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反恐永远的痛——别斯兰人质事件始末

云飞四海 2024-03-24 14:04:11

2004年9月1日,是北奥塞梯共和国学校开学日期。就在这一天,发生了惊人的恐怖事件:别斯兰市第一中学的师生以及学生家长等大批人员,在开学典礼上被恐怖分子劫持,扣押在体育场内。随后,俄罗斯安全部门人员将大楼包围起来,并开始与恐怖分子谈判。同时,印古什共和国前总统阿乌舍夫担当中间人,与恐怖分子取得接触,设法解救人质。

以往发生在俄罗斯境内的几次劫持人质事件,尽管成功解救,而人质的伤亡也很大,为谨慎起见,俄罗斯特警并未打算实施强攻。但是,到9月3日中午,突然传来爆炸声,恐怖分子和安全人员双方本来就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爆炸使局面失去控制:俄罗斯特警随即发动强攻,而恐怖分子也开始还击并杀害人质。经过战斗,多数恐怖分子被击毙,但是人质的伤亡非常巨大。

这一事件的主要过程如下(莫斯科时间):

9月1日10时:一伙不明身份的武装恐怖分子突然进攻并占领了北奥塞梯市第一中学,将参加开学典礼的约1200名师生和家长扣作人质。恐怖分子在进攻时与警察发生交火。

11时30分:恐怖分子在扔出的纸条中提出下列要求:俄罗斯从车臣撤军,释放6月因袭击印古什而被逮捕的恐怖分子。他们同时要求北奥塞梯总统扎索霍夫和印古什总统贾济科夫以及儿科医生罗沙利抵达别斯兰。

