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烟雨:广州那些“难言”的历史特色

红小岩谈古论今 2022-06-01 11:14:18

“认同广州的文化主体性,是每一个广州市民的责任!”

2019年我有幸去广州玩耍,当走访广州图书馆时,正巧遇到该处在举办在地文史工作者梁凤莲博士《百年城变》的新书发表会,会中主讲者情绪高昂地,以上面这句话作为讲座的结尾。

从这句铿锵有力的结语中,我听到的,却是“广州”这座城市对于自身在中国一线城市中的定位,其实有着极大的认同危机感:

停滞不前的“硬实力”

若提到中国的一线城市,最常听到的说法就是“北上广深”(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广州作为中国华南第一大城,总人口近1500 万,且建城历史超过两千年──广州市民们理论上来说,应该有着身为大城市居民该有的自豪感才是,为何会那么焦虑呢?

但近年的客观事实是:除了“比地位高,比不过北京”;“比财富,比不过上海”之外,连比城市发展的速度,旁边的深圳都已经快速超越了广州:“北上广深”的排序,已变成了“北上深广”。(根据2017、2018 年中国城市GDP 排行,深圳均已超越广州);甚至连杭州都在互联网产业的快速发展下,其科技投资等规模,均已逐渐追上广州。

在城市发展“硬实力挂帅”的前提下,广州人的焦虑自然可见一斑。

说不出口的城市特色

硬实力不如人,那么作为拥有两千年建城历史的广州,至少在文化论述上可以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吧?但套句我一位从事文化研究的广州朋友所言:“广州的历史,在中国有很多‘不好说的地方’ ⋯⋯”

当时我听到这句话时还不了解其中的意思,直到去过广州以后,才知道为何此言不虚──

“说不出口的历史”

首先,要从我造访的“西汉南越王博物馆”说起:相信许多朋友没有听过“南越国”这个国家。这个国家从秦朝末年起,由赵佗建立,以现在的广州为首都,疆域范围大约涵盖了今日的广东、广西省,以及北部越南,是一个独立的政权。直到汉武帝时期,才又重新纳入中国版图的一部分,这个赵佗建立的南越国总共维持了93年。

赵佗这个政权的存在,象征了目前中国华南地区在历史上,曾经有着一定的“游子时期” ──但这样的论述,却完全与“大一统史观”背道而驰。因此,在广州的这座博物馆,从命名上就不能只是“南越王”,前面一定要加上“西汉”;诠释上,这个政权的历史地位也只能被论述为:“促进汉民族与南越其他民族之间的族群融合,为中国华南地区的发展打下基础。”

南越国时期的弯月形水池。

在西汉南越王博物馆中,另外也有一部分的展厅是以五代十国中的“后汉”为主题。而“后汉”的定位,其实与“南越”非常类似,都是历史上独立存在的一个政权,并且同样以广州为首都。所以在诠释上遭遇的困境,也十分类似:都只能是主流史观下的一个“区域政权”,只能是被以比较接近“诸侯”的概念,来解释为一个割据政权。

“说不出口的航海史”

广州的另外一大特色,是航海史。前述的座谈会中,主讲者也不断地强调广州的航海跟贸易发展,在中国历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例如即便在清朝的锁国时期,广州都是唯一可进行国际贸易的港口⋯⋯云云,力图强化广州在中国历史上的特殊地位。

但在历朝历代的“陆权思维”帝国脉络下,广州的特色同样有口难言:

例如,在西汉南越王博物馆中,“后汉”部分的展厅中,有一副图公元10-14世纪左右时,以广州为中心的航海贸易路线图──其航线涵盖的范围非常广,已达目前西亚的阿拉伯半岛。但这么精彩的航海史,在以北方王朝为核心的主流陆权思维中,却不被承认。因此,中国的航海史在近代以前,只有“郑和下西洋”这个由北方王朝发起的海上计划,被载入史册中。

况且,在过去百年来的种种主客观因素下,广州的国际贸易港地位,被邻近的香港取代;而在我国境内港口城市的重要性排行上,也完全被上海取代。硬实力的不足,更让广州在论述自身最别具特色的海上贸易史时,感到有口难言。

焦虑的广州

珠江畔,高高矗立的广州塔(小蛮腰),看起来跟上海的“东方明珠”相比毫不逊色;珠江新城区的购物中心,似乎也可以跟上海的南京东路一争高下。

但那位从事文化研究的本地朋友对我说:“这些,都是当年为了2010 年的广州亚运才建起来的,在亚运之前,这些地方不过都是些村子。”

无论在经济、政治的硬实力,或者文化论述的软实力上,作为一线城市的广州,如今似乎都有着许多难言之隐──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座谈会中的讲者要如此用力地疾呼“广州文化主体性”的原因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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