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上，顾致远把我推给邋遢宅男当女友，只为博得他女神一笑。
宅男双眼深埋在头发里。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牵起了我。
「好，她我要了。」
后来，我在漫展的COS惊艳出圈，视频被几百万人点赞。
顾致远打来电话，哭得伤心。
「霖霖，我想见你……」
我犹豫不决，身旁的高富帅coser握住了我的手，语气不满。
「他当初不是把你给我了吗？」
1
「霖霖也十九了吧！我们帮她介绍个男朋友吧！有了男朋友就不会整天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跑了！」
覃檀面带微笑，突然把话题引向了我。
我正喝着果酒，闻言身体一滞，心情消极下来。
「霖霖还小，不着急，慢慢找！」
顾致远笑着替我回答了，我忍不住低头。一半是羞愧，一半是耻辱。
顾致远不是没帮我找，而是根本找不到。
KTV的灯光昏暗，冲淡了我眼尾丑陋的胎记，才让我的脸看起来没那么难看。
我生得丑，从小到大没见过情书和男生的脸红，也很难在热闹聚会邀请之列。
要不是邻居哥哥顾致远从小照顾我，经常带我出来玩，我的社交圈会更小。
2
我识相的挪到了一边，给他们俩让出位置，心里涌入苦涩。
顾致远邀请我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今天会遇见他的女神覃檀。我喜欢的人和我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很般配，我无意惊扰，但想避开。
看着两人有说有笑，长久的委屈积压在心里，我不知不觉就流下了眼泪。哭声被歌声掩盖，泪水糊在脸上看不清。反正向来也没有人会看我。
忽然，眼前有什么东西靠近了。一只手伸来，帮我把眼泪擦干，然后那只手又踹进了裤兜里。
静默无言，替我维持体面。
3
我低着头，看着视线里的那双木屐。
再往上是复古短裤，浸油T恤，一头长杂毛，刘海盖得眼睛都不知道在哪里。只有那傲人的身高和喉结能证明，站在我眼前的是一个男生。
我突然哭不出来了，因为我被吓到了。我居然没注意到，聚会的人里还有这么一个大野人。
「果然，女人的眼泪，比起酒来还是太辛辣了……」
我被他一口流利的日语唬住了，外国人？
男生蹲下来平视我，他把我看得浑身发毛。我用袖子挡住眼睛，我知道我丑，可也不愿被这样亵渎。
「你别挡。」原来他会说中文。
「你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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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顾致远他们的注意。当覃檀看见男生面对我的姿态，她笑得有些揶揄，推了他一把。
「好啊你小子，还说不来不来，现在不是马上交到朋友了吗？」
今天来的很多都是覃檀班上的同学。周围陆续有熟人起哄，发笑。
「文广生，我平常没看你对谁这么有兴趣啊！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啊？」
「哎哟，我们小宅男在三次元也有自己的crush啦！」
男生就这么一直盯着我的脸，他不说话也不接话，只是嘴里发出了嫌吵的「啧」声。
5
我在众人的目光中，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刺猬。不美的事物被人注视和讨论时，只会感受到无礼和冒犯。
「你多高啊？」
不知道文广生怎么会问到我身高。
「1……168」我小声的说。
文广生拉着我的袖子，把我拽了起来。然后，他凑近我，胸膛离我很近。我闻到他衣服上被打翻的汤水味，是番茄汤底的五谷鱼粉。
然后他退开，在胸口上方划了一道线，那是我头顶的高度。他开始对着手机发信息。
「霖霖，你过来。」
顾致远见对方神神叨叨的，让我去他身后。中学开始，每当有一些男生想靠近我，顾致远都会像母鸡护犊子一样把对方轰走。他说，那些人只是看我丑，想戏弄我。
「不许走！」
6
文广生扣住我手腕，我连一步都没有跨出去
