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不愿嫁给痴傻皇子,便要我替嫁入宫。
而她与世家公子双宿双飞。
谁知婆母不慈,丈夫懦弱。不过几年,就被磋磨得不成人样。
而我却青云直上,扶持皇子,垂帘听政。
嫡姐恨毒了我,将一柄利刃狠狠插入我后心。
再睁眼,我们回到定亲前夜。
这一次,她主动选择嫁给痴傻皇子。
1
「我愿意嫁给五皇子。」嫡姐说出这句话时我便知道她也重生了。
前世,她想也不想就选择了湖州王氏的公子,将这桩婚事推到我头上。
「妹妹,我也是为你好,五皇子虽然痴傻,到底也是皇室。你一个身份不明的庶女,想来也该有自知之明。」
「嫁到王家,也算是抬举你了。」
重来一次,嫡姐还是只盯着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芷言,皇室向来勾心斗角,姐姐疼你,王家清名在外,这门好亲事姐姐便让给你了。」
嫡母脸色变换:「芷虞!」
姐姐附到嫡母身旁,耳语几句。
嫡母脸色略有好转,但仍有不虞:
「芷虞,你可想好了?这条路……」
「母亲,就算真出了什么问题,不是还有您和爹爹嘛。」
嫡姐摇着母亲袖子,撒娇道。
嫡母沉吟片刻,终是咬牙答应:
「此事,娘便依你。」
父亲向来不屑于在内宅琐事上插话的,听到母亲与嫡姐的打算,也没多说什么,我和嫡姐的亲事就这么定下了。
只是置办嫁妆时,嫡母以「皇室尊贵,不可怠慢;王家清贵,不屑外物」为由,将我本就不丰厚的嫁妆挪用了一箱又一箱,尽数添给嫡姐。
我并不在意。
毕竟,我从未打算顺了嫡姐的意,嫁到王家。
就不知,嫡姐那十里红妆,能不能让她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2
前世也是如此,嫡母将两边的意思告知我与嫡姐,任我们选择。
实则,二人早已商量好,要嫁给王家公子。
却又不肯得罪皇家,硬是将我记为嫡女,嫁给五皇子。
王家公子王旷却敏而好学,声名在外,王家亦是世家大族,历经三朝;五皇子痴傻,亦是尽人皆知。
她十里红妆嫁入王家,我一顶小轿抬入深宫。
我们的命运,本该如出嫁那日一样,她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夫人,不是公主胜似公主;我深居内宫,默默蹉跎。
谁知世事难测,婆母不慈、夫君愚孝,嫡姐成婚三月,便被磋磨得不成人样。
她多番哭闹,想要和离归家。
嫡母满口答应。
可是连三岁稚童都知道,深宅大院,哪是那么好出来的。
世家大族同气连枝,占尽朝堂高位。
父亲好不容易同世家搭上线,有了升官之望,怎能轻易放弃。
况且大哥即将入朝为官,正是要紧的时候。
一个女儿,平日里再疼爱,要紧关头,也是越不过儿子的。
嫡姐在王家待了两年,期间无数次寻死觅活。
最后一次,嫡姐扮作仆妇,溜回家中。
却被父亲绑了,亲自送回王家:「韩芷虞,你已是王家妇,便是死也只能死在王家。」
嫡姐不敢相信。
后来民间动乱,王家满门被屠,所有人都以为嫡姐死了。
直到我成为皇后,垂帘听政。
那时我才知道,嫡姐已近疯魔,被嫡母偷偷藏在家中。
她日夜盯着皇城的一举一动,看我一步步登上后位。
日夜回想我们一同挑选亲事那日,已经疯魔。
明明她才是嫡出。
明明这门亲事应该是她的。
明明她才应该是成为皇后的人。
怨恨之下,她故技重施,扮作农妇。
在我出宫劝农那日,用削尖的木棍刺入我心口杀了我,随即自裁。
所以她发现自己重生后,迫不及待地选了五皇子的亲事。
这可真是——太好了。
3
五月十九,宜嫁娶。
也是我和嫡姐出嫁的日子。
这本是皇家定下的良辰吉日,可嫡姐定要看着我嫁入王家才肯安心,求了父亲许久,才终于让父亲同王家商定,让我二人一同出阁。
嫡姐的队伍吹吹打打,十里红妆,名副其实,嫁妆箱子从街头排到巷尾,路过的乞丐都有铜板可捡。
我一顶小轿缀在后面,像个见不得人的尾巴。
