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女孩小红(化名),个子不高,瘦瘦小小,斯斯文文的,没想到报考了最冷门的殡葬专业。
大一暑假时,她独自一人去杭州实习。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深呼吸一下,毅然踏进了阴森森的工作场地。
同事推了一个逝者进来,逝者身体蜷缩着,腿伸不直,无法装进棺材里。
同事拍了一下逝者的双腿,“咔嚓”一声,逝者双腿变直了,被装进棺材里,他的工作算是完成了,接下来的工作由小红独自完成。
逝者脸色苍白,一点色色都没有,嘴巴微微张开,眼睛紧闭。十指张开,双手像两个小耙子一样。
看着她苍白的脸,小红发怵了。脑海里想起了恐怖片,害怕她突然睁开眼睛,又害怕她突然坐起来。
每每想到这些,小红都毛骨悚然。7月份正是三伏天,特别炎热,里面不能开空调。
就算这么严热,但小红依然觉得不寒而栗。
磨磨蹭蹭颤抖了半天,花了几个小时后,终于给逝者画了一个完美的妆容,给她整理完遗容之后,一天的工作总算结束了。
小红回到宿舍,立马洗澡,站在浴霸底下任由热水从头顶一直冲到脚下。
她用沐浴露将全身上下刷洗了好几遍,依然觉得洗不干净,总觉得自己身上还有那个味。
全身都擦了好几遍,皮都几乎被擦掉了,小红这才洗完澡。
站了一天,已经累趴了。想着第二天还要继续高强度的工作,她想早点睡觉,充分休息好迎接第二天的工作。
但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逝者苍白的脸,然后吓得睡不着。
小红逼着自己不想那个逝者,但越逼自己就越想,越想就越害怕。
身边又没一个熟人,害怕的睡不着觉。想起了父母,打电话给远在1000多公里外的妈妈,想妈妈安慰自己几句。但妈妈没有安慰她,反而很愤怒的怼她。
这份工作不就是你自己选择的吗?你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
小红是一个很胆小怕事的小女孩,她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选择这个专业。
小红的奶奶很爱漂亮,生前很喜欢打扮。但奶奶有癌症,想到化疗,放化疗之后头发会掉光,样子会很难看,又不能打扮。
奶奶毅然放弃化疗,没多久,病魔把她折磨到不成人样,后来走了。
在医院的病床上,阿姨们给她换寿衣。将奶奶翻来覆去,就像好像烙饼,他们这才帮奶奶穿好寿衣。
小红想到奶奶生前这么爱漂亮,死之后却被人翻来覆去,觉得她一点尊严都没有,受到很大的打击。
死者为大,生者必须要尊重她,可那些人根本就不尊重逝者。所以从那时候开始,小红就默默下定决心,一定要报考殡葬专业,做一个专业的工作者,然后给每一位逝者都画一个美美的妆,让他们有尊严的离开。
高考填志愿时,小红选择了殡葬专业,遭到父母的反对。反对最强烈的是爸爸,爸爸跟她说,要是你选择这个专业,以后你遇到任何困难都不能找我,没钱吃饭也不能找我。
妈妈也劝说她不要报这个专业,太晦气了,以后不好找婆家。
但小红坚决要报这个专业。父亲为了逼她放弃这个专业,甚至说了狠话,如果你报考这个专业,我就跟你脱离父女关系。
小红不知哪里来的毅力,坚决要报考那个殡葬专业,最后还是考上了。父母也很无奈接受了,但心里还堵着气。
实习第一天,小红也后悔了,打电话给妈妈,想得到安妈妈的安慰。可没想到妈妈还埋怨她。
她挂了妈妈电话之后,暗自下决心,父母都不支持我,那我一定要闯出一片天地,做出点成绩,让父母认可我,肯定我。
虽然很害怕,但后来因为实在是太睏了,慢慢睡着了,第二天又起来工作。
渐渐的,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小红已经没那么害怕了。
适应了一段时间的白班,然后轮到上夜班了。
上夜班的第一天,来了一个非正常死亡的逝者,是他的家属送进来的。本来第一个夜班是有师傅带小红的,但后来师傅接到一个电话,然后匆匆跟她交代一下工作之后就离开。
室内只剩躺在棺材里面的逝者,还有小红。一个躺着,一个站着,整个屋里只有小红一个人。
她看了一下逝者,面目全非,然后头皮发麻,再看了一下地面,突然看到4个影子。
可室内只有她一个人啦,哪里来的4个影子?难道是阿飘。
之前已习惯了这份工作的,但那时候是白天,现在是晚上,又这么幽静,小红想起了恐怖片,看着地上4个影子,吓得魂飞魄散,冲了出去找师傅。
师傅,室内怎么有4个影子?
傻瓜,你没看到天花板上有四盏灯吗?