「对啊！别走啊！你多陪陪我们小宅男！」
周围人开始帮腔，但我听出他们的语气中嘲笑居多，因为我也经常接收到那种嘲笑。
覃檀捂着嘴看笑话，她阻拦了顾致远。顾致远见她欢喜，突然就不说什么了，对我收回了手。我眼神一点点黯淡。
过了一会儿，覃檀跟顾致远偷偷说了些什么。顾致远似是不愿，犹豫着。覃檀推了他一把，他踱到我跟前来。
「霖霖，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吗？我看他好像对你有意思，要不你们俩试试！」
周围人早就在等待这一句，立马发出爆笑。
7
我捏紧裙角，此时我不仅难过，还心寒。
过去我受过的欺辱不少，但都不及顾致远刚才那两句话杀伤力大，因为我喜欢他十年。
我看向文广生，他也一言不发，或许是早就习以为常。
死宅和丑女，我们在别人眼里都是一样的吧，遭遇的恶意也很雷同。
没人会帮我，但我突然很想帮帮文广生。
我走到亮处，狠心撩开了刘海。露出一块丑陋的紫青色胎记。我用最大的声音向大家解释，嗓音有些颤抖。
「不是的，文广生不是对我有意思。他刚才是在看我的胎记。我只是一个丑东西，根本就配不上他，请大家不要再戏弄他了。」
8
全场静音，没人想过我的脸这么古怪。
青紫色的胎记，从眼尾一直延伸到眼睛四周，大到无法忽视。经过多年治疗，虽是淡了一些，但两种肤色仍无法融合，一眼望去让人心惊。
我看到有人对我露出了厌恶的神色，有人是同情，也有人是害怕。覃檀想笑，但她假装心疼。只有文广生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异样，他既不吃惊也不讨厌。
「天呐，怎么会这样呢！」
「都散了散了，别开这种玩笑了！」
看我自揭了伤疤，没人再敢明目张胆做恶人，大家忽然都变得善良。
「走吧走吧！别看了，多不礼貌啊！」
有人拽文广生，他不动，铁刘海对着我。
「文广生，快走啊，还想干嘛呢你？」
有人催促。
「不是给我了吗？」
文广生突然开口，没头没尾的，众人也不知道他在对谁说话。
9
「啊？你又在发什么癫？」
一个男同学不耐烦的推他肩，好像对文广生态度差是理所当然的。
文广生用手指了指我，然后转头对上了跟覃檀手牵手的顾致远。
「她，你刚才不是把她给我了吗？我记得是你说的吧……」
「我想要她。」
顾致远脸色难看，话是他说的，但事是覃檀指使的。
顾致远看我，可我不愿再看他。
「对，你喜欢就拿走。」覃檀笑眯眯的说。
见没人反对，文广生拉起我就往外走。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但反正不该讨人嫌的继续留在这儿。
文广生大掌温暖，这是我第一次被异性牵手，除了紧张还是紧张。但我却对他有一种意外的信任感，也许因为我们是同类，也许因为他见过我的丑陋后，还毅然选择我。
10
马路对面，停着一辆笨重的C型房车。它的主人是文广生。
我在卡座上坐下，打量他的私人空间。
车内风格呈原木风，客厅，卧室，洗手间，厨房，一应俱全。
门上挂着一个「夜卜」的神社挂件，进门地毯是蜡笔小新。桌贴是两个滑稽的小女孩，表面写着「popo子和pipi美的日常」。
更里面的卧室里，还挂着风格强烈的服装和鲜艳假发。文广生不顾及我在场，当面脱下弄脏的白衫，直接换上了一件黑T，我尴尬的看向窗外。
文广生从冰箱里拿出两罐汽水，给我开了拉环递过来。
「没酒了，请你喝点饮料好吗？」
我点点头，捧着易拉罐浅浅的尝。
文广生从手腕上取下发圈，他把长发抓上去，随意扎了一个丸子头。
我这才看清文广生的五官，一双安静低垂的桃花眼，微驼峰的挺翘鼻子。嘴唇饱满，但嘴角多数时候向下弯曲。活像一个看透世间事的散漫小道士。
就算是站在顾致远身边，文广生的五官浓艳度也丝毫不输。方才我心里升起的某种希望，悄然坠地了
我是真的配不上他。
11
文广生对着手机发语音消息，他的手机壳是一个被蓝发遮住一半眼睛的萌女仆。
「对，是给我今天刚认识的老婆做的，她身高168……」
听到他镇定自若的口出狂言，我吓得瞠目结舌。等等，他是在说我吗？老婆？我什么时候同意了？而且重点是，他居然真的肯要我？他看我长这样都不嫌弃我的吗？
我脑内天人交战，文广生突然把手机捂住，问我。
「对了，你三围多少？」
如果不是看他长得帅，这话可以直接定义为性骚扰。
「没……没量过。」
文广生平淡的哦了一声，跟那边说。