12时:以扎索霍夫为首的解决人质指挥部与恐怖分子取得了联系。

12时15分:约50名儿童从学校成功逃脱。

13时:普京从俄黑海海滨城市索契返回莫斯科,在机场立即召开了俄强力部门领导人参加的会议。

13时50分:第一次试图与恐怖分子接触,但遭到恐怖分子的拒绝。

15时30分:恐怖分子释放了15名儿童。

15时45分:恐怖分子通过手机发出威胁:如果一名武装分子被打死,他们将杀死50名儿童;如果1人受伤,将打死20名儿童作为报复。

22时50分:解救人质行动指挥部为人质亲属开通了“热线”电话。

9月2日凌晨1时15分:罗沙利医生与恐怖分子进行了电话联系。

3时:恐怖分子中断了电话谈判。

10时30分:俄总统新闻局宣布,普京推迟定于9月2日~3日对土耳其的正式访问。

12时:谈判人员通过手机恢复了与恐怖分子的“技术联系”。

13时50分:普京会见来访的约旦国王阿卜杜拉二世时表示,当前最主要任务是挽救人质的生命。

14时:俄联邦安全局驻北奥塞梯官员表示,不会动用武力解救人质。

16时40分:恐怖分子在印古什前总统奥舍夫的调解下,释放了26名妇女和儿童。

9月3日凌晨2时:谈判人员与恐怖分子的电话联络再次中断。武装分子发射了数枚火箭弹,1名警察受伤。8时:谈判人员恢复与恐怖分子的联络。

11时:行动指挥部宣布加强与恐怖分子的联络,以便能够向人质提供食品和饮水。

12时45分:行动指挥部与恐怖分子商定从学校向外运送匪徒占据学校时被打死的人质尸体。

13时零5分:紧急情况部的人员进人学校运送尸体。此时发生数次爆炸,部分人质开始外逃,恐怖分子随即向逃跑的人员开枪。

13时15分:特种部队冲进学校解救人质。

13时50分:一些恐怖分子窜出学校逃跑,俄军警与之交火。16时:俄军基本控制学校,只是还有零星抵抗。

17时:在学校体育馆发现100多具尸体。

17时40分:俄联邦安全局驻北奥塞梯官员表示,军方并没有考虑使用武力解决人质事件,特种部队是在恐怖分子向人群开枪后才开始行动的。

19时30分:据行动指挥部统计,行动中消灭20名恐怖分子,其中有来自阿拉伯国家的雇佣兵。

19时50分:俄总统顾问阿斯拉哈诺夫透露,死亡的人质超过150人。

4日凌晨:普京飞抵别斯兰看望伤员后,于当天上午返回莫斯科。

有关事件的真实情形,一直有许多不同的说法和传言。主要涉及如下几个问题:1.恐怖分子有没有提出条件?政府为什么没有与恐怖分子进行谈判?2.人质的数目;3.恐怖分子的数目。而这几个问题,都涉及俄罗斯以及北奥塞梯政府有没有尽最大努力去营救人质,或至少将伤亡降低到最低点;4.9月3日中午,是否俄罗斯特工率先发动了进攻?如果说,俄罗斯特种部队发动了进攻,那么就表明:俄罗斯政府方面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与恐怖分子进行谈判和考虑恐怖分子提出的条件。

有些报道说,恐怖分子曾提出三个要求,作为释放人质的条件:释放袭击印古什共和国纳兹兰市时被俘虏的30名非法武装战士;从车臣撤军;承认车臣独立。9月17日,巴萨耶夫通过“高加索中心”网站刊载了一封信,称对别斯兰人质事件承担责任。同时,巴萨耶夫称,他曾通过阿乌舍夫带信给普京,提出如下条件:俄罗斯从车臣撤军,承认车臣独立,车臣武装保证决不与任何一方建立针对俄罗斯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同盟,不在自己境内设立外国的军事基地,哪怕是临时的;不支持、资助与俄罗斯进行武装斗争的组织和集团;加入独联体;留在统一的卢布区;签署集体安全条约;在信仰自由的条件下,至少在10年到15年内,保证俄罗斯境内所有穆斯林放弃对俄罗斯的武装斗争。

同一天(9月17日),普京总统的助手阿斯特拉汉诺夫承认,普京曾经答应前一个条件,即用被逮捕的车臣“战士”交换孩子们,而在此前,俄罗斯政府一直称:恐怖分子没有提出任何条件。

关于恐怖分子人数的问题,也曾引起争论。俄罗斯媒体一直称恐怖分子只有33人。但是,有一种说法认为:恐怖分子被打死49人,3人被逮捕,还有13人逃走。

关于人质的数目。从一开始,俄罗斯政府部门及媒体都一直宣布:人质有300多名,直到被迫强攻的时候,负责解决紧急情况的部门领导人仍然声称:人质数目不多于350人;而当地的别斯兰市民对人质的数目显然更清楚,他们不相信政府和媒体的说法。他们估计人质不少于1000人。当地人对于采信上面这种说法的记者们深恶痛绝,以至于引用这种说法、报道说人质只有300人的《共青团真理报》记者遭到痛殴,一些别斯兰市民甚至怀疑这些记者与恐怖分子有勾结。在人质事件后,别斯兰一中的教师制作网页,详细列出死、伤、失踪人质的名单,以便为受害者提供帮助。9月29日,该网页称:在该事件中死伤和失踪的人数已经达到1338人:338人死广,其中174名孩子,还有超过400人失踪。而总检察院代表称:死伤以及失踪的人数达到1156人。

当正式的信息渠道不畅,或真实信息被刻意掩盖后,来自别的渠道的信息就开始大肆流传。也许,知情的当地网友2004年10月21日在北奥塞梯的一个网站的网友论坛上,发的帖子,可供我们参考。我们将这段话原封抄录如下:“仅仅在悲剧发生之后的第一天,弗拉基高加索的停尸间就签发了648份死亡证明。9月6日,在强攻之后的第3天,开始埋葬死者:第1天埋葬240人;第2天180人;第3天120人,而且并未封锁信息。由于9月6日有许多政府人员参加葬礼,瞒报240人是不可能的;而且至今还在埋葬:每天10到15具。”