哦,小红这才醒过来。因为怕晚上灯光的光线不够,然后在天花板上装了四盏灯。四盏灯同时亮着,就有4个身影。
原来是自己吓自己,小红又仗着胆子,踏进室内,心惊胆颤的上完了第一个夜班。
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小红已经适应了白班和夜班。对于这份工作,也得心应手。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她对这份职业有了更新一层的认识。
那年的7月份,温州动车事件轰动了全国,小红第一时间被派去了现场。
本来早已经见惯逝者的小红,不应该害怕的,但见到事故中死去的人,突然害怕了。
那逝者男女老少都有,想着活生生的生命,信间陨落。小红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时是凌晨三点,领导给他们安排工作之后,每个人立马投入到紧张的工作当中。小红虽然很害怕,但容不得她多想,硬着头皮不得不面对。
因为是非正常S亡,逝者都面目全非。小红惊胆颤的左手扶着逝者,右手拿着针线,一针一针的缝。
从凌晨三点一直忙到晚上八点,终于缝好了一位逝者,也将它还原到了生前最美好的样子。
看着逝者,小红觉得自己的工作也是挺有成就感的。
结束了一天工作,回宿舍洗澡睡觉。接下来的三四天,天天都重复着这样的工作。
因为不准开空调,只有风扇。时间久了,逝者有味道。那味道特别难闻,小红都想吐,而且工作又累。她有那么一瞬间,后悔选择了这个专业,后悔不听父母的话。
那时候,她很想找个人倾诉,但身边的同事挺很忙的,是想找父母倾诉,但想到上一次打电话给妈妈,妈妈没安慰她,反而怼她。
小红不敢找他们倾诉了,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然后又兢兢业业的投入到工作当中。
一忙起来忘记了害怕,但很累,又热,额头的汗水一滴一滴的滴到逝者身上。这时候电话响了,小红实在抽不出手来接电话。
电话响了两遍,小红心想,难道谁有急事找我?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妈妈。
她还以为妈妈又打电话过来嘲讽自己,原来不是。
妈妈一开口就问她工作累不累,要注意休息,要吃好点,最后那一句话,鼓舞着小红坚持走下去。
女儿,你永远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终于得到爸爸妈妈的肯定,那一刻,小红情绪崩溃了,泪水模糊了双眼。
想起了当时报考这个专业时,差点和爸爸断绝父女关系。直到如今,得到他们的肯定,这其中有太多委屈了,而这些委屈,只有小红知道。
得到父母的肯定之后,小红在心底发誓,一定要在这一行做出点名堂出来。
以前的小红虽然是一个很文弱胆小的女孩,但是脾气很犟。父母不让干的事情,她偏偏要干。干完之后又遭到父母的一顿责骂。她觉得这样活着太没意思,没有一点自由,想过轻生,幸好没发生意外。
自从从事入殓师之后,小红再也不像以前那么任性。她每天重复同样的工作,帮每一位逝整理仪容,让他们有尊严的离开人世间最后一程。
在枯燥重复的工作当中,她深深体会到生命的脆弱。人孤独的来,又要孤独的离去。每个人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就是这个过程。
在这过程当中,有的人活的灿烂,有的人一事无成。
入殓师是一个冷门的专工作,少有人来,可这样的事情总要有人做。其他人不愿意做,那就由我来做,我既然做了这份工作,就必须把它做好。
真正让小红觉得一定要在这个行业做出点名堂来的,是那一件事。
有一个女孩从19楼坠落,一声巨响之后,从花季少女变成一堆血肉。
小红接前任务之后立马去到现场,现场的人都不敢看,但有一个男孩一直在旁边看着小红工作。
小红怕他会留下阴影,劝他离开,那男孩坚决不离开。
原来那男孩是女孩的未婚夫。
他们三天之后就要举行一个婚礼了,可没想到突发事故,婚礼变成了葬礼。
之前男孩买了一件很漂亮很漂亮的衣服,送给女孩,女孩一直都不舍得穿,将它挂在衣柜里,天天都要看一下那漂亮的衣服,她说要等到结婚当天穿,她每天都抖一抖衣服上的灰尘,想象自己穿上它的那一天,肯定是这这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
可女孩没想到自己,那漂亮的衣服成为了自己的寿衣。
小红为女孩一针一线的缝好,再化好妆,给她穿好她最喜欢的衣服。
女孩的未婚夫在旁边感谢小红,谢谢你给我妻子化了一个美美的妆,这是她这一辈子最漂亮的一天。
得到男孩的赞美之后,小红觉得自己的工作非常有意义。
让每一位逝者都漂漂亮亮的离开,这就是她的奋斗目标。
毕业之后,小红正式加入了这个行业,并在这个行业里,发挥自己的光和热。
她觉得自己的这份工作是有价值的,但每当和亲朋好友一起聊天,提到自己的职业时,那些人都鸦雀无声,甚至排斥她。
每当这时,小红就有点心寒。为什么到如今,她的工作还是得不到别人的认可?
后来想一想,他们这样想自己,也有他们的原因,毕竟她这份工作很忌讳,她理解他们的想法,也不在意他们的想法。
工作几年之后,小红成为这一个行业的佼佼者,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恐惧。她知道自己的职业不被人接受,所以从来不主动跟别人握手,也不参加别人的婚礼。
人与人之间打交道,就必须有是非,甚至勾心斗角,但这份职业注定避免了很多是非。
如今小红很享受这份工作,她觉得跟逝者打交道,总比跟人打交道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