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有完美人格》 作者：今天不落山 试读片段我会成为我。 希望我们永远热烈，永远自由。 —— “现在我带你去教室，班里总有几个捣乱的，希望这不会影响到你的成绩。” “嗯。” 戴着黑框眼镜蛇精脸的中年女老师笑着与面前新转来的学生说话，声音都不自觉的变得温柔。 这位新同学是个清瘦的少年，长得清清秀秀，眉目漂亮，一身的矜贵气息，更重要的是对方是个大学霸，并且家里不简单。 他身上已经穿上了蓝白相间的宽大校服，看上去也比别人干净。 不管徐老师说着什么，他都是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漂亮的眼睛也极认真的看着老师。 “楚郁……这个名字很好听。” “谢谢徐老师。” 徐老师笑着扶了扶镜框，拿起桌上的书起身走出办公室，楚郁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礼貌又有教养。 现在正是下课时间，同学们追追闹闹，嘻嘻哈哈，但一看到老师走近又会把自己变得文静起来。 一路上在教室外的学生不多，但不少都在看着楚郁，不时的和同伴议论着什么。 楚郁一脸淡然，显然是习惯了这样被瞩目。 “哦，对了。我们班里有个叫顾厌的，学习成绩不好不思进取，还拉帮结派带头捣乱，不过最近他请假，像你这样优秀的学生不要与他这种小混混有什么来往。” 徐老师停在高二四班的门口，原本就没几个人说话的教室更安静了。 “嗯。谢谢老师。”楚郁表情认真，但内心没怎么放在心上。 徐老师满意的看了楚郁一眼，然后伴随着上课铃声带着他走进教室。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将迎来一位新同学，大家欢迎。” 从讲台底下学生们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很激动。 “大家好，我叫楚郁。初来乍到，请大家多多指教。” 楚郁微微笑着，一副谦谦君子的绅士模样。 不少男女同学的脸颊泛红，不一定是因为喜欢，更可能是因为开心。 徐老师站在讲台上环视着，但却因为座位的问题而偷偷犯了难。 权衡利弊之后她终于缓缓开口道: “……最近顾厌大概不会来，楚郁你先去他那坐吧，就第二组最后一排的那个位置。过几天我再认真排一下位置。” 楚郁乖巧的点点头，走到了他的新位置上。 右边的桌上不整齐的放着几本书，书面上张狂的写着几个字，楚郁看了很久才看出是“顾厌”二字。 楚郁坐到了左边的位置上，开始认真听课。 徐老师是数学老师，讲得很快，她不时还多看了楚郁几下。 一节课很快就结束了。但四班的学生们习以为常的又多听了五分钟——实在是班主任太爱拖课了。 “同学间相处要和睦，不管是谁。”徐老师说完这句话后拿起书出了教室。 “嘿！楚郁，欢迎啊欢迎。我叫秦文杰。” 楚郁的前桌——一个白白胖胖、圆圆润润的男生立马转过头来，本来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哎呀！直接叫他秦大白好啦！我叫温宇浩，人称浩子！” 秦文杰左手边的男生瘦瘦小小，看起来弱不禁风，但一笑起来脸颊两边就显出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楚郁对着他们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秦文杰和温宇浩也乐得不见眼。 同学们都一窝蜂的围了上来，叽叽喳喳不停的问东问西，但没过一会又都散了。 秦文杰解释他们班作业太多了，学生们不得不占用课间的时间来做。 而楚郁都认真的回答了他们的问题，眉眼一直弯弯。 其他人对他的好感是直线上升，因为谁不喜欢这样既长得好看，又极有教养的同学呢？ · 现在已经到了十月份，天渐渐凉了，这几天更是阴云密布，可老天就是不下一滴雨。 风呼呼的刮着，从玻璃窗缝隙中窜进教室里，从无止息，风城一年四季最不缺的就是风。 下午的课最催人睡觉。 更何况这节是最最无聊的物理老师的最最无聊的物理课，班里不少同学都已经开始昏昏欲睡。 楚郁坐在后排认真的听课、记着笔记。 教室外传来刷刷的声音，楚郁透过窗户看去——外面终于下起了雨。 雨滴一滴一滴的落在灰色的地上，青绿的树叶子上，雪白的小雏菊上，最终又逐渐汇集在一起，组成一个小水坑。 物理老师的声音渐渐模糊，逐渐被淅淅沥沥的雨声盖过。 宁静而安逸。 楚郁也开始有些昏。 “报告！” 懒散而又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教室门口突然响起，大半班的学生一下子清醒，都被惊得迅速抬起头。 楚郁也不例外。 他抬眼望去，门口处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与他差不多的年纪，长得瘦高，皮肤是冷白色，前面稍长的几根头发遮挡在眉目前，却并没有隐去他眼底的深沉，眉眼形状都好看极了，天生带着几分冷淡，一张很俊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就不好惹。 他并没有像学校规定的那样整整齐齐的穿着校服，而是直接把校服拎在手里。 “进来。” 物理老师简单的应了一句后就若无其事的接着讲课，全程没有看他一眼。 那少年若无其事的进了教室，一转眼就对上了楚郁的眼睛。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没表情的挑了挑眉。 班里的学生其实也在偷偷注意着他，这时都吓得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 他就是顾厌。 楚郁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想到，一边对顾厌露出了个善意十足的微笑。 谁知顾厌却蓦地又顿了一下，有些别扭的别过了头不再看楚郁。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坐到了楚郁旁边，但又暗戳戳的把椅子一点一点往外越挪越远。 楚郁:“……” 楚郁很茫然。 楚郁很委屈。 楚郁偷看到这位传说中大名鼎鼎的校霸的耳根微红。 “咳，你……你好啊，我叫顾厌。” 不过大约三分钟后，顾厌大概是反应过来了，没有刚才那么别扭。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楚郁桌上的书。 上课的时间里，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楚郁一般是不会说话的，所以他只是柔和的笑笑，依然认真听课。 可惜顾厌并没有看到他的笑，于是也不再开口。 终于又熬到了下课时间，依旧是铁打的五分钟拖堂。 “我叫楚郁，今天早上新转到这里，很高兴认识你，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要一起努力啊。”楚郁认真的看着顾厌，眼里全是点点的笑意。 顾厌转头看他，唇角微勾，有些刻意展现的漫不经心。楚郁发现自己得稍微抬起头才能与他对视，说明顾厌肯定比他高一点。 “不好意思，刚刚我听老师讲一个我不会的知识点，所以没能及时回复你。” “小事儿，我不在意的……你的字还挺好看，特别是写你的名字。”顾厌的眼睛盯着楚郁的书。 “谢谢啦。” 两人突然就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教室里也是静的，因为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站起来走动，其他要么趴在桌子上睡觉，要么翻出别科的作业来做。 “虽然这样问有些不礼貌，但是我很好奇，你经常请假吗？” “也不算吧。看心情。” “哦……徐老师跟我说你最近都不会来。” “最近我外婆生病住院，我都在医院照顾她。本来我还想在家多宅几天，今天她好得差不多了非要我来学校。” 顾厌看着楚郁挑了挑眉，楚郁看着顾厌弯了弯眼睛。 两人突然又都不说话了。 没等他们其中的哪个找到话题的时候上课铃就响了，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楚郁找书，顾厌发呆。 这节是今天最后的一节课，恰逢外面的雨停了，西边的阳光冲破层层乌云很斜很斜的照耀下来，形成了一道道夺目而耀眼的光束。 顾厌一直看着窗外。 也许是被任课老师所放弃了，所以根本没人管他在干嘛，只要不打扰其他同学上课就行。 周围的同学都积极回答着老师的提问，顾厌的目光却自始至终都没落在任何人的身上。楚郁默默看了他几眼，觉得他即使身处热闹中，也像一棵孤独又自在的树，自顾自的生长着。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天空也开始变得灰蒙蒙。下课铃终于响起。 “你走读还是住校？”看到楚郁将书收到书包里，顾厌没忍住问道。 “我是走读生。你呢？” 听到回答，顾厌的内心是有一点失落的，但他丝毫没有展现在脸上。 “我？我住学校。那……路上注意安全，明天见。” 楚郁对他微微一笑:“明天见。” 顾厌又勾了勾唇角，凌厉的眉目都柔和下来，他抢先一步出了教室，楚郁虽然茫然，但也没在意。 风城一中有两道大门。 前门宽宏大气上档次，学生出校门的那条路两边都是路灯和绿植，一路通明，一路繁花。 但偏偏这门开的位置不大好，出门就是一条小吃街。 街道两旁都是各种各样的摊贩，各种各样的吃食，各种各样的人。 整条街充斥着各种吃食的混合味道。 楚郁一出校门后就戴上了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不喜欢这种味道。 “嗨！楚郁！”一只手猝不及防从后面搭上了楚郁的肩，手的主人很快与楚郁并肩。 楚郁微微转头看他。 居然是个留着锅盖头的尖脸男生，眼睛很小，长得不能说不好，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反正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楚郁在教室里见过他，他们是同班生。 “你好。” “哎呀！不记得我了么？我和你同班啊！” “你是……周煜？” 周煜自以为很豪爽的大笑了两声，他缩回他的手在自己油光粉面的脸上揉了一把又搭到了楚郁肩上。 楚郁的白校服好像脏了。 “前门很乱呐？你不喜欢？