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老兵杜大伟

我是一名退伍军人，今年已经已经69岁了，人越老越喜欢回忆往事，回顾自己走过的人生道路，真是感慨万分，觉得人生所要走的路有时候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1955年，我出生在南方的一个普通的小村子里，我前面有4个姐姐，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从小到大，爷爷奶奶疼我，爸妈也疼我，姐姐有好吃的也会先让给我吃。

在农村，家里没个男孩，是被人看不起的，我妈前面生了前面四个都是女儿，我没出生的时候，爷爷奶奶总是唉声叹气，盼着我妈能生到一个孙子。

那个吃都吃不饱又讲究多福的年代，我的出生，给全家人带来了欢声笑语。我出生那年我妈已经32岁了，工作劳累营养也跟不上，我妈生完我后，爷爷奶奶还希望我妈能再生一个儿子，在村里，有两个儿子不会被人看不起，以后长大了还能相互照应。

可是我妈的身体不允许了，自从生完我了以后，父母虽然也想再生到一个孩子，可是怎么也怀不上了，那个年代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钱去调理身体。就这样，我成了家里的独子。

我几个姐姐都是小学毕业就没有读书了，那时候的农村总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孩子只要会认字，会算点数，买卖东西会算数就可以了。

我四个姐姐都这样，也没觉得小学毕业有什么不好的，村里很多人，连小学都没毕业的就有很多，有的女孩甚至一天的书都没有读过。

作为家里的男孩，我父母是砸锅卖铁也要供我读书的，虽然70年代没有恢复高考，像我们这样的农村人是没有条件读大学的。可是父母和姐姐们还是把我供到了高中毕业。

我的成绩很好，高中毕业后，我只能回到村子里自谋出路。当时村里的小学缺老师，村长见我高中毕业，当时也是村里学历最高的人，他让我到我们村小做老师。

一时间，我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读了那么多年书，虽然没有读大学，可是我并不甘心一辈子都在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

就这样，我成了村小最受学生欢迎的老师。因为年轻，跟学生们很合得来，上课也比较幽默，村里的孩子都很喜欢我。我父母觉得我做一个小学老师也不错，至少在村里是受人尊重的。

做老师还有假期，放假的时候还能到地里帮父母干活，最重要的是我做老师，这辈子都能陪在爷爷奶奶，爸妈的身边照顾着家里，因为我家里就我一个儿子。姐姐们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

1973年的一天，我正在学校里给孩子们上课，我高中同学志军跑过来学校找我。放学了，我让他到我家里吃饭，我说：“志军，你大老远跑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志军说：”大伟，你知道吗，今年征兵开始了，我打算去报名，你要不要一起。“

我从来没有想过还有当兵这条路，但是当听到志军提起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一束光。我觉得当兵特别适合我，说不定能改变我的命运，我并不愿意一辈子都呆在这个村子里教书，虽然我也喜欢跟学生们相处，可是我自己也有自己想实现的理想，也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我跟大伟一拍即合。大伟又说：“志军，你家里就你一个男孩，你爷爷奶奶，你爸妈他们同意你去当兵吗？”

我说：“我爸妈还是很开明的，只要我想的事情，我好好的跟他们说，我想他们应该会同意的，就是我爷爷奶奶思想比较固执，他们肯定不会同意我去当兵的。但是报名这件事情先瞒着爷爷奶奶。一切等体检过了，再慢慢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当天晚上，我就把我要去报名参军的事情，跟我爸妈说了，我爸说：”大伟啊，我们家就你一个男孩，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现在你在村小学教书教得好好的，孩子们都喜欢你，家长们也都很尊敬你，再说了爷爷奶奶肯定不会同意你去的。“

我爸希望我不去报名了，我妈平时没什么主意，大事上都是听我爸的。我又跟父母聊了很久，表明了自己很想去当兵的想法。不想一辈子都在村子里，自己成绩很好，说不定到了部队里会有个不一样的前途。