「待会儿我帮老婆量好了给你发过去。还是发XX快递，我地址没变。」
挂了电话，文广生去拿尺，我紧张的后退两步。
「你……你到底想干嘛？」
12
文广生粲然一笑，回答得理所当然。
「测三围给你做C服啊，本来约定跟我一起出约尔的女孩儿出了问题。主办方要求我出双人COS，你身高体形都很合适，可以帮我救个场吗？」
出乎意料，文广生居然是个名人，出场费十几万的那种。他平常装成野人，是为了隐藏身份安静读书。
我没听太懂，但愿意帮他的忙。
我让他把尺放在桌上，我自己测。我拉上卧室的门帘，开始量腰围，文广生的影子在帘子上跟我部分重叠。
「覃檀邀请了我好几次，说今晚聚会有很多妹子。我正好想找个搭档，所以答应去了。结果发现现充的聚会真的好无聊，还好遇到了你……」
「我真的没想到，我打扮得那么恶心邋遢，你还愿意给我解围，我当时真的块哭了。以前，我只在动漫里见过挺身而出保护男主的女孩，像蕾姆啦，02啦，伊卡洛斯……」
我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文广生这人跳脱，神金兮兮，自我中心，语言系统紊乱，脑子有洞……
可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是个好人。
13
「我叫姜清霖，你……你别叫我老婆了……」
「好的，媳妇儿。」
文广生淡定的打岔。
经过解释我才明白，文广生是传说中的二次元，亚文化群体受众。我对这个圈子的认知，还停留在火影忍者，蜡笔小新这些人人皆知的名作上。
而对于文广生喜爱的Cosplay，我的了解更少，只知道这是一项年轻人穿着奇装异服，展示热爱与个性的娱乐活动。
「知道这些就够了，剩下的我再慢慢教你。」
文广生对我要求很低，但我仍感不安。
我把刘海全部弄上去，让他看清我丑陋的胎记。
「你真的要选我吗，你看清楚，我脸长这样啊。跟你站在一起，只会害你掉粉，被主办方骂吧。」
抛头露面受人喜爱，不是我这种人能奢望的。
14
文广生左看看，右看看。
「没啥啊，我媳妇儿很漂亮啊。」
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对我撒这种谎。
我急了，撑着桌子，让他看得仔细点。
「这么大一块胎记，你不觉得讨厌吗？」
「我不讨厌，只觉得造型很酷。」
文广生语气真诚，他还摸了摸我异色的皮肤。我突然无话可说，二次元的脑回路果然与常人不同。
「美人在骨不在皮。其实你五官很出彩，而且个子高身材好，脸上有这么一点瑕疵不用太介意。这是可以掩盖的缺陷，我上妆时帮你涂厚一点就行了。没问题的，媳妇儿你自信一点……」
文广生把一根醋昆布塞进我嘴里，酸得我想呼叫太奶，心里却有一丝陌生的甜意。
15
文广生会开车，物理意义上的。
他轻松操纵房车方向盘，我头一次体会到了在市中心坐火车的感觉。我们家那条冷清公路，平常难得来一辆房车，周围邻居都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顾致远住我隔壁，他看到了我和文广生一起下来。此时的文广生英俊挺拔，连顾致远也相形见绌。
我妈我爸我弟看到文广生，露出了统一的姨母笑。第一次有男孩愿意送我回家，还是这么个大帅哥，他们比我还高兴。
在我妈的强烈要求下，文广生进门喝了杯茶。武夷山大红袍，我爸平常都舍不得拿出来。结果文广生开口第一句话，就把我雷得喷出来了。
「叔叔阿姨，还有清荣弟弟，你们真是太有爱了，谢谢你们过去照顾我老婆……」
「啊？老婆？」十岁的姜清荣嘴巴张大。
我连忙捂住文广生的嘴，他柔软的唇瓣擦过我手心，我陡然心慌意乱。
「不是不是不是！他说的是老铁！」
16
我偷偷拧了一把文广生的腰，让他回归人性。却刚好被进门给我送草莓的顾致远看得清清楚楚。
顾致远笑着把草莓递给我妈，我妈拿去洗，我爸去接了爷爷的电话。顾致远主动把手机给姜清荣玩，赶他去房间里玩游戏。
顾致远坐下来，对着我似笑非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霖霖从小心思单纯，叔叔阿姨托我照顾她。我们亲如兄妹，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的感情，我做哥哥的必须好好把关。」