可以往后门啊，学校走后门的那条路虽然黑点，但人少，出去就是一条笔直干净的商业街。” 周煜拍了拍楚郁的肩膀，冲楚郁咧嘴一笑后拐进了一边的小巷里。 小吃街上都是些学生家长小摊贩，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楚郁加快了步伐，几分钟后离开了这片热闹的人间烟火，他家的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不好意思啊，卫叔，让你久等了。” 卫叔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沉稳而内敛，慈眉善目，听到楚郁这话连连摆手。 他笑着说:“没没没，在外面多看看人也是不错的。” 卫叔边说边比楚郁先一步打开了车门，楚郁只好无奈的坐进去。 卫叔也坐到驾驶位上启动这辆价格不菲的车。 秋天尾巴的风温柔的撩起楚郁额前的碎发，路边的梧桐树沙沙作响，金色的光芒将他的脸镀上一层光芒，使他本就漂亮的侧脸愈发完美。楚郁看着车窗外，眼底好像盛下了整个夕阳。 “小楚先生在学校还适应吗？” “嗯，老师同学都很好。” “这所学校的大门位置不太好，我开着车不好进去，小楚先生知道这所学校还有别的门吗。” 楚郁偏过头看着窗外的景物，想了想说道:“明天早上把我送到学校后门吧……应该是在鸢尾路上。” “好的……到了，今天楚先生和夫人都在家，等着你回家吃饭呢。” 楚郁愣了愣，他们一家已经很久没有整齐的聚在一起吃饭了。 残阳如血，秋风萧瑟，别墅门口花坛里的小雏菊随风摇摆。 楚郁开门走了进去。 他的父亲楚源正坐在沙发上戴着眼镜读报纸，他的母亲蒋云舒在不远处姿势优雅的嗑瓜子看电视。 “爸，妈。” “小郁回来了啊，饿了吗？”蒋云舒是个很美的女人，尽管已至中年，但依然不显老，楚郁长得与她很像。 “不饿。”楚郁笑了笑。 “那你还是照常先上楼做会儿作业吧，饭菜赵姨已经在做了。” “嗯。”楚郁神色淡淡，乖巧的背着书包上楼进了他的房间。 房间里白色为主调，但也不缺乏其他颜色，配色合理干净，床头还有个粉红色的垂耳兔玩偶，他叔叔送的。 所有东西整整齐齐，一丝不苟，一目了然，空气里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 书桌旁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偶尔有一两个装饰品插在其间。 书架中层较宽阔的地方放了一个不大的琴盒，里面装着楚郁的小提琴。 楚郁几乎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然后端正的坐在书桌后做作业。 屋里很静，但墙上的时钟一直在“滴答滴答”的响，偶尔也有一两声翻书的声音。 楚郁终于停了笔，然后一丝不苟的收好了书，犹豫片刻后他拿起了不远处的手机。 在简简单单的手机桌面上，他无所适从的用指尖划过去又划过来。 最后他点下了桌面上角落里的企鹅。 楚郁的这个号他不常进，最近的一条动态还是三个月前要去小提琴比赛发的，而且他在这发的都是些中规中矩的东西，里面没有透露一点儿有关他的内心真实想法的。 他的好友都是他认识的人，都是些很正经的人，其中就包括他的父母。 楚郁几乎毫不犹豫的就切成了小号——“忧郁的鱿鱼”。 可以看出，他经常上这个号，因为最近一次发动态还是两天前，而且他几乎每隔一两天都会在上面发发牢骚。 比如说今天学校的饭菜怎么样怎么样啦，哪个哪个老师又闹出什么笑话啦，他又练习小提琴啦等等等等，有时候甚至是毫无形象的破口大骂和自怨自艾。 他把自己生活中的那些喜怒哀乐，那些从不敢跟任何人说的话都记录在了这里，因为他的父母不想他成为一个总是抱怨环境的人。 也许真正的楚郁并不完美。 “咚咚咚——”冷静而礼貌的敲门声响起，接着，蒋云舒女士那淡淡的声音传来:“小郁，下楼吃饭了。” 楚郁深呼吸两口，也淡淡的应了一声，手却急急忙忙的退回了原来那个号。 他不急不缓的下了楼。 蒋云舒女士和楚源先生已经落座了，楚郁也端正的坐到他们对面。 餐桌上一家人一句话都不说，自顾自优雅而淡定的吃着饭菜。 黑暗渐渐淹没这个城市。 晚饭好不容易结束，这一天也要进入最后一项工作。 三人来到书房内，围着一张木质的小圆桌坐下，开始向家人们谈谈今天发生的有趣的事或是自己的新想法，而且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必须说上一点。 “还是我先来，我今天在七月公园散步，忽然听到后面有个人好像在叫我，我便转过头去看，”楚源说着，“原来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条碎花裙子，我清楚的记得，她的眼睛很澄澈，像盛了一湾清泉。” 楚源笑了笑，轻抿了一口茶水，然后在蒋云舒女士和楚郁认真的目光下继续说道: “我还看到她手里拿着我的钱包，不过正在我疑惑的时候，她把钱包递给了我。我很感动。” 蒋云舒女士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赞许的说:“看来这个孩子挺善良。” “不过听周围的人说，她到了年纪也没上小学，素质教育大概会逐渐跟不上。” 蒋云舒和楚源都微微摇了摇头，不是否定，只是颇为无奈。 