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见尼雷尔的亲民风范(上)

东亚二战经典探秘 2024-01-22 06:12:11

作者:张宏喜 来源:《外交官说事儿》

作者简介

张宏喜:曾任中国驻澳大利亚大使馆参赞,外交部领事司司长,中国驻坦桑尼亚联合共和国特命全权大使,中国驻纽约大使衔总领事,第十届全国政协委员,世界知识出版社社长、总编辑。

朱利叶斯·坎巴拉吉·尼雷尔,1922年4月13日生于坦噶尼喀马拉省穆索马县布蒂亚玛村。他早年就献身于民族独立运动,1962年12月9日坦噶尼喀宣布独立成立共和国时,他就任开国总统。

朱利叶斯·坎巴拉吉·尼雷尔

坦噶尼喀刚一独立就承认了我国。1964年4月26日坦噶尼喀和桑给巴尔联合成立坦桑尼亚联合共和国时,他担任开国总统。坦桑联合的当天宣布与我国建交。

尼雷尔是我国在毛泽东、周恩来时代结下的老朋友,是两国友谊的主要奠基人之一。1985年他辞去总统职务,1990年他又辞去执政的坦桑革命党主席职务。

由于尼雷尔不仅在国内,而且在国际上享有崇高威望,辞去总统后,他继续活跃在国内国际政治舞台上,于1987年担任第九届不结盟国家首脑会议宣布成立的南方委员会主席,1996年担任布隆迪冲突国际调解人。他是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非洲民族独立运动中涌现出来的世界风云人物,是著名的政治家和国际活动家。

朱利叶斯·坎巴拉吉·尼雷尔

1997年9月1日,我抵达坦桑尼亚,担任我国驻该国第九任大使。一到这里我就注意到,凡挂有时任总统姆卡帕肖像的地方,必挂尼雷尔的肖像,下面用斯瓦希里文写着“国父”,这使人感到尼雷尔的影响仍无处不在。

从左至右:作者夫人弓占荣、尼雷尔、作者

10月5日,我携夫人弓占荣及使馆主要官员去拜会尼雷尔。他住在达累斯萨拉姆市的姆沙沙尼海湾边。大门很简陋,从门外往院子里看可一目了然。有一士兵在门口持枪站岗,但车可一路无阻地开到院内的楼前。楼为两层,客厅在一层,仅有一面墙壁,其他为柱子,坐在这里可以欣赏院内的风光,一些热带树木,一个神龛内立圣母,一条小径通向十米远的后门,后门之外便是海滩。坐在这里挺凉爽,有些在树荫下的感觉。

客厅内除简单的沙发、木椅、茶几之外,别无陈设。有两个当地人常坐的那种用牛皮制成坐垫和靠背的很破旧的木摇椅,牛皮已磨光,明晃晃的,好像我国老农民家里的家具。

尼雷尔从楼上下来了。他中等偏高的身材,清瘦矍铄,腰板挺直,肤色算不上太黑,白发小髭,身着浅灰色短袖衫和西装裤,赤脚穿拖鞋。后来我多次见他,包括同使团一起见他,他都是这身打扮。他面带笑容,热情地与我们一一握手,然后请我们就座。他就坐在屋角的一个旧牛皮摇椅上,以后多次见他,他总是坐在这里。

整个谈话友好亲热,谈到与我国第一代领导人的交往和友谊,他兴致勃勃、神采飞扬。他尤其关心两国关系的现状,问起在他关注下近两年两国兴建的合资项目——友谊纺织厂的情况。

最后合影留念,谁同他单独照相他都统统满足,连我们的司机和雇的当地黑人司机也不例外。大家都很高兴,特别是那位黑人司机高兴极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尼雷尔,这年他75岁。他给我的印象是十分健康、思路清晰、平易近人、生活简朴、对华友好始终如一。他自己都记不起已多少次访华了,我根据资料计算的结果是,如加上1997年7月1日出席香港回归交接仪式,他已13次访问中国了。

