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荔
不知为什么,在中国古代文学中,李花一直附着于桃花。从西周的“何彼襛矣,华如桃李”到魏晋的“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从唐宋的“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到明清的“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秾艳的桃花在前,清淡的李花在后,一阳一阴,一正一偏,一红一白,辉映千古。之所以桃李并称,双株携手,大概因为李花的洁白清雅,更能烘托出桃花之鲜妍明媚。一路陪伴桃花之“灼灼其华”,李花一直屈居配角,其实李花本身是有独立地位的,中国二十四候花信风中第十二候花信风即是李花。
李树有两种,一种先花后叶,另一种花叶齐发。我喜欢前者,满树繁花细朵,浅粉而白。一团团一簇簇白得如雪的李花,远远望去,好像一大堆一大堆的雪花,又像一片片轻而雪白的鹅毛。李花花期长,皑皑晶莹,可赏十余日。李花还有着清幽的香味,淡淡的沁人肺腑,人于李花下徘徊,香气沾衣而不绝。
相传,在李白六七岁时,父亲要他对诗,父亲作了前两句“春国送暖百花开,迎春绽金它先来”。母亲接了第三句:“火烧叶林红霞落”,这时,李白走到正在盛开的李树花前,想了一下说:“李花怒放一树白”。细究起来,这首春日绝句中,就属最后一句最为大气,隐隐透出一种诗眼的风范。父亲吟诵了几遍,突然放声大笑,在这句诗中,第一个字不正好应对自家姓氏吗?于是,父亲灵机一动,把此句的头尾“李”、“白”二字,作为这个不凡孩子的名字“李白”。这应该是有记载的李白作的第一句诗。诗仙将自己人生的第一句诗,献给了圣洁如傲雪的李花。花也洁白,人也洁白,从此“李白”之名流芳千古。
被诗歌、被时光濡染了两千多年的李花,怎么可能是平凡之花?即使有人评说李花“如东郭贫女”,对于这种偏见,古人也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认为李花即使在简陋的土墙内,也还是如玉树琼花而丝毫不显其贫寒。清人李渔有言:“桃色为红之极纯,李色为白之至洁。”古人喜爱桃花,大抵是爱其至艳至丽。但在那些对自然情有独钟、追求蕴籍内敛之美的时代,比如宋代,人们更喜欢至纯至洁的李花。走近开花的李子树,小而繁茂的李花,顺着枝条紧密地开着,满树枝都是白花,花树琼枝,圣洁活泼。置身其中,细细地体味,似乎进入了梦幻的仙境。抬头李花漫天,白茫茫一片,风过处,李花轻摇,花瓣纷落,像白色的精灵在空中漫舞,那一刻仿佛感觉到一颗心也是纯白的了。
当春天撩起春闱,桃花眼神娇艳,漾着春意,而李花眼神清冷,透着空灵。那朵桃花的前世,是否是一只妩媚的狐狸?而李花呢?她应该是一朵无心出岫的白云吧?桃花是人间的,是入世的;李花是仙境的,是出世的。人在李花树下,脚步会变得很轻很轻,被花气晕染着,不敢惊扰这样的宁静。轻轻走远了,从远处回头,伊人还站在露水里,眼神水灵灵的,单纯又质朴。
《南方》戈麦
像是从前某个夜晚遗落的微雨
我来到南方的小站
檐下那只翠绿的雌鸟
我来到你妊娠着李花的故乡
我在北方的书籍中想像过你的音容
四处是亭台的摆设和越女的清唱
漫长的中古,南方的衰微
一只杜鹃委婉地走在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