其实也不能全怪那个小孩，但楚郁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的父亲是风城最好的大学里的教授，他的母亲是风城最好的医院里的医生。 他们受过高等的教育，他们受人们的崇敬。 接下来，楚源和楚郁将目光投向蒋云舒。 蒋云舒也开始讲她的所见所闻所感。 她讲的是最近有个老奶奶来住院，因为这老奶奶为了她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伴经常来医院，所以蒋云舒认识她。 老奶奶生病住院的这几天都是她那个跟楚郁差不多大的外孙照顾她，那个少年长得很帅但有些痞气，对他的外婆却很温柔体贴…… “今天来到新学校见到了新老师和新同学，我很高兴。学校干净宽阔，老师善良教书不倦，同学们也很热情爱学习。” 楚郁说话向来简单，寥寥几句就粗略的概括了这一天。 其实他挺想向他的父母介绍介绍他那些有趣的同学的，但他还是放弃了。 他的父母应该不太喜欢他跟这样的人待在一起的。 “这就完了？怎么不讲讲你的新同桌？”楚源问道。 “我的同桌是个……挺好的少年，虽然他平时有些随心所欲，但他是个积极向上、乐观开朗、乐于助人的人。他很好。” 楚源和蒋云舒都轻轻皱了皱眉，显然不大满意。 蒋云舒女士说:“算了，先这样吧。” 楚郁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 第二天一早，卫叔果然把楚郁送到了鸢尾路，不过在路口楚郁就下车自己走了。 鸢尾路是去年新开发出来的，干净、整洁、安静，路边的小商铺也工工整整，这里环境不错，但人很少，大多是学生。 路边的花坛里种满了紫蓝色漂亮的鸢尾花。花香淡雅，沁人心脾。 学校后门是铁栏杆的，不破也不旧，有三两个学生已经进去了。 进入学校后，是一条宽阔的路，路两边每隔一截就种了一棵垂柳，现在树枝上满是枯叶。 柳树与柳树之间则种了一排红色三角梅，此时绿叶繁盛。 但楚郁把这条路从头走到尾，也只看到了四个路灯。 他来到了教室。 现在还有些早，教室里没有多少人，顾厌也没在。 楚郁来到自己座位上又打开了那个社交软件。 ——“每天都练真的好累哦” 下面是一张小提琴的图，但楚郁那只好看的手不幸入镜。 楚郁盯着手机屏幕一动不动看了很久，直到它自动黑屏了。 “嘿！楚郁。” 楚郁被吓了一跳，抬头看时，撞进了一双漂亮的、含着光的眼睛。 少年迎他而来，恰逢阳光照耀，被撒了满身的光。 “早上好，顾厌。”楚郁露出个浅淡的笑容。 顾厌一改昨天懒懒散散、仿佛没睡醒的模样，又变得精神抖擞、神采飞扬。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坐到了楚郁旁边。 “刚刚看什么呢？这么聚精会神，我叫你都会被吓了一跳。” 楚郁无辜的一连眨了三四次眼，顾厌也看着他一连眨了三四次眼。 楚郁再眨，顾厌也跟着眨。 楚郁还眨，顾厌又跟着眨。 “我在这看你俩半天了，咋就是看不明白……你俩眼睛有问题？” 其实楚郁和顾厌眨得挺不亦乐乎的，可惜被无情的温宇浩无情的打断了。 顾厌把目光从楚郁身上挪开，黑潭似的眼睛盯着温宇浩。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眸色比常人要深得多。 还在傻傻的笑的浩子莫名感受到一股冷飕飕的风顺着他脊梁骨直入脑髓。对上顾厌的目光后，他怂得闭了嘴收了笑。 顾厌刚要说话时，前面白白胖胖的秦文杰转过来了。 “哎哎哎！楚郁，你听说了没有？下个月我们学校要搞……” 大概秦文杰是专门要找楚郁的，但他没想到顾厌居然也会在，大变活人把他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建校庆典是不？”温宇浩熟练的接话。 “……是啊，还说要文艺晚会来着！高三的就不用想了，但高一高二的每个班都要出个节目！” 秦文杰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边说还边拍打着桌子。 顾厌恢复了懒懒散散的样子，背靠着椅背，悠哉悠哉，只是长睫下垂挡住了他眼底一些细微的阴鸷。 秦文杰拍着拍着才发现不对劲，于是蓦地停了手飞快的转过去当什么都没发生了。 废话！他又不瞎！再不转过去顾厌可能就要杀人了！ “建校庆典！文艺晚会！这次我们班一定要嗨翻全场！要一鸣惊人！” “太可恶了！上次的文艺比赛都怪锥子脸！不然我们那创意舞蹈肯定第一！这次绝对不能放松了！” …… 秦文杰的小道消息很快在班上传开，搞得这些学生一个个都没了读书写字的兴致，光顾着议论纷纷了。 “锥子脸是谁？” 楚郁漂亮白净的手在桌面上转着笔，灿烂的阳光映照其上，他的心情似乎也好起来，顾厌看到他的嘴角带着点也许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 “锥子脸就是那个姓徐的呗，老班。以奇特的锥子脸和硬臭的脾气而闻名本校，学生都叫她这个。” 顾厌一边懒懒散散的说着，一边手下意识的在左边衣兜里摸了摸。 口袋里空空一片，但他还是下意识的想给楚郁些什么，也许他的小礼物对方并不会在意，但他就是想送。 顾厌无奈的伸回手，看向楚郁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他的笑容极浅，浅到不怎么看得出来。 