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人 马山林
我家住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父亲是一名兽医,没想到正因为他是一名兽医却给我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父亲在旧社会被拉过壮丁,他在国民党的部队里专门从事喂马工作,因此也学了一点兽医知识。
那是1973年的四月,二叔家喂了一头老母猪。那时家家户户都没粮吃,猪崽卖不出去。前两窝猪崽都被二叔担到集市上倒掉了。那些小猪有些被人检了回去,有些就连冻带饿死得到处都是。二叔不愿意再看到猪崽们被倒掉时的悲惨命运,因此二叔就让父亲给那头老母猪做了绝育手术。
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件事竟然被人告到了公社,公社竟然把这样的一件事情无限的上钢上钱。说父亲是反革命残渣余孽,破坏“一人一猪一亩一猪”的最高指示。
父亲被送到了公社的学习班,强迫劳动了三个月,最后被戴了一顶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帽子。至此,我们全家都变成了黑五类,姐姐本来是大队合作医疗的一名赤脚医生,也被清退回了家。
成了地富反坏右分子,每年必需完成30个劳动日的义务工。父亲因此必须在大雪天扫路,涨水期间搭桥支列石,生产队修建学校时他还要看工地。去年30个义务工没完成,被扣掉了10斤口粮,今年眼看半年时间过去了,父亲的义务工才有10个。
1974年我高中刚好毕业,那年的8月份,突然支书找到我说,如果我愿意帮他把山上的一堆松毛挑到院子,他可以想办法给我父亲记15个义务工。
我到山上去看了一下,这堆松毛不是很多,5担就可以担完。如果这样的话,父亲就不用下雪天去扫路了,也不用在北风刺骨的冬天就给学校看工地了。
松毛虽然不多,但却离家非常远,就在我们村子后边的一条小沟里。为了不影响我在生产队上工。每次担松毛时,我都选择在早晨收工后,拿点干粮一边走一边吃,松毛担回家时刚好到中午上工的时间。
4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已经是最后一担松毛。那天我心里特别高兴,捆好了松毛,扎好了担子。看看时间还早就提着一只口袋准备下到河沟渠里去摘一点五味子,这种东西是弟妹妹的最爱。由于他们放学后要打猪草,她们嚷嚷着要来摘五味子都被母亲给拦住了。今天我刚好有时间,于是就准备给他们摘一点带回去。
五味子都长在河沟渠里,一架五味子都能摘五六斤,现在正是五味子成熟的季节,那一串串红通通的五味子挂在绿叶红藤上非常惹人眼馋。
只有一小会儿时间我就摘一半口袋,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离我二百米远的一棵树上挂着一件粉红色的衣服,我心想是不是那个姑娘在摘五味子的时候,把衣服脱了挂在树上,而走的时候又忘记带走。于是我就想走过去把衣服拿回去让妹妹穿。
我越走越感觉不对劲,那是什么衣服,那分明就是一个人嘛,直至到了跟前我在发现,原来那是一位倒挂在树上的小姑娘。
这姑娘有十二三岁的年纪,上身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方格衫子,下身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裤,脚上穿着一双白色凉鞋,从小姑娘的穿着上看,她绝非穷人家的孩子。
姑娘的一只脚卡在了一棵树叉上,她头下脚上,上身的衣服已经下翻蒙住了小姑娘的面部,从外表上看,姑娘一动不动的挂在树上,很可能已经吊死了。
因小姑娘的一只脚卡在树叉里,随着身体的重量越卡越紧,这样倒挂着想翻身是根本不可能的,除非有人来救,要不然那只有死路一条。
我抱着姑娘的身子慢慢地把她向上托举,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小姑娘从树上卸下来。我让她静静的躺在草地上,这时我才发现这姑娘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小姑娘,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突然我发现小姑娘的小姆指动了一下,难道她还活着?