北奥塞梯共和国总统加索霍夫没有及时与恐怖分子开始谈判,赢得时间,在这个问题上负有主要责任。事件发生后,加索霍夫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政治前途,他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不断地说:我是一具政治僵尸。我完了。并且出于怯懦,都不敢去与恐怖分子谈判。当记者问阿乌舍夫,为什么加吉科夫和加索霍夫不和恐怖分子谈判?阿乌舍夫回答说:“这要问他们自己。我惟一知道的是,当他们在决定由谁去谈判的时候,我们已经错过了整整一天半的时间。作为一个军官,这就是我可以说的实话。”作为北奥塞梯共和国领导人,加索霍夫负有保护自己公民的职责,他应该去与恐怖分子谈判,争取营救人质。一名人质曾经证实:“恐怖分子一直说,等加索霍夫来了之后,我们就把你们都放了。如果他需要你们,他就会来。所有的孩子们都盼着他来,把他们带走,但他没来。”

关于解救人质现场的情形,也是众说纷纭。巴萨耶夫称:是俄罗斯特工先发动了强攻,选在13点钟“圣战者”们做礼拜的时间开始行动。安全部门的人员冲进去,对人质喊:快跑!随后就发生了爆炸,载着狙击手的直升机就立即出现了。巴萨耶夫还讲到一些细节:恐怖分子共33人,其民族属性包括车臣人、印古什人、俄罗斯人、阿拉伯人、奥塞梯人、鞑靼人、卡巴尔达人等。当然,巴萨耶夫是在借机为自己宣传,挑动俄罗斯国内的矛盾,特别是民族矛盾。实际上,爆炸声本身是整个事件最大的谜,因为爆炸的发生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在爆炸声之后,人质、安全人员、恐怖分子,以及身处外围的大批人质家属都陷入恐慌,导致局面失控。

在事件之后,可以对恐怖事件作出一些判断。恐怖分子选在9月1日发动袭击,颇为耐人寻味,而这多半是恐怖分子精心策划的。8月29日车臣举行总统大选,在这时发动恐怖袭击,无疑意在破坏选举进程,制造恐慌和混乱。巴萨耶夫称:这是他们以自己的方式“为阿卢·阿尔汉诺夫投出的一票”。在车臣大选前后,北高加索所有的警力都已投入到车臣,用于保障选举的安全。29日夜到30日开始计票,30日宣布大选结果,31日,那些来自周边共和国的观看大选的人们也已各自回家,9月1日,大多数人都在休息,恐怖事件就发生了。

而车臣恐怖分子选择了一直被视为平静的北奥塞梯共和国作为袭击目标,表明恐怖分子在寻找俄罗斯的薄弱环节下手,并向车臣以外的地方拓展,开辟新的“战场”;向外部世界宣示,他们有可在任何希望的时间、地点发动袭击的能力。

11月16日,俄罗斯议会成立的调查别斯兰事件的专门委员会发布调查结果:土耳其等国家的情报部门参与了人质事件,甚至还与英国等一些西方国家有某种联系。

别斯兰悲剧使俄罗斯政府和北奥塞梯政府受到责难,民众对俄罗斯政府和当地政府普遍感到不满,认为在人质大量死亡的问题上,政府负有很大责任。舆论要求俄罗斯政府对别斯兰事件进行公开调查,普京表示:同意进行内部调查,而反对进行公开调查,因为否则就会变成一场政治作秀。9月9日,国家杜马安全委员会成员、人民党主席古德科夫称:在解救人质的行动中,至少犯了两个错误:在执行行动的地带人太多了;此外,对恐怖分子可能开枪射击人质,俄罗斯特工没有做好准备。当然,这还仅仅限于解救人质的技术性错误。9月底公布的一份民意调查表明,41%的北高加索居民认为:别斯兰悲剧的主要原因,是由于俄罗斯在高加索的政策。民众认为:在人质的数目、恐怖分子的人数等问题上,俄罗斯政府和当地政府都对人民撒了谎。一份数据还表明:41%的被调查的北高加索人对当地政府和联邦政府感到不满,甚至认为别斯兰悲剧的主要原因在于联邦政府的对高加索政策。欧洲安全组织委员会批评俄罗斯政府隐瞒了人质的数目,以及在其中有多少成人、多少孩子的问题上说谎,指出这种做法导致了三重不信任:记者不信任政府;百姓不信任记者;政府不信任自己的人民;而且,人民也不信任自己的政府。大多数北奥塞梯共和国居民都非常贫困,而政府官员和权力部门则贪污腐化,积压了许多社会问题,而人质事件使民众对政府越加反感。11月10日,人质事件死难者家属200多人在弗拉基高加索举行集会,矛头指向北奥塞梯政府,特别是总统加索霍夫,其中有这样的标语:“加索霍夫和你的‘班子’,我们不再相信你们!”或:“加索霍夫——莫斯科的木偶!”集会结果,是确定在11月18日由政府官员和来自莫斯科的代表与群众见面。