触及到楚郁的目光，他不自在的抬手摸了摸鼻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假装若无其事的转头去找书。 顾厌刚把书翻出来，一抬头面前的光芒忽然消失了。 他下意识的去看楚郁，刚好楚郁转着的笔掉到了地上落在他的脚边，而那个翩翩少年脸上自在的浅笑忽然有些僵硬。 楚郁的表情管理很好，很快又恢复正常，但顾厌觉得他应该有些失落和不开心。 楚郁太喜欢那种感觉了，喜欢那种被初生阳光照耀的感觉，温暖而舒心，干净而澄澈。 金色的光芒笼罩着他，像是某种触不可及的拥抱。 可现在温暖的阳光被一块薄薄的蓝色窗帘挡住了。 顾厌顺带捡起了楚郁的笔放在他手边，楚郁对他笑了笑。 上课铃响起，楚郁打开语文书预习着。 “那……那个叫什么徐……徐逍遥！窗帘拉开一点！” 顾厌冲四组倒数靠窗的那个男生喊。 徐逍遥正低头看书，闻言抬头看过来，还边扶了扶他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不要。顾……顾厌厌同学，即使你不怕晒也要替别人想想！” 徐逍遥说话声音不大，因为紧张还断断续续的，但态度强硬。 顾厌懒得废话，直接起身到第四组，简单粗暴的越过徐逍遥，将蓝色窗帘拉开了一条手掌宽的缝隙。 光从缝隙里照进来了，直接撒在了楚郁面前的桌子上，撒在了他的手上、摊开的书本上。 顾厌的书封上那个张狂的姓名也显得熠熠生辉。 “顾厌！你尊重点大家行不？上课铃已经响了，你不学就不要影响别人！” 顾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冷漠，之前一直压着的痞气显而易见起来。 “你？也配。我就拉开了这么点，他还是坐最后一排的，你觉得会影响谁？”他说话时面无表情的，眉眼间都透着阴郁。 徐逍遥急得脸红脖子粗，但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想去拉上窗帘又不敢。 “可……可你就是错了！你成绩不好算了！为什么还要在扰乱班级秩序！还……还有……”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教室门口一声大吼，班里的学生都整齐划一的一抖，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位置上。 顾厌和徐逍遥还在僵持不下。 “看看看看！一个个的都像什么话！书呢？那两个怎么回事？！课代表！课前三分钟呢？！学校规定每节课前学生都站起来读书你们读到狗肚子里了？” 语文老师李老师是个五十多的男人，瘦瘦高高，别看他面容清逸，其实就是个暴脾气，还是个大嗓门，一言不合就冲对方喊。 “顾厌！你这个……你这个大聪明又欺负同学？！滚出去站着！” 顾厌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辩解一下，但看到李老师那副凶巴巴的模样又乖乖的闭嘴了。 “老师，他……”楚郁站了起来，端端正正，腰背笔直，但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李老师粗暴的打断了。 “他他他！他什么他！你哪来的？” 不少学生忍不住偷偷笑出了声。 “……老师，我叫楚郁，昨天新转来的学生。” “哦……你也出去。” 楚郁:“……” 楚郁还在懵，又看到讲台上那个小老头冲徐逍遥傲娇的一抬下巴，缓缓说道: “你也出去。” 顾厌二话不说硬拖着一脸震惊的徐逍遥出了教室，临出去时他又转过来跟李老师没有什么表情的说:“老李行行好，他可是个好学生，我和这个狗东……不是，同学出去就行。” 老李不耐烦的冷哼一声，但还是示意楚郁坐下。 刚跨出座位一步的楚郁站着不动，似乎还想出去。 “干嘛呢？坐下。” “老师，让我也出去罚站吧，他们争吵也是因……” “闭嘴！你给我坐下！ “李老师，我真……” “管你因为什么事！我就不让你出去！别耽误我上课！” 由于老李功力深厚，楚郁不幸败落，只能乖乖坐下。 老李开始激情四射的讲课。 楚郁努力保持了面上的平静，往玻璃窗外看去。 这一看就对上了顾厌的目光。 十七八岁灼灼年华的少年笑容不怎么明显，但仍透着恣意散漫，即使被赶出教室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眼里照样装得下整个世界。 而顾厌旁边躲在窗帘后的徐逍遥的情况就不得而知了。 楚郁对他歉疚的一笑，顾厌的眉目舒展开来，他用手指了指老李，示意楚郁认真听课。 阳光正好，年华正好，少年笑得正好。 “哎，终于下课了。” 等老李拎着书走了，顾厌又悠哉悠哉的晃荡进教室，像个没事人一样自己坐了回来。 反观徐逍遥，倒是有些萎靡不振，郁郁寡欢。 “抱……” “打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抱我是吧？抱抱抱！随便抱。”不知道为什么，顾厌对别人总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话也少得可怜，但一对上楚郁就忍不住想和他多说一点。 顾厌边说还边煞有介事的张开手臂，似乎真的在认真的等着楚郁抱他。 “……不抱。” “抱嘛。” “……不抱。” “就抱一下嘛！