无论在哪里，顾致远一直都以我哥哥的身份自居，仿佛在强调什么权力和地位。
「奇怪，我还没过关吗？不是你主动让她和我在一起的吗？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很满意我，才来撮合我们的呢！」
文广生看着像笨蛋，脑子和口才却不差。
我也看向顾致远，顾致远噎在了那里。
其实我知道，顾致远不是为了让我幸福才把我推给文广生，只是因为当时覃檀想看我和文广生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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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只停留了一秒，顾致远很快一笑。
「呵呵，你只是过了第一关，以后我还得替霖霖慢慢考察你呢！我把妹妹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表现，不然我可不放过你！」
顾致远怀柔的化解了尴尬，也美化了他自己的动机。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不希望她真的和我谈恋爱呢！」
文广生语气有些冷。
「怎么会呢！霖霖可是我最疼的妹妹！」
顾致远大咧咧的摸我的脑袋，仿佛无限宠爱。
文广生在桌子底下打字给我看。
「离他远点，他是个男汉子茶。」
我把他手机翻过去，不愿相信。
我和顾致远从小一起长大。两家住得近，平常有点什么好吃好喝的，他都先给我送来。我抽到英雄卡，也双手给他奉上。我一直喜欢他，服从他，听他的话。
顾致远也对我妈承诺。
「我一辈子保护妹妹。」
只是，随着青春期来临，顾致远越发玉树临风，他的课桌里塞满了情书。而我的胎记越长越大，被班上男生排挤嘲笑。
我对顾致远的心意，从此只敢埋藏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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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广生对我的心意，一直放在明面上。
他一归校就恢复了野人打扮，跟在我屁股后面唱日文歌。我走路爱低头，他会直接手刀攻击。他不嫌弃我，还对我很好。吃的喝的节日红包从来没少过。
我慢慢学会了抬起脑袋直视别人，也习惯了和他一起吃饭出行。嘲笑我们的人很多很多，但文广生毫不在乎。
「别理他们，就算你随了他们的愿，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就要叛逆点做自己，气死他们。」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对。我也趴在桌上，跟他一起看高木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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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儿，今天你爸妈不在家，我来干坏事啦。」
我卧室窗户开着，屋外黄色的连翘花吹到我的ipad上。文广生无声的落在三楼窗台，他胆子真大啊。
「你……你别做爬楼这么危险的事，下次可以喊我给你开门的。」
文广生跳下来，从他背包里拿出铜锣烧和白桃汁给我。盖子是拧好的，包装纸是撕开的。除了他从来没人对我这么细心过。
我小小的咬了一口，很注意形象。
「媳妇儿，周末了，我们去看电影好吗？最近龙猫重映了！」
我乖乖点头。离我家最近的电影院，要坐三站公交车。
我把粉底铺得比平常更厚，企图遮住那难看的疤。文广生趴在我的床上玩草莓熊，他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结果，我们在电影院见到了顾致远，和他身边穿着清凉的覃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