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远行归来，看着张爱玲捧给她的金子时不由掉了眼泪。

重病时，她想见女儿，张爱玲收到信却没有去，未见上最后一面。

那么，张爱玲到底爱不爱自己的母亲呢？

答案就在张爱玲的自传《小团圆》里，主人公九莉就是她的化身。

九莉的父母都是名门之后，俩人都以自我为中心，感情并不融洽。

母亲蕊秋受新思想影响，追求自由，数次远走异国他乡。

但她毕竟是一个母亲，无论多远也牵挂着自己的孩子。

洋娃娃、洋童装，虽说贵得很，难挡飘洋过海的母爱。

四年后一见面，蕊秋就关注到女儿穿的袜子又小又紧，硬梆梆的像洋铁烟囱管。

“嗳哟！这袜子这么紧，怎么还给她穿着？

怎么没有眉毛？前溜海太长了……”

虽然知道蕊秋才是亲妈，但几年来和自己最亲的人是女佣，一见面就被人挑剔，九莉非常不愿意。

这以后，每天饭桌上都要听蕊秋的训导，但父母这两年还算平静，也算是九莉最幸福的时光。

再后来，父母离婚，蕊秋又去了欧洲，九莉有了后母。

上中学时，蕊秋又回来了。

她要前夫兑现离婚协议上的承诺：送九莉去留学，送九林进学校。

可是，前夫已今非昔比，根本不想拿出一大笔钱送九莉去留学。

蕊秋没有收入，一直靠典当嫁妆生活，可还是给九莉找了老师补习英文，托熟人办护照。

女儿得了伤寒，为省钱进了熟人介绍的小医院。

蕊秋本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因为怕看护不尽心，总是找着看护说话拉关系。

九莉的病好的很慢，蕊秋又气又急：

“反正你活着就是害人！像你这样只能让你自生自灭。”

钱也花了，力也尽了，却句句割心的话，换做谁都会怨恨这样的母亲吧。

明明心里藏着爱，却表现得面目狰狞。

现实中有很多这样的父母，情绪上来时那些冲口而出的话，都化成了片片利刃。

虽然不会给子女身上留下伤疤，但却能把孩子的内心捅成千疮百孔。

这一生，都难愈合。

蕊秋离婚时曾以为九莉会伤心难过，不想九莉却说：“我真高兴。”

蕊秋听了当然不高兴，以为九莉不在乎她这个亲妈，而没有听出九莉话中真正的意思。

其实，九莉是替母亲高兴，她当然知道父母离婚于自己不利。

但是，来自童年深处的孤独，让她早早学会了讨好别人，不敢只顾着自己的喜恶。

本来连划火柴都不会的人，从家里逃出来和蕊秋住到一起后，九莉总是主动做事。

一次，蕊秋要请人吃饭，椅子不够坐，九莉马上到别人家去借，只借到一张小沙发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挪进客厅。

抬头见母亲一脸惊异：

“你这是干什么？猪！”

客人们都在，九莉只好装没听见，又把沙发椅推回去。

姑姑告诉过九莉，蕊秋为她花了不少钱，蕊秋自己也担心九莉不能学以致用。

九莉知道蕊秋是坐吃山空，不愿她对自己失望，说：

“我要把花的钱赚回来，花的这些钱我一定要还二婶(蕊秋)的。”

这些话，蕊秋像没听见一样，没有回应。

因为欧战，九莉到了香港读大学，历史老师赏识她的勤奋，自掏腰包奖励她800元钱，以示鼓励。

九莉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值钱的钱，也是来自他人对自己的最大肯定。

蕊秋去新加坡正好过境香港，九莉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去告诉了母亲。

她多么希望蕊秋以她为荣，又多么期盼母亲能承认她生存的价值啊。

但蕊秋误会了，怀疑九莉跟老师有了其他来往，让把钱退回去。

可是，转身800元成了她的赌资，一晚上全输了。

那一刻，九莉知道，母女情份结束了，一条很长的路走到了尽头。

“她怎么想，我现在完全不管了。”

知道自己有这想法不对，但九莉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父母一面不相信孩子，一面又让孩子不敢信任父母。

为人母亲若不作长久之计，儿女之情一旦用尽，也就再没有了。

香港沦陷后，九莉回到上海，开始以写作谋生。

转眼她已经二十二岁，一直写爱情故事，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恰好这时汉奸邵之雍被九莉的文字吸引，到九莉的住处来看她。

邵是文坛前辈，又是情场老手，九莉觉得遇到了知音，很快就沦陷在自以为是的爱情里。

尽管亲戚朋友都不看好他们的感情，纵然知道那个人是汉奸，九莉还是不管不顾，与之交往了三年。

舅舅家写信把九莉的事告诉了蕊秋，但山高皇帝远，况又是战时，没有人能管得住她。

二战结束，蕊秋写信来让九莉回香港读完大学。

但九莉与邵之雍余情未了，回信说她想继续写作，蕊秋也只能在来信中骂她“井底之蛙”。

两年后，当蕊秋乘船归来，九莉靠后站着轻声叫了声“二婶”。

蕊秋也只应了声“唔”，掸眼看她一眼，脸色竟十分的严厉。

果然只剩两人时，蕊秋貌似不经意的问：

“那邵之雍，你还在等他吗？”

九莉料到母亲会有此一问，回答说：

“他走了。他走了当然完了。”

其实，蕊秋在国外这些年交过不少男朋友，每一次，她都是赴汤蹈火，可大多无果而终。

她不想九莉把自己吃过的亏重演一遍，但九莉并不领她的情。

反而九莉对母亲早有防备，邵之雍给她的信，都寄到同学家里转。

对蕊秋，她已经不想解释，也不存在幻想，多说一句都不想。

当蕊秋想修复母女情，又是肯定九莉的文章好，又是拿出蛋糕来，让九莉去她房里吃茶时，九莉突然递过来二两金条还人情债。

蕊秋流下泪来。坚决的说：

“我不要，就算我不过是个待你好过的人，你也不必对我这样。虎毒不食儿嗳！”

曾经，我们都是九莉，想对一个人倾诉，可那个人总是听不见，我们只好闭嘴，把心门关上。

当那个人回来想听时，我们已没了兴致，任凭她再怎么敲，那扇门却打不开了。

很小的时候，女佣余妈逗弄九莉：

“你姓碰，碰到哪家是哪家，毛哥才姓盛。”

那时蕊秋还没出国，阻止说：

“现在不讲这些了，现在男女平等了，都一样。”

说起来，蕊秋对张爱玲的教育理念并没有错，甚至开明至极。

但是，因为在一起的时候本来就少，见了面又总是说教，唯一一次住的久的那段是去香港念书前，蕊秋那句恶毒的话差点让九莉轻生。

香港的母女相聚，蕊秋不仅没有弥合九莉心中的伤痕，反而把它撕成了鸿沟。

亲情在她手里，结结实实地被“弄坏了”。

心理学家张德芬曾说过：

人与人之间，常常是彼此吞噬的关系。如果“我”不够硬，就很容易被“他人”吞噬。

这世上，越懂事的人越容易被委屈，越善解人意的往往被挑剔更多。

亲人之间也是如此。

如果你的真情被漠视，不妨做一个凉薄一点人，让自己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