就一下。” 冷面校霸在线撒娇，秦文杰默默捂住脑袋想。而后面两人毫无收敛。 “就一下……都不抱！” “……” 楚郁的两眼弯弯，不知为何，两人看着对方又没忍住笑起来，而且越笑越停不下来。 前面的秦文杰和他的那个内向姑娘同桌都默默的往前靠。 “……对了，我俩加个企鹅好友吧？”好不容易停了笑，顾厌问道。 楚郁有些犹豫，但还是当着顾厌的面解锁了手机，不过顾厌没看。 解锁后屏幕还停留在“忧郁的鱿鱼”的那个号的主页面上，楚郁手指微微一抖，心脏都好像漏跳了一拍，他下意识的去看顾厌。 顾厌反应极快的别过脑袋，一本正经的假装自己没看到。 楚郁迅速切换回了大号，两人顺利加上好友。 这节是难得的音乐课。 音乐老师苏彦霖一身艳而不俗的红裙，踩着同色的高跟鞋，走路昂首挺胸，气质非凡，可她那脸上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了她百八十万没还一样。 “下个月学校要举行校庆文艺晚会，高一高二每个班都要准备个节目。”在苏彦霖那十分的不耐烦的目光下，全班学生及时制止了自己的激动大喊。 当然，顾厌得除外。 他多鼓了两下掌，清亮而干脆。 苏彦霖眉心突突直跳，但她还是努力忍住了。 “班长，你们班决定表演什么？” 全班学生目光炯炯的看向第二组第一排缓缓站起来的，那个穿着紫色卫衣、扎着高马尾的女生——瞿静。 “还……还没。”瞿静尴尬的回答。 苏彦霖优雅的翻了个白眼，说:“唱歌你们班不可能，没人能驾驭，小品也算了，难搞，跳古典舞看你们班这样子也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搞什么……” 苏彦霖不善的瞪了眼那个说话的男生，男生瞬间就安静得像个鹌鹑。 “烦死了……现在给你们五分钟进行讨论，五分钟后告诉我。” 大家面面相觑，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到底讨不讨论？选不出来就算了，你们班就都别参加了。” 屈于苏彦霖的威压，全班四十多个学生只发出了“嗡嗡嗡”蚊子一般大的声音。 后来渐渐大胆起来，提议跳舞的有，提议说相声的有，提议演小品的也大有人在，争来争去没个定音。 “你不是会拉小提琴的吗？可以去试试。”顾厌小声问楚郁。 楚郁想也没想就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我刚刚看到你发的那些动态，你明明很……优秀。” 楚郁不好意思的笑笑，轻声说道:“……不了。” 顾厌知道为什么，只能无奈道：“你可真是个……” “是个什么？” 顾厌一边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一边又在努力憋笑。 “停，时间到。班长，你说你们要表演什么。” “我们想……表演小品！老师，请相信我们！我们可以的！” 全班学生都望着苏彦霖。 苏彦霖点点头:“爱表演什么表演什么吧，我不管你们。”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们神采飞扬，一个个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真诚。 苏彦霖额上的青筋又开始突突跳个不停。 · 下午的课总是有催眠的魔力，但这节课打死也不能睡，当然也没有谁敢睡。 因为是班主任锥子脸的课。 许多人都是浑浑噩噩晕晕沉沉的状态，楚郁不困但他一直用余光默默看着打瞌睡的顾厌。 直到大半节课过去，徐老师讲完了课站在讲台上睥睨一切时，仍然还有人走在云端。 “砰——”徐老师一掌下去，不仅讲台抖了抖，仿佛连教室也颤了颤。 将思想误入歧途，肢体陷入催眠的学生吓得瞬间走上光明大道，腿不疼了腰不酸了头不晕了，比一口气吃了十个柠檬还清醒。 “下个月学校要举行的校庆文艺晚会我们班就让楚郁上台。” 徐老师冷冰冰的下达命令，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大半班的人都是懵的，包括楚郁自己。 “楚郁会拉小提琴，而且从小就开始学的那种，不用担心不能拿名次。” “但是……但是徐老师，我们决定表演小……”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今年已经高二了！你们算算离高考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给你们！那只会耽误你们时间，与其搞这些乱七八糟没用的东西不如好好做几道题。学校也是这个意思，希望用最少的人浪费最少的时间，排练出优秀的作品，到时候上面的人来看也不怕丢脸。也不要说我们形式主义，我们这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徐老师细长而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刻板严厉，不容拒绝。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对楚郁说话时温柔了一些:“楚郁也不用谦虚，刚刚我问过你妈妈了，她说你完全可以。” “要表演什么你可以自己决定，但要是励志积极向上的。” 