现在也是和平年代了，当兵也没有过去打仗的年代那么危险。我父母看着我心意已定，就同意了我报名。但是要求我先瞒着爷爷奶奶。

就这样，我跟大伟一起去报名参军了，幸运的是，我们两都顺利通过了体检，接下来是政审和家访的环节。眼看着家访的环节马上就要来了，我参军的事情是瞒不住的了。

我就找了个机会跟爷爷奶奶说了这件事情，没想到两个老人听了十分激动，两个老的都已经70多岁了，但是身体还算硬朗，平时也会到地里干活。

最激动的是爷爷，他最担心我当兵了出什么危险任务，会受伤或者失去生命。这是他们两老接受不了的。就算现在是和平年代，但是当兵训练的时候还是要受很多苦的。他们不想我吃太多的苦头。从小他们都疼着我，虽然是农村人，他们并不喜欢我太辛苦，觉得做老师是最好的，还能一直在村里，还能想见就见。

奶奶说：”大伟啊，你爷爷奶奶都70多岁了，也没几年可以活的了，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爷爷奶奶担心你去当兵出了什么事，我们这个家可怎么办好。听奶奶的话，咱不去了。”说着说着，奶奶开始抹起了眼泪。

我自己也很为难，当兵是我的心愿，我是一定要去的，如今体检都过关了，总不能在家访的这个环节出问题吧、

人武部的同志带人来家里家访的时候，父母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爷爷奶奶看到家里来了那么多人，知道肯定是跟我参军有关。仿佛人武部的人要跟他们抢孙子似的。

两个老人居然跑到领导那里说：“领导啊，我们家就大伟一个独苗，我们不同意他去当兵。你们还是走吧。”两个老人态度非常不好，并且对人武部的同志下了逐客令。我吓坏了，赶紧追上去跟人武部的领导说：“领导，请你们不要太在意老人的看法，他们的工作我会好好做的。”

家访的这天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担心我当兵的事情会这么黄了，那天晚上一个晚上我都没有睡着，想着万一因为家访这个环节不被录取，真是太惨了。我连夜写了一封信给人武部，信里主要表达了我想参军的真实想法，并表了决心今后成了一名军人一定好好珍惜机会。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到了人武部办公室门口等，看到领导来上班，我就冲过去，把信交给了领导，然后因为太紧张了，我说了一句：“领导，我是今天报名参军的杜大伟，昨天家访的时候，我家里出了点事情，有些事情我想说明一下，希望您能看看这封信。我就不打扰领导工作了。”说完我就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把信交给的人是人武部的苏部长，苏部长看了我的信，也很感动，对我印象也很深刻。

回到家后，我还是打算再去做一下爷爷奶奶的工作，爷爷奶奶态度十分坚决，说什么也不同意我去当兵。我几个姐姐听说我当兵的事情受到了爷爷奶奶的阻拦，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后来我二姐直接到爷爷奶奶面前去表态，说：“爷爷奶奶，你们不同意大伟去当兵，无非就是觉得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能够长期陪伴在你们身边吗。我有一个想法，就是今后我不打算从家里嫁出去了，我今后要是结婚就找一个能上门的，你们就让大伟去当兵吧，这是他的理想啊。”

爷爷奶奶听二姐说以后要找上门女婿，开心了不少，这意味着我二姐以后生的孩子还可以跟我们家姓。那个年代的男人很少会接受去入赘的，除了家里实在困难怎么也讨不到老婆的男人才愿意。我二姐天生聪明，又是干农活的能手，有挺多人喜欢她的。

终于在二姐的劝说下，爷爷奶奶终于同意了我去当兵。我顺利的通过了体检，政审等环节，我以为这次我肯定可以去当兵了，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跟我一起报名的志军顺利收到了入伍通知书，可是我的入伍通知书却迟迟没到。

也就是定兵的时候，没有我的份，带着疑惑，我又到了人武部了解情况，人武部的同志说：”今年大队名额有限，有6个人报名，通过体检的人就有4个，可是定兵的时候名额有限，要不了那么多人，或许是考虑到你家里爷爷奶奶的情况，家里只有一个男孩，就没录取你了。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我能说什么呢，只能说自己命不好吧，今年就这样落选了，可是当兵的种子已经在我心中种下了，今年不行，明年我再报名，到时候我爷爷奶奶也不会再反对了。