尼雷尔曾多次来华访问

后来我才知道,他在国内的大部分时间并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自己的家乡布蒂亚玛村。

1998年2月2日,我率上海电视台采访组第一次来到布蒂亚玛村。上海电视台要制作《走进非洲》专题片,所以来非洲采访。采访非洲不能不到我们的友好国家坦桑尼亚来,采访坦桑尼亚不能不采访我们的老朋友尼雷尔。我荣幸地参加了采访尼雷尔的活动。这时他不在首

都,而在布蒂亚玛村。到他的家乡采访他,不是能更好地向中国人民介绍今日的尼雷尔吗?

从穆索马到布蒂亚玛村有40公里的路程,差不多是一半柏油路、一半土路。有一位西方大使告诉我,尼雷尔的廉洁为国内外所称道,其中的一个例子就是通往他家乡的这段土路,政府要修成柏油路,他不让,说不能为他一人修一条路。

这里是丘陵地,雨后洼处有水,不好走,车子在两座山丘之间停了一下。有人说前面山包上就是布蒂亚玛村,望去有一高高铁架,上面有几个小锅,是微波通讯站。

上坡后往右拐就进了村,看不出同其他村子有何不同。到路的尽头再往右拐,再上个坡,就进了院子。除了有人指挥车外,没有看见警卫。院内有一座拐角二层楼、一个四方亭子、一个草顶圆粮仓。

有人引导我们进入室内,尼雷尔夫妇在门口迎接。客厅十分狭窄,在两边沙发坐下,已无多少空间。加上摄像的、照相的,显得十分热闹和拥挤。房角有一块沙发大小的石头从墙里伸出来,看得出是建房前自然存在的,建房时保存下来了。不破坏原貌是整个院子的特点,高的就让它高,低的就让它低,石头原地不动,包括房子里面的。这表明尼雷尔是个酷爱大自然的人。

我首先代表大家向尼雷尔表示问候,并感谢他多年来为两国友谊所作的贡献。他又说起友谊纺织厂的事,希望双方合资办更多这样的厂。

我谈了该厂近况,他听了很高兴。我接着说:“今天上海电视台要采访您,采访情况要在中国播放,因此您今天所面对的是12亿中国人民,他们将要看到您,但您却看不到他们。”

他听了哈哈大笑,说有什么问题尽管提,他非常高兴回答,非常欢迎大使和上海电视台的朋友们来到这里做客。接着就开始进行采访。

不久,尼雷尔说为什么不到院子里坐呢,那里空气要比室内好,于是就来到院子里的亭子中坐下。院子果然很好,海拔一千多米的地势使这里很凉爽,在亭子里坐着尤其舒适,有一种回归大自然的美的感受。这时我才体会到为什么尼雷尔大部分时间喜欢回到这里。2月是达累斯萨拉姆最热的季节,稍一活动就汗流浃背,而这里竟如同春秋。

采访中,我曾到室内二楼去卫生间,趁机会透过窗户向外打量一番。楼房坐落在山包最高处,居高临下。往下看先是树木,接着是草地,最下面是农田,一层一层,层次很分明;往远看,平地上的庄稼绿油油,山坡上的树林郁郁葱葱,美丽的农村大自然风光一览无余、尽收眼底。“真是神仙住的地方”,我想。

按我们中国的说法,这里风水太好了,孕育了坦桑的“国父”不是偶然的。我还注意到,楼下坡上有两个接收卫星信号的大锅,可见退休的尼雷尔身在家乡,心系世界。还未进村就看到的那个微波通讯站,也把这个小小的村庄与整个坦桑和全世界联系了起来。