楚郁呆呆的看着锥子脸徐老师，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等他回过神来想要解释的时候，顾厌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 楚郁疑惑不解的望向他，但顾厌没看他。 他的表情冷淡，甚至看不出什么情绪，微微上挑的眉眼让人觉得他玩世不恭。 楚郁眼睁睁的看着徐老师伴随着下课铃声走得干脆利落，又看到班里每个同学脸上的恹恹不乐。 他也闷闷不乐起来，其实他也不想大张旗鼓的展示自己。 “为什么……”楚郁无奈的问。 “……商量出要表演小品那几个不会上场的。”顾厌压低声音说道。 楚郁不解:“……为什么？” “他，那边那个，还有那几个，”顾厌偷偷指了指教室里一脸不爽的几个人。 “去年也是一样的套路，他们就是瞎凑热闹，怕班里没节目就不给去观看，这才把别的人拉下水。现在叫得最起劲，选人的时候一个个又都躲起来。” 小雨又淅淅沥沥，天地间更加昏暗了。 楚郁才来这个学校几天，学校就下达通知——强制全校学生每天上晚自习，本来规定从晚七点开始到九点，但还没来得实施就改成了从晚七点到十点半，晚自习一共三段，每段一小时，期间休息十五分钟，每班都安排了老师。 一时间学校里哀嚎遍地。但高三的开始嬉皮笑脸，因为终于全校都要陪他们上晚自习了，最痛苦的是高一的学生，这才开学不久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而且他们一熬就得熬三年。 据秦文杰打探来的消息，原因是学校换了个姓石的校长，这个校长一看风城一中去年的高考成绩都不如二中，于是就雷厉风行的开始实施他的计策。 听说这个石校长好几年前也是风城一中的校长，几年前也是这个制度，但成绩比二中的也高不了多少。连“课前三分钟”都是他的手笔。 那天下晚自习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四班的人齐齐瘫倒在了桌子上。那晚上是锥子脸的自习，谁知道她三段都拿来上课了，学生的死活是一点不顾。 楚郁和顾厌并肩站在一楼走廊，周围人来人往，天幕很黑，看不见星星。 “哎哎！楚……楚郁同学，我……这是我的企鹅号，我们……”也不知从哪里窜出个白净的女生扭扭捏捏的站在两人面前，粉红着脸递给楚郁一张同样粉红的小纸条。 楚郁脸上带着极浅的笑意，神态不变。 他正要婉拒时，却蓦然从一旁伸过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夺走了那女生手里的纸条。 女生懵在原地，对上顾厌那没什么感情的眼睛时，才发现自己一时被爱情冲昏头脑，居然敢胆大包天的窜到顾厌面前。 “顾厌同学，你干什么呢？”糟心了一天，楚郁眉眼间的笑快维持不住了。 顾厌将纸条递还给那个女生，嘴角微微上扬，他一句话也不说，转身搂着楚郁的肩膀走了。 “干什么啊？”楚郁扒拉开顾厌的手，在两人头顶撑起了一把墨色的伞。 “前门不是这个方向哎，难道你要往后门走？”顾厌怕冷似的将自己的两只爪放进了衣服兜里。 “嗯，前门有些乱。” “……现在挺黑，后门那条路上灯又少。”顾厌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所以默默吞下了下一句话。 “不用担心，我又不是需要保护的人。而且……我不怕黑。” 少年忍不住轻笑了两声，脸上的表情闲适且放松。 这一笑很有可能吓到了不远处灯下的一个男学生，那男生刚喝了一口水现在却是全喷出来了。 顾厌低低的笑骂了一句，楚郁没听清。 “明天见啊，楚郁同学，路上小心。” 对上顾厌含着笑的眼睛，楚郁的心像是被大风驱散雾霭的蓝天般明净。 “明天见。” 小雨仍在下，丝毫没有要停的样子，洗刷净了每一株植物叶子上的灰尘。 路上昏昏暗暗，隔老远才有一个不大亮的路灯，不怎么宽的路边都是枯枝败叶，不时总有不明方向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路人的耳朵。 走了这条路的二分之一，楚郁又在一棵柳树下看到了一对小情侣黏黏糊糊、忘乎所以的抱在一起卿卿我我。 这是这条路二分之一路程上的第三对了。 总之，不管早上还是晚上这条路上学生不多，尤其晚上大多数都是一对对的小情侣。 楚郁别过头，却突然被几个高大的人影拦住了。 这里离上一个路灯和下一个路灯都很远，楚郁看不清他们的容貌。 几个过路的学生也只是缩着脖子蔫蔫的走了。 “小朋友，刚来这破学校就敢往后门走啊？” 站在楚郁前面的人说，声音低沉有些嘶哑，指尖好像还夹着根烟，烟头上的火星明明暗暗。 周围的几个人都笑了笑。 刺鼻的烟味充斥在楚郁身边，他忍不住低声咳了咳，虽然来人不少，但他却丝毫不慌张，心底暗暗觉得他们幼稚。 “你也别疑惑，不是哥几个闲，而是有个人专门找的我们，指名道姓的就是要你好看。” 楚郁举着伞默默退后半步，轻轻皱起眉，心底暗骂他们有病。 他用余光看向身侧，这五个人正好把他包围起来了，不好跑。 “你们……” 前面的人忽然向前一步打落了他手上的伞，楚郁感觉到有什么冰冷冷的尖锐事物抵在了他的脖颈上。 好像是把小刀，在暮色中不时反射着冷白色的寒光。 楚郁来不及做些什么，双手手腕就被人紧紧掐住了。 “不过……” 面前的黑影忽然轻笑一声，不屑之意明晃晃。 