湾省主席。他们研究关于台湾军事指挥机构的设置和人事安排问题时，曾在陈诚、蒋经国间发生了首次的直接冲突。当时陈诚是台湾省主席兼台湾警备总司令，负责“警总”实际工作的是副总司令彭孟缉。孙立人名为陆军训练司令官，实际上只管第四军官训练班的干部训练和第六军、八十军的部队训练，并无指挥部队的权力。那时陈诚采纳彭孟缉的建议，向蒋介石提出：“保留台湾警备总司令部，由彭孟缉任总司令，统率台湾的军、宪、警，担任台、澎地区的治安和守备。”蒋经国却向蒋介石建议：“撤销台湾‘警总’，设立台湾保安司令部，由彭孟缉任司令，专管治安；另设台湾防卫司令部，由孙立人任司令宫，统率台湾的军队，执行保卫台、澎地区的作战任务。”蒋经国还说：“在大陆上的失败，主要是军队有派系。孙立人忠诚可靠，没有小团体，可以信赖。”蒋介石反复斟酌，结果实行了蒋经国的建议，于1949年6月10日，召陈诚和孙立人等到高雄寿山，宣布关于人事安排的决定，6月20日由阎锡山下达正式任命。因而引起陈诚、彭孟缉对蒋经国和孙立人大为不满。未几，“朱谌之案件”暴发，国民党参谋次长吴石和孙立人的军法处长周某，均被彭孟缉处死，连孙的侍从参谋和孙的夫人张晶英的干女儿也遭逮捕。适蒋经国任“总统府资料室”主任和政治部主任后，才获准释放。

孙立人向来关心官兵生活，注重体育和战斗训练，经常到连队深入前沿阵地，同官兵一道生活，参加部队的训练和施工。他规定部队要种菜养猪办合作社，尽力改善官兵生活，并要求前沿部队在沿海地带种植3-5公里的防风林带，以掩蔽防御工事，改善台湾的植被状况，深受官兵和当地人民的赞许。蒋介石亲临

视察时，对此也很满意。这就为孙立人后来得任陆军总司令奠定了基础。

当时，台湾能当陆军总司令的人有黄杰、刘安棋、胡琏和彭孟缉。但黄杰在越南富国岛，一时不能回台，希望不大；只有胡琏的呼声最高，而彭孟缉却在幕内拼命钻营。无奈蒋介石想借重孙立人同美国人的历史渊源，力图改善他同杜鲁门政府的关系，兼之蒋经国又从旁力荐，孙立人就出人意料地当上了陆军总司令，使陈诚、彭孟缉大为恼火。蒋经国同陈诚、彭孟缉也就进一步结怨了。陈诚不甘示弱，数年之后，竟把彭孟缉推上了权势凌驾于国防部长之上的参谋总长的宝座。后来孙立人被黜，实则肇因于此。不过，蒋经国向来对孙立人既是那样信任和器重，又是那样不惜开罪于陈诚、彭孟缉，而对孙竭力维护；何以，后来当孙氏被诬紫害之时，蒋经国竟未能仗义执言，为孙氏辩冤，徒令孙氏蒙冤受屈达如许之久，个中原委，颇为费解。诚不知何日方能水落石出，解除世人之疑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