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于“一朝风月”只有红尘飘摇;住于“万古长空”注定枯寂无趣

青云塾点墨人 2024-06-20 06:20:26

“牛头宗”五祖智威禅师(653~706)的得法弟子中除了牛头慧忠、安国玄挺、鹤林玄素非常有名之外,还有一位当时非常有影响力的弟子,他就是天柱崇慧。

崇慧的出生年月已无法考证,只知道他是四川彭州人,俗家姓陈。曾拜于牛头智威座下参习牛头禅,得法之后便云游四方。

一、建寺

直到公元758年,崇慧游历到舒州(今安徽潜山县)的天柱山时,见此处溪水潺潺、绿树环绕,风景迤逦,清幽宁静,才决定结束了云游生涯,在此地安顿下来。

在崇慧的努力及四方信众的大力支持下,很快天柱山崭新的寺庙落成,从此开启了崇慧在天柱山的弘法生涯。

崇慧所传的“牛头禅”,其内核仍然是直指人心的顿教法门。由于“不立文字”、“以心印心”,不拘泥于特定的修行之法,根据参学者的不同境况随机教化,大大降低了参禅的“门槛”,深得民心。

在短短几年的之内,天柱山寺院就聚集了大量信众,寺院的名声也广传四方。以至于在唐永泰元年(765),唐肃宗下诏把崇慧在天柱山弘法的寺庙赐名为“天柱寺”。崇慧禅师因此也被称为“天竺崇慧”。

二、弘法

禅宗顿教旨在觉知当下,不重义理、不拘于行,因此其禅风总有一股浓厚的诗情画意,生动而不失韵味,直白而不浅薄,清净幽远却活力无限。下面就来感受一下崇慧禅师的禅风吧!

1、天柱境:

僧问:“如何是天柱境?”师曰:“主簿山高难见日,玉镜峰前易晓人。”

达摩不是西来弘法吗?慧能不是在曹溪弘扬顿教吗?弘忍不是在黄梅东山寺讲经说法吗?这些祖师既然都在说法,那他们肯定都说了什么,而且照他们说的做,一定能得到什么!

这就是参禅者们一直问“西来意”、“曹溪旨”、“东山法”的原因,他们时时关注两个问题:如何做?这就是“法”;能得到什么,这就是“境”。

这位僧人问崇慧“天柱境”,也就是在问崇慧:修习你的禅法能达到什么境界呢?能得到什么?

如果说“没有境界”,这是在否定“缘起论”、否定“因果律”。只要存在,必有其价值。不管修了什么,只要有所为,总会有对应的结果。从这个角度出发:总会有境界。

如果说“ 能确切的得到某个结果”,这又是在否定“当下现实”。只要说“结果”,就是在说相对的认知和感受,则脱离了现实。比如:

什么是美景?夕阳的余晖。什么是遗憾?只是太短暂。

美景也好,遗憾也罢,都是脱离当下现象的体悟、感受、认知而已,都是相对的存在,并不是真实的那个结“果”。有什么结果,就在“夕阳西下的现象之中”,一旦谈体会,则都不是了。

“有因必有果”是必然的,但不能确切的说这就是因,那就是果。一旦笃定“因果”,就成了脱离现象的认知、感受、事后体悟了。

因此,如果崇慧回答说是“某某境界”,就脱离了现实;说“没有境界”,就违背了“因果”。实际上,修行是不落两边的。

不修,不足以明心;而修其实什么也得不到,只是擦去遮蔽在“本心”上的尘埃而已。修也是“无修之修”。

既然不能说得到某某境界,也不能说得不到某种境界,那该如何说这个“不可说”呢?那就“以景喻理”。

“你看啊,修行就像登山。主簿山难于登天,而玉镜峰却近在咫尺。说难吧,也难;说不难吧,的确也容易。”

“到底难还是易呢?无法说清楚的,因人而异、因山而异。”

这是崇慧在给僧人说“境”,下一个问“法”的人又来了。

2、佛法:

问:“达磨未来此土时,还有佛法也无?”师曰:“未来且置,即今事作么生?”曰:“某甲不会,乞师指示。”师曰:“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有一僧人问崇慧:“达摩没有到中国的时候,中国有佛法吗?”

崇慧说:“先不要说达摩没来之前,就说现在,你明白什么是佛法了吗?”

“我不知道,请师父指点。”

崇慧说:“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还是在“以景喻理”,万古长空、一朝风月都是“实景”,只有实景才能表达空义。

“万古长空”虽然说起来空洞,但也可以从“一朝风月”中感受到它的真实。如果说什么也没有,可春去秋来、万物生灭,胜败兴衰、人生沉浮怎么又是如此真实不虚?

“一朝风月”虽然就在眼前,但也可以从“万古长空”中感受到它的世事无常。如果说一切都真实不虚的,可王朝更替、人生沉浮、花开花谢,什么都是匆匆过客,犹如梦幻泡影一般。

“万古长空”展示“空”,“一朝风月”展现“有”。“一朝风月”下可见“万古长空”,“万古长空”中可现“一朝风月”。

如果只沉迷于“一朝风月”的相而不能觉知“万古长空”的性,便只会在短暂的生灭间无限沉沦,注定是一生与痛苦相伴。

如果仅住于“万古长空”的性而不能看见“一朝风月”的相,便只会在空寂中坐看千姿百态的流逝,注定与精彩的人生擦肩而过。

住于“一朝风月”,偏于感性,只有红尘飘摇的俗世;住于“万古长空”,又过于理性,注定枯寂无趣的人生。为什么不能兼顾一朝风月和万古长空呢?