采访无所不谈,我们的记者毫无顾忌,什么都问,包括当年为何想起修坦赞铁路,又为何找到中国,甚至问尼雷尔如何评价自己过去的一生等等。人们都知道,他为坦桑的独立和长期稳定立下了历史功勋,但坦桑经济却没有搞好,记者连这也不放过。而尼雷尔对所有问题都坦然相答,功是功、遗憾是遗憾。他说,有些事只能寄希望于年轻一代了。

坦桑尼亚总统尼雷尔访华,与我国国家领导人座谈。

说起第一次访问中国的往事,他喜形于色,侃侃而谈,几十年前的事记得清清楚楚。他特别详细地回顾了如何与刘少奇、周恩来提起坦赞铁路的事情,对我国的深厚情谊溢于言表。

记者问他为何主动辞去总统职务?他的回答言简意赅,说对不发达国家来说,领导人的过渡关系重大,搞不好会引起混乱,所以他要趁自己健康时把这个问题处理好,亲眼监督交接好班。这话表现出一个政治家的眼光,使我记忆犹新。

1998年4月12日坦桑总统姆卡帕访华时,江泽民主席在接待客人前,问我的唯一一个问题就是尼雷尔为何主动辞职?我把尼雷尔自己的话向江主席作了报告,江主席听后频频点头。

几个小时下来,尼雷尔毫无倦意。有人提醒午餐时间到了,于是大家就来到餐厅。餐厅很小。尼雷尔夫妇先在胸前划十字,然后才为我们夫妇夹菜。饭菜都很简单,但味美量足。

我问尼雷尔,午饭后是否有休息的习惯,他说要看情况,今天就不打算休息,等送走我们后下田干活。我说我也是农民的儿子,对土地不陌生,是否可以同他一起到田里看看?他听了乐不可支,电视台的同志更是喜出望外,如能拍到尼雷尔在田间耕作的镜头岂不珍贵!

尼雷尔换上了农装,头戴太阳帽,足蹬防水靴,穿起夹克,拿起手套,扛起农具,俨然老农民一个。

农田离村子几公里远,必须乘车去。尼雷尔请我和翻译王森坐在他的英国小吉普上。路上小王拿起尼雷尔的手套给我看,已磨出了几个洞。我问土地有多少,所有权属谁?尼雷尔说了一个不小的数字,说土地属国家所有,他从村里得到使用权,雇有几个工人,有一台意大利产的拖拉机。他是贵族出身,他的父亲是酋长,估计他家原来的土地就少不了。

到了田里,尼雷尔向我讲解起庄稼,并拔下一棵开满蓝色小花的草,说这种草样子很好看,其实危害很大,且难根除。

土地处于两座山丘之间的开阔平地,水分充足,土壤肥沃,主要种的是玉米,长势相当好。

右起:尼雷尔、王森、弓占荣、作者、记者

我们又来到一片不到膝高的庄稼田里,尼雷尔说这是谷子,多数尚未出穗,所以不好辨别庄稼和草,他告诉我区别的办法。我回忆起小时候在故乡下田劳动的情况,立即看出了二者的不同,从田里拔起一棵草给他看。他高兴极了,拍着我的肩膀大加赞扬。

我对尼雷尔说:“今天能同您一起到田里实在太高兴了,真想同您一起干一阵,但事先不知道,所以穿着西装皮鞋,哪像个干农活的样子?”

他哈哈大笑,同我们握手告别,扛起家伙向田间深处走去。电视台的同志扛着摄像机紧追不舍,跟踪拍下了尼雷尔在田里干活的真实镜头。

当地工作人员说,这还是外国电视台头一次来到田里拍他干农活的情景。我亲眼目睹的事实是,这位世界著名的政治家、退休总统的的确确是在耕种他的土地,所以他了解自己国家的主体——占人口80%以上的农民,了解自己国家的所有公民,他始终生活在自己的人民之中。

- 未完待续 -

【出处:《中国大使讲非洲故事》(出版于2013年)

作者:张宏喜

编辑:《外交官说事儿》贾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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