楚郁感到那把小刀离他的脖子只有分毫之差，但是那人却控制着刀锋逐渐往下，最后停在了他的左边锁骨的皮肉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大了，豆大的雨点一个一个狠狠砸在地上。 “看你这么好看我也不忍心怎么伤害你，所以还是威胁你一下好了。那人让我告诉你，别老装模作样，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让他很恶心。对了，我也只是拿钱办事而已。” 戏谑的声音在楚郁耳畔响起，同时锋利冰冷的刀锋划过他的锁骨，好在伤口不长。 疼痛感随之而来，楚郁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好像流血了。 那几人冷哼一声又飞速的撤离了。 路灯隔得很远，周围景物影影绰绰，又下着雨，什么都看不真切。 楚郁身上大半的衣物都淋湿了，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流。 伤口进了水让他感到更加刺痛，但其实他不是很在意这伤，令他莫名其妙的是——到底是谁让那几个人来警告自己的？真是没长脑子。 楚郁捡起了伞，静静的一个人继续往前走，同时脑海中飞速闪过最近他在学校接触过的人的脸以及他们的行事作风。 人不多，左左右右也就那么几个，楚郁最终在脑海中确定了一个人。 在下一个路灯银色光芒的照耀下，楚郁检查了身上，伤口应该不大，血已经止住了，只是他白净的校服领口有些怎么也擦不掉的血迹，被水一冲晕染开来。 还好今天楚源先生和蒋云舒女士不在家。 楚郁默默松了一口气，接着直接脱下了蓝白相间的校服扔在了一滩水中，污水染脏了白色干净的衣服，模糊了上面的痕迹。 楚郁拿出手机，正好看到两个小时前卫叔给他发的短信: “不好意思，小楚先生，家里爱人生病需要照顾，所以请一天假，望你体谅。” 他关了手机，提起脏校服顺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然后一个人打着伞出了校门。 虽然他回去还得打车，但卫叔不在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不然楚郁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卫叔解释。 楚郁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也一样没什么情绪。 出了校门雨倒是渐渐小起来了，面前的鸢尾路干净整洁，灯光暖暖。 楚郁路过一家乐器店，店里装修考究，比较复古，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里面货架上的乐器好像……大多都是唢呐和二胡。 吸引楚郁的不是这个，而是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店门后一脸忘情的拉二胡的那个人。 貌似是这家店的老板，一个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男人。 楚郁惊讶于晚上十点半居然还有人开着店门，但一转头周围几个店铺的老板好像都已经习以为常，还乐呵呵的也搬个椅子在屋檐下边听曲儿边嗑瓜子。 生活对他们来说平平淡淡简简单单，但却一点都不乏味无聊。 天边依旧灰蒙蒙的，小雨淅淅沥沥模糊了视线。 一路上司机师傅多次欲言又止，想跟楚郁聊聊天，可无奈楚郁总是一脸漠然的怔怔望着窗外。 “小伙子，你衣服……” 楚郁下了车，司机才讷讷的指着他的白T恤说了这么一句话，楚郁瞥了一眼，没多管。 等终于回到了家，他跟厨房里热火朝天做饭的赵姨打了声招呼后径直上楼了。 借着着房间里充足的光线，他在镜子里看到了白T恤上一小片的鲜红色血迹以及锁骨处的伤。 还好问题不大，伤口不长，约有四五厘米，而且也不深。 楚郁找了点碘伏和棉签消了毒，但怎么也找不到创可贴。 算了。他想。 秋风萧瑟，雨点如麻，冷风裹挟着水汽从窗外吹入。 楚郁不想去关窗户，但他觉得冷，像是处在一个漫无边际、没有任何声音的世界里。 他有点难受，晕乎乎的，干脆直接脱了上衣躺在了床上，还不忘拿起手机。 企鹅大号里新消息不少，但都是谁谁要去哪哪表演啊演讲啊比赛啊什么的。 楚郁又娴熟的切回了小号，那些素未谋面的朋友们个个都是沙雕，导致他好友动态里全是这些沙雕儿的沙雕事迹和中二的语录。 他看着看着总会没忍住笑出声，渐渐的他眼皮有些重，但还是坚持拍了一张伤口的照片发发牢骚，没露脸的那种。 他还维持着仰面朝天、手举手机的姿势，眼皮越来越沉，脑子越来越迷糊——“啪”的一声，手机不负众望的砸在了他高挺的鼻梁上，楚郁疼的一哆嗦，打了个喷嚏后随之惊醒。 “小楚先生，晚饭好了。” “……赵姨，对不起啊，我不想吃了。” 楚郁闭着眼一点一点蹭进了被窝里，窝成一小团。 “不吃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真的不想吃了，赵姨，我在路上吃过……” “真的？那明天我会如实告诉楚先生和蒋女士。” 楚郁无意识的哼了一声，接着就彻底昏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