我立即抱起姑娘飞快地跑回家中,等到了家中,姑娘的眼睛已经睁开了,只是不能说话。
姐姐立即从医疗站买来了药品,很快便给小姑娘打上了点滴。等我再上山把那担松毛担回家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脱离了危险。
原来小姑娘名叫阮小玲,家住离我们村子15里的太平区,太平公社,父亲是一名军人,目前只有阮小玲与母亲二人在家生活。
四天前是星期日,那天吃过早饭后一邻居给阮小玲送了几串五味子,她吃过后觉得好吃,便详细的向邻居打听了五味子的采摘地,然后悄悄地从家里跑出来,一个人悄悄的上山去采摘五味子。
邻居到是没有骗她,山上的五味子却实不少。不过她摘着摘着不知不觉就已经翻过了同几道山梁,就在她准备回家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一个小树上竟然缠上了五味子的藤蔓,并且上面挂着的五味子又红又大。于是她就爬上了树,她一边在树上摘着吃,一边尽情的玩耍,没想到她的一只手突然滑落,她竟然从树上掉了下来。幸亏一只脚还卡在树叉里,要不然,肯定会摔个鼻青脸肿。渐渐地她发现一只脚被卡住远比掉下去要残忍的多。
因为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把身子再颠倒过来。她精疲力尽,口干舌燥只能一动不动的养精蓄锐,她大声求救,然后这山高林深的地方,那里会有人来救她?
她已经在树上头下脚上挂了整整四天,直到第五天才被上山担松毛的我救了下来。
怕阮小玲的家人担心,当阮小玲刚能恢复走路的时候我就把她是送回了家。没想到我们到达太平村的时候,刚好撞见了阮小玲的母亲在为阮小玲举办安葬仪式。
多日来阮小玲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全队社员整整找了五天,就差没有掘地三尺了。村子,公社,县上的车站,十五里以内的山上都齐齐找了一遍。阮小玲的母亲已经彻底绝了望。就在她准备把女儿的衣物塞进棺材,准备为女儿建一座衣冠冢的时候女儿却突然被送了回来。阮小玲的母亲像疯了一般紧紧地抱着女儿哭个不停。
因阮小玲的父亲在部队不能及时赶回来,帮阮小玲母亲出主意想办法,而这一段时间是阮小玲的舅舅蔺忠贵一真陪伴在阮小玲的母亲身边。蔺忠贵见自己的外甥女被安全送回,他激动万分,当时就拿出把100块钱递到了我的后中。
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这样的事情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他们也会义无反顾的出手相救的,救人的目的肯定不会是为了回报。
我拒绝了现金回报,连饭也没吃就回了家。
过了两天蔺忠贵陪着阮小玲的母亲来到了我们家,他们除了表示对我的感谢外,还提出把我的户口转到县煤矿。
父母觉得去县煤矿挖煤还不如在生产队参加劳动,在生产队劳动虽然苦点累点,但是安全的,我没有听从父母的劝告依然坚持去了县上的煤矿。
1975年的2月我去煤矿上班。1975年的冬季征兵工作开始后,当时担任县煤矿工会主席的蔺忠贵就为我办理了报名手续。1975年的11月25号,我拿到了入伍通知书。
在部队服役了三年后,1979我参加了对越自卫反击战,战斗中我被提拔为排长,并且荣立了一次二等功。
不过在执行撤退任务时因掩护主力部队顺利撤退而被敌人切割包围。经过五天五夜的英勇战斗,我们排只有7名同志从越南撤回了祖国。这7名同志除了一名班长没有受伤外,其余同志或多少都挂了点彩,我是被战友背回祖国的,因为我的脚踝被敌人子弹射穿。
在医院治疗47天后,虽然没有截肢,但去落下了永远的残疾。1979年的8月我光荣退伍,退伍后被安排到县城的教师培训学校当一了名后勤主任。
虽然我有了稳定的工作,但是由于我的腿有明显的缺陷,因此到了25岁依然没有解决个人问题。
当时姐姐已经中师毕业在城关小学当老师。那是一个星期日,姐姐突然带着一名女老师来学校看我。这名师女老师高高的个子,雪白的皮肤,我突然发现她有点像阮小玲,于是我就问她:“你认识阮小玲吗?”
姐姐笑着看了我一会后说:“我还以为你已经把她忘了呢。”
这名女老师站起身来微微一笑说:“我就是阮小玲,我谢谢你能记得我。”那天我们在一块吃了一顿便饭。从此后,我们就经常来往,一年后,我们便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转眼间四十多年就过去了,回顾我们当初的相识,无不是人感慨万千。没有那年为支书家挑松毛,也不可能救了阮小玲,不救阮小玲我也不可能入伍参军,能够与阮小玲结为夫妻,好像是上苍的巧妙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