到了无人处,才听到男声气急败坏:
「还当那韩立是个识相的,专门挑一天出嫁打皇室的脸。」
「我世家历经三朝,便是公主也娶得。他居然抬个庶女就想将我打发了,连嫁妆都这么寒酸!」
「当初议亲的时候殷勤备至,现下知道议亲的不是我那好哥哥,就这般怠慢。」
「娶个庶女,真是晦气。」
我心中嗤笑。
湖州王家号称世家大族,不说寒门,便是皇家,也常常是不假辞色。
若我没有前世的经历,不知道这些世家皮子里的污糟,也是要被骗过去的。
「杀——」
「郎君,有山匪!」
听到这话,我心中一惊,不由得丢了团扇,握紧手中金簪。
花轿之外,厮杀声、马蹄声嘈杂不断。
「小阿昭,你昀哥哥来接你了。」
人未见,声先至。
听到他的声音,我放下心,旋即又是一紧。
恍惚间,又猛然想起,他现在还不是……
「谢昀,你混蛋!」
见到他第一眼,我忍不住骂他,却又落下泪来。
「都长成大姑娘了,怎么倒是变得爱哭了?」
他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4
我跟着谢昀偷偷回了京城。
一安顿下来,我便迫不及待地让谢昀挥退左右。
副官高贲并不信任我,被谢昀用眼神安抚。
「谢昀,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先听我说。」
「刚刚出去的那个副官叫高贲,这家布庄是五年前你和你爹一起在京城布下的暗桩……」
谢昀的眼神逐渐凝重。
高贲的名字,军中尽人皆知,尚且还能解释,可这布庄,向来只和他与父亲单线联系,绝不可能是一个深闺庶女能知道的。
我接着说道,
「你相信【谶纬】吗?」
「议亲那日,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边城缺粮,你派高贲去附近城镇买粮,却被鞣族探子发觉。他们以卖粮为名,将毒粮混在正常粮食中送入军中,趁机偷袭,谢家军伤亡惨重。」
「我长年困在韩家,不知此事真假,可总得试一试。没想到,今日……谢昀,边城真的缺粮了吗?」
我明知故问。
谢昀一言不发。
我悬着心,等他信,或是不信。
我有前世的记忆,本可以一走了之。
可是……
我做不到袖手旁观。
我知谢家军死守边城,早已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可我做不到,看他们被奸计坑害,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屠戮。
我幼时在谢家军庇佑下长大,阿娘哄我睡觉的故事,从来都是谢家军的事迹。
我便是再谨小慎微,前世也是做过皇后的人。
不管是出于不忍,还是弄权,既然知道了,我就不会让数万将士白白丢了性命。
良久,
「我会彻查。」
5
谢昀快马回了边城,我也不会闲着。
边城缺粮一事不是抓住几个奸细能解决的。
当今陛下雄才伟略,胸有邱壑。
有谢家军在边城挡着,今日东征,明日修河,所到之处,必修行宫,所耗钱粮巨甚。
陛下共育七子,长子燕王,母家无权,二子幼时夭折;三子齐王,皇后所出;四子身体残缺、五子痴傻、六皇子和七皇子年幼。
在世人眼中,太子之位只会出现在燕王和齐王中间。
可是这二人……
国库空虚,燕王又需钱财招徕门客、结交权臣,便打上了边城军饷的主意。
对他们来说,边城久无战事,何必白白养着这么些张吃饭的嘴。
我唤来高贲,他被谢昀留下,以保护我的名义,满脸的不服气。
我让他将我带出的嫁妆统统换成了银子。
便是有了银子,也要有信得过的粮商才行。
足够一支军队吃用的口粮,太显眼了些。
我几经思索,终于想到一个人。
……
第二日便是回门的日子。
上一世,韩芷虞带着几辆马车都装不下的厚礼,对我多番嘲讽。
即便是成了皇子妃,也还是个拿不出手的样子。
不知道这一世,没了我,又会是个什么光景。
韩芷虞乘着四马并驾的马车,身着皇子妃礼服,意气风发,被韩家人早早迎了进去。