真空不碍妙有,妙有里显真空,这就是修行一直在努力的方向或目的。

3、达摩就是卖卜汉:

师复曰:“阇梨会么?”曰:“不会。”师曰:“自己分上作么生,干他达磨来与未来作么?他家来,大似卖卜汉。见汝不会,为汝锥破卦文,才生吉凶,尽在汝分上,一切自看。”僧曰:“如何是解卜底人?”师曰:“汝才出门时,便不中也。”

崇慧见僧人沉思良久、不置可否,就再问他:“和尚,你明白了吗?”

“还是没明白”,僧人一脸茫然的说道。

崇慧进一步解释:“佛法全在于自己的亲身体悟,与达摩来不来传法何什么关系?他大老远跑来给你说法,就好比一个四处行脚的“半仙”来给你算命,以为他给你卜上一卦你的命就注定了?卦上显示的吉凶并不是真相,只是卦象:他眼中的你而已。”

谁才是自己?不是自己眼中的自己,也不是别人眼中的自己,而是自己眼中的别人。

“各自的命不是因为卦象的不同而有所分别,而始终都是由你自己在打造。卜卦都是采用当下已经存在的信息为参考,卦象都是在展示你自己过去的情况,并不是在为你创造吉凶。”

有智慧的人,他的命是算不准的,因为他知道命不是恒常不变的,而是可以时时刻刻“改变”的。

《道德经》中有言:“反者道之动”,任何事物都是向着自己当前状态的反面变化的,事物的发展总是在否定自己的现状。所以说,“命”怎么会是被算准的呢?

“反”并不是“物极才反”,而是时时刻刻都在“向对立面变化”。月亮不是一下子就变圆的,天也不是一秒钟就变黑的,“反”时时刻刻都在潜移默化着,最后量变到质变。

“明天”不是一个独立的自性存在,而就取决于“今天”。觉知当下、立足于当下,才能把握住“明天”。未来的路,就在脚下,觉察现在是一切的根源。

但“庸人”、“信命的人”的命恰恰是能被算准的,因为他们以为命由天注定,什么都是“命中注定”,他们不愿去正视当下,当然也就失去了打造未来的机会了。

如果刚才你在家里,所卜的卦是根据“家里”的条件而得出的结果。但只要一出门,一切条件改变,刚才所占卜的吉凶就不再适合了。

禅,所倡导的“当下即是”,本质就是“一切从实际出发”。也可以说,注定的是“因果”的必然性,但不是一成不变的未来。

4、天柱家风:

问:“如何是天柱家风?”师曰:“时有白云来闭户,更无风月四山流。”

“天柱家风”就是指天柱崇慧的禅风、风格,正如“天柱境”一样,又是如何可以用言语限定的呢?

也可以这么说,本质是什么?不就在当下展现吗!现象就是本质,现象才是本质的最完整载体,少了一丝一毫都不足表达了,那不就是在“一朝风月”中吗?

如果一定要说家风、风格,那就是脱离现象谈本质,都是“一时之风”,时不时的吹吹罢了。

5、西来意:

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白猿抱子来青嶂,蜂蝶衔花绿蕊间。”

通过以上公案的评说,再来说“西来意”,相信就比较容易体悟了吧!

所以一切事物,包括人的意识、思想、语言、文字等可以觉知到的一切存在,皆是缘起之物,都必须基于一定条件而存在,都有生灭的。

既然是有生灭的有为法,当然不能说有,也不能说无。不能说是什么,也不能说不是什么。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它已经存在,这是不可否定的真实。一切当下展现,无一不是佛性使然。

人,无时无处不在对自身以外的事物生起想法、产生行为,幕后的发起者正是“佛性”。有情众生主动与外界互动的那种本性。

如果能觉察到佛性的当下作为是“不可更改的”,那还有什么好不好,该不该的?为什么“不可更改”,因为已经成为了现实。

在应对外境时生起什么都不足为奇,烦恼、快乐、得意、失意,没有什么是值得的,也没有什么是不值得的。无论当下有什么,都是最应该、最合理的表达,这就是真实。

佛性打造的世界,没有真相,唯有真实。

佛法是什么?不就是佛性展现出来的一切当下现象吗?一切心造,即为佛法。

这里有一点难以理解:既然当下都是最好的了,是不是就该“躺平”,“不思进取”了?

只能说,“躺平”也好、“进取”也罢,没有本质不同,都是当下最合适的选择,都是佛性在发起的。至于该怎么选择,因人而异、因境而别、因时不同。

该选择“躺平”的时候不会“进取”,该选择“进取”的时候也不可能“躺平”。

佛性只管“生”,至于“如何生”、“生什么”,则以众生的不同而千差万别了,否则又哪来千姿百态的世界呢?如果说人人皆有的佛性能注定得到什么结果,那天下不就一模一样了?

正因为佛性无有分别,才有世界的多姿多彩。

试想,不同的样貌在同一片镜子中呈现的样子怎么会一样呢?如果能把不同的样貌照出同一个样子来,那怕是“照妖镜”了吧!

“蝶恋花、蜂采蜜,狗啃骨头猫抓鱼”,一切自性天成。

禅宗人物志:天柱崇慧(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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