我灰溜溜的从人武部回来，整个人非常沮丧，爷爷奶奶看着我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说话不吃不喝，心里也很难过。爷爷奶奶像是犯了错啊孩子，内心对我充满了愧疚，奶奶更是天天抹眼泪，说对不起我。

我不忍心两个老人跟我一块难过，我并没有怪他们，我觉得这也不是他们的错，一切都是命罢了，我很快收拾好了心情，打算继续在村小好好教书。既然今年当兵的梦已经破碎。

新兵入伍那天，我组织孩子们去欢送今年入伍的新兵，我也看到了我高中同学志军，我真是羡慕他，要是我也能顺利当兵，此时此刻的我应该站在他旁边的，如今我只能带着孩子们欢送他，我看着他们穿着军装带着大红花的样子，心中无比羡慕。

送走了他们，我也该好好的收心了，我打算好好教书，好好锻炼，为明年继续报名参军做准备。

万万没想到，一个月后的一天，人武部的同志到学校找我，问我：“还想不想当兵？“

我说：”当然想了，只是今年没机会了，我正在为明年做准备。“人武部的同志说：”我这次来带来一个好消息，苏部长让我来通知你，今年还有一个名额，只要你愿意，你今年还可以去当兵。“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了两三遍，是真的吗？这新兵都入伍一个月了，准备又有名额了啊。

人武部的同志告诉我：”是这样的，本来是没有名额的，可是有一个新兵因为受不了当兵的苦，怎么也克服不了困难，就被退了回来。就这样就多出了一个名额。“

这一次也多亏了陈部长，我对他也充满了感激。当初我写的那封信有十页信纸，他看了很感动，所以对我印象非常深刻，这次一有名额，他第一时间想到了我。

就这样，准备了三天后，告别了我的学生和同事，还有家人们，我换上了我喜欢的军装，成为了一名军人。

驻地离家的路程是两天两夜的火车，我人生第一次坐火车，透过窗户我看到很多不曾见过的风景，对未来充满了向往。

新兵训练的日子真的不是一般的苦，我虽然来自农村，从小也干农活，但是这些年来我都是读书或者教书，干农活的时候并不多，新兵训练可比干农活要累多了。可是不管遇上多大的困难，我都必须克服。

在部队里我结识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战友，我也通过战友了解到了各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开拓了自己的眼界。特别是一些上进的农村战友更是给了我很大的鼓舞。

我们那个年代当兵，来自农村的兵如果不能在部队里提干，最后退伍是要回到农村去的，可是城市兵是能安排工作的，所以在部队里，看到很多来自农村的兵都很努力，我也无例外，每次自己松懈的时候，我就看看他们，我就又找到了动力。

通过自己的努力，当兵四年后，我成功提干排长，后来在部队干到了团级转业。转业后回到自己的家乡成为了机关干部，成了我们当地的父母官。

我当兵第二年，我二姐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喜欢她的男人当了上门女婿，这些年来都是二姐和二姐夫在照顾着家里的一切，我大姐和三姐四姐都嫁得很近方便照顾家里。平时几姐妹经常在我家里聚聚，爷爷奶奶经常看到家里热热闹闹的，也很高兴，

他们的想法也有了改变，觉得其实生女儿也很好，女孩子不管年纪多大跟娘家都是亲的。二姐生的孩子还跟着我们姓杜，爷爷奶奶常说，这辈子没什么遗憾的。虽然我这个做孙子的不在身边，可是二姐二姐夫却让我爷爷奶奶，我父母有了快乐的晚年。

如今我父母都95岁了，生活还能自理，跟着二姐二姐夫住在村里，种种菜，养养鸡，孙子辈的都到城市里去住了，他们不愿意，觉得更喜欢住在村里。

命运这事很难说，要是当年我错过了当兵，我应该会在村小学教书一辈子。可是当兵改变了我的命运。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回首往事，我没有虚度年华。人生就是要拼搏，跨越一个个艰难坎坷，才能体会到拉直不易的成果。

如今我已经69岁了，退休也已经9年了。我的退休生活过得也很轻松，平时偶尔帮忙接送小孙子上班，或者跟妻子去爬爬山锻炼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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