我记得,前世,我只乘了两驾的马车,就被韩立训斥奢靡。
「王家在里边喝酒呢,说新妇死了。」高贲钻进马车,言简意赅,「你真是他们韩家的闺女,哪有死了闺女还这么开心的。」
高贲带着一丝怜悯。
「你那个姐姐人还挺好,说死要见尸,非要找到你的尸体。」
我冷笑道,「韩芷言死了才最好。」
韩芷言死了,王家理亏,自然会补偿父亲想要的东西;而且……
自从阿娘死后,我被谢将军送回京城,父亲便怀疑我的血脉,不过是碍于谢将军的面子才留下我。
「那就叫芷言吧。」
我永远记得父亲说这话时不耐烦的表情。
芷言,止言,止住流言,仅此而已。
「走吧。」
6
我去城外庄园见了一个人。
「在下便是这景园的主人,杨浩。」
来人一袭蓝衣,清雅俊逸,他施施然行了一礼,
「不知姑娘为何要见我?」
我眼前一亮,没想到他此时就已经在秦羽的手下了。
杨家分支庶子,杨灏。
「我对你的确很有兴趣。」一句话将他闹了个红脸。
比我想象得会演戏。
「不过,我是来找秦羽的。」
我早就想见秦羽了。
前世,天下纷乱之际,她以女子之身,带着一众叛军,从淮水一路打到玉门关。
尤其是她的娘子军,我只能从偶尔听见的战报中窥见一缕英姿。
可惜后来她被谢昀斩杀,终不得见。
不过,她虽身死,她手下众人却分散四地,各有声名。
天下安定后,杨灏入朝为官,官至宰辅,则是后话。
「我就说,我亲自来见,你骗不让。」她穿着一身男装,身姿爽朗,却未曾避讳女儿姿态。
「在下秦羽。」
我起身,对她行了个大礼。
「请秦王相助。」
我觉得她不该被困在一个闺阁女子的称呼里,又不想用男子的称呼无视她的性别。
最后用了前世的称呼,以秦为姓,称王,是为秦王。
她吓了一跳,旋即升起的是被戳破的野心。
「我来与秦王,共商天下大事。」
她一愣,
「哈哈哈,当今天下太平,韩二小姐是失心疯了不成?」
「京城里,自然是太平的。」我缓缓说道。
……
我和秦羽密谈了一个时辰。
离开时,她亲自送我出门,
「我相信你,也请阿昭不要让在下失望。」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
从我找到谢昀,不,从前世我决心登上后位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做这些事了。
这从来不是一场豪赌,而是背水一战。
7
谢家军深入鞣族、不知所踪的消息传入京城时,已经是盛夏尾声。
听说宫里的贵人无一不惊慌,倒显得嫡姐摔了茶盏也没什么意外的。
这与前世不一样的走向终究是让她慌了。
上一世,谢家军大败,谢将军战死,谢昀被绑回京城申斥。
嫡姐深信我就是在那时和谢昀勾搭上的。
现如今,她想要复刻我的路,却没想到,
从一开始,结果就已经不一样了。
桌上放着一封已经拆开的家书。
里面只有一句话:「吾妻,事成。」
这是我和谢昀约定的暗号。
他在告诉我,他已经处理好了鞣族奸细。
高贲从门外进来。
短短一封信,他对我的态度就从警惕变成了信任。
「高贲,你留在京城继续监视各方动向。」
「秦羽已经收集了足够的粮草,我会跟她一起去边城。」
高贲有些无措:「可郎君给的命令,是要保护您的安全。」
「秦羽终究是反贼,若您出了什么意外,我如何跟郎君交代?」
我解释道:
「京中局势诡谲,我和谢昀都需要你帮忙盯着,尤其是韩芷虞。」
「至于我,」我将目光投向窗外,「我不去,秦羽是不会安心的。」
我孤身一人,混在秦羽的商队里随之北上。
只是我没想到,杨灏也在。
「那日跟你密谈后,秦羽就悄悄离开京城,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
「我知道你,你祖父杨彦直谏被杀,你被其牵连无人敢用,不得已投靠秦羽。」
杨灏面色凝重,我继续说道:
「你祖父是好人,你也是。你我都知道,秦羽是谁,想做什么。」
「而我,给了她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