俄罗斯政府成立了委员会,对别斯兰事件进行详细调查,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大部分调查结果还不能公布。

别斯兰的教训是什么呢?作为紧邻车臣的一个北高加索共和国,北奥塞梯共和国的相关部门缺乏反恐意识,也没有采取相应的预防措施,面对恐怖分子发动的袭击,表现得惊慌失措,无力应对。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恐怖分子如何能够轻松地进人别斯兰市中心,且如入无人之境?可以判断,像俄罗斯发生的每一次恐怖事件一样,其中不免有军警部门的腐败行为发挥了作用。袭击事件考验了当地政府及其安全机关的能力,本来是领导人表现自己的机会,但是,却在世人面前暴露了他们的冷漠、无能。当劫持事件发生后,共和国总统加索霍夫急忙寻找被俄罗斯政府通缉、流亡英国的车臣分裂派领导人扎卡耶夫的电话,以及马斯哈多夫的代表一个叫阿里的人,请求他们帮忙;并提醒马斯哈多夫,北奥塞梯为他的家人做了很多事情,寄希望于后者大发慈悲。这些事实还表明:加索霍夫政府与分裂派有不寻常的个人关系!同时,北奥塞梯政府还一直不断地与莫斯科通话,等待最高指示;这种机制往往会导致互相推诿责任、缺乏协作,最致命的是会延误解决问题的最佳时机。正如一位俄罗斯官员所说:这是我们政府最脆弱的地方。大家都在等总统。没有他,谁也不能迈出一步。从体力上说,就是总统也不能掌握一切。

人质事件给别斯兰人和奥塞梯人带来了巨大悲痛,留下了深深的心灵伤痕。由于在恐怖分子中发现了几名印古什人,人质事件还使民族矛盾激化,导致本来就有仇怨的奥塞梯人和印古什人的矛盾加深,奥塞梯人仇印古什人情绪增加。1992年流血冲突后,两个民族冲突被武力调停,而人质事件或许会揭开即将被淡忘的伤疤,一些奥塞梯人曾威胁要对印古什人进行报复。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心怀恶意的势力或组织很容易挑动类似的不理智的民族仇恨和矛盾。同时,每一次恐怖袭击之后,俄罗斯社会的反车臣情绪照例就会增长。一些人对高加索人都有成见或偏见,俄罗斯的民族关系将更加复杂。当一个政府得不到人民的信任,也不采取措施保护公民的安全,那么,奥塞梯人就可能回复到血亲复仇等民族传统,自己保护自己。

在别斯兰人质事件之后,普京发表声明,称这是对俄罗斯的宣战。西方国家对恐怖分子表示谴责,但同时又照例“建议”俄罗斯政府与分裂派进行谈判,其逻辑前提,认为俄罗斯政府对车臣政策是错误的。遭到普京拒绝,普京将这种谈判比作1938年的“慕尼黑阴谋”。在别斯兰人质事件的问题上,美国也对俄罗斯表示声援,布什称:“在打击恐怖主义的战争中,美国与俄罗斯站在一起了,我们将并肩战斗,让世界变得更加安全。”大多数国家都对俄罗斯表示同情和支持。

此次人质事件带来的影响是使俄罗斯国内各界和国际社会对普京在车臣问题上强硬立场的不同声音减少了。在过去几年里,西方对俄罗斯处理车臣问题的做法颇多指责,并要求俄罗斯政府通过和谈解决车臣问题,其中包括接受车臣分裂分子的部分条件,而恐怖组织也正利用了这一点制造了莫斯科人质事件,希望通过内外压力迫使普京政府妥协,从而实现车臣独立的战略目标。对此,普京有着清楚的认识,他保持了必要的冷静,很快便下了决心,宣布“决不向恐怖分子妥协”,并迅速采取有效措施,解除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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