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故事,这是我们家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真实生活的实录!
我们家在内蒙古大兴安岭林区的一个小镇上。
这里是一九五八年先建的林业局,后建的小镇,到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时候,这里的人口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有两万多人口,之后,人口开始逐年减少,到现在,人口已经不足六千人了。
自拍,现在的故乡小镇,街道尽头就是东山
我的父亲是一九五九年到东北当兵转业来到这里的,在这里当了工人,在林场山上小工队开拖拉机集材,第二年,父亲回老家四川娶了我母亲,然后母亲跟着父亲一起来到了这里,这时,父亲二十四岁,母亲才十九岁。
从此,两个人在这里扎下了根,开始开枝散叶了
母亲和她的重孙子
一九六一年生了我,六三年生了弟弟 ,六五年生了大妹妹,七二年生了小妹妹。
父亲是二零零八年离世的,母亲是二零二一年离世的,如今,他们都长眠在了小镇西边的大山上了。
我从出生到离开这个小镇,我在这里整整生活了六十二年(去年三月份来到河北定居的)。
在这个曾经很辉煌,现在日渐衰落的小镇上,在这六十二年的漫长时光里头,从我记事儿起,给我留下了许多许多美好难忘的记忆。
我们家在野外种了多年的菜地,就是其中最难忘的一部分。
我们家在野外先后开出了四块菜地,后来又先后失去了这四块菜地。
一九八七年这一年,为了修环镇公路(同时兼具防洪大坝的功能),小镇东边的大河进行了改道,新改道的大河,正好经过我们家的最后一块菜地,推土机推掉了菜地,这里变成了新的河道。
我们全家每到环镇公路上去溜达的时候,就要站在新修的环镇公路上,望着哗哗流淌的河水,回忆起这块菜地,只见流水,我们家的最后一块菜地,早已不见了踪影。
先后失去的这四块菜地,承载过我们全家曾经有过的幸福和快乐,今天,我写的这些文字,既是对这四块菜地的回忆,也是对我父亲母亲的回忆,也是对我们曾经有过的幸福和快乐时光的回忆。
父亲跟母亲提议:我们也去野外开块菜地吧!一九七二年四月,母亲生下小妹妹以后,五月的时候,父亲跟母亲提议道:我们也去野外开块菜地吧!
母亲连喯都没打一个,就同意了,她非常赞成父亲的这个提议。
这个时候,我十二岁,弟弟十岁,大妹妹八岁,小妹妹还不到一岁,我们三个大孩子,正在长身体,因为缺肉少油,我们是很能吃饭的,粮本上定量供应的粮食(父亲母亲是成年人,每人每月才二十八斤定量),有点不够吃了,开块菜地,种点土豆白菜什么的,是解决粮食不够吃的一个最简单易行的好办法。
这里是不限制人们开地种地的。
说干就干,父亲立刻行动。
父亲扛着一个片儿镐,就到小镇东边的野外去找适合开菜地的地方了。
这时,已经有不少人家在野外种上了菜地,好地方已经不太容易找到了。
这天中午,父亲从野外回到家里,兴高采烈的跟母亲说:我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地方,也挺大的,就是地势低了一点点。
母亲说:别太低了,防止下大雨发水把菜地给淹了,那不就白种了吗!
父亲说:还行,不是很低,再说,这都多少年没发过水了,说不定我们开成菜地以后,就再也不发水了。
我不上学的时候,父亲就带着我去给他做伴儿,陪着他开菜地。
我才十二岁,还没有力气帮父亲干,只能坐在一边,看着父亲挥汗如雨,一镐一镐的使劲儿刨着。
自拍,父亲曾经开菜地的地方就是这样的
父亲干累了,就坐到我身边来休息一下,边休息,边摸着我的小脑袋瓜,跟我说:儿子,今年种土豆是不赶趟了,可以种上秋白菜,今年秋天我们先吃白菜,等明年我们就能吃上我们自己种的土豆了,到时候多吃点,吃的饱饱的,长个大个子。
我傻傻的咧嘴一笑,啥也没说。
尽管我已经十二岁了,可还是什么都不懂。
现在想一想,当时的父亲,在他的眼前一定是一片土豆大丰收的景象了。
这一年,父亲才三十七岁,正值壮年,有一把子好力气,也正是拖儿带女奔好日子的年纪。
最终,菜地被父亲一镐一镐的给开出来了,好大好大的一片,具体有多大,我也说不上来,就是看着好大的一片。
开这块菜地,父亲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这是新开的生地,不像已经种过的熟地,可不那么好弄,要一镐一镐的把刨起来的土块打碎,然后再清理掉所有的杂草和土里的草根,然后再弄平整了,起垄,这样才可以种。
菜地算是开出来了,可是已经过了种土豆的时令了,头一年只好全部都种上了秋白菜。
由于是生地,头一年种,地的肥力很足,白菜长势喜人,绿油油的一大片,父亲很高兴,母亲很高兴,我们三个大孩子也跟着很高兴。
等到秋天的时候,我们就有白菜吃了!
眼看着白菜一天一个样,父亲高兴的同时,可也把父亲累的够呛,生地,白菜长得好,杂草也拼命的跟着疯长,锄掉一茬又长出一茬,不像现在,那个时候,没有除草剂,全靠手和锄头,连薅带锄,锄一茬草,一干就得好几天。
锄草都是赶在烈日炎炎的时候锄,锄掉的草很快就会被晒死了。
瓦蓝瓦蓝的天空上,一丝白云也没有,大太阳下着火,还没有风,热死个人。
自拍,现在故乡的蓝天白云,小时候,父亲种地的时候,为啥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呢!
在烈日炎炎下锄草,真的是体验到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辛苦,父亲脸上,脖子上的汗珠子,啪啪的往下掉落,戴着草帽也不咋管事儿。
为什么不在一早一晚凉爽一些的时候锄草呢?因为蚊子太多,围着人嗡嗡叫,随时都会被蚊子吸了血,咬出大包,红红的一片,刺挠难忍,人实在是受不了,太遭罪。
父亲一边在烈日下锄着草,一边还哼着也叫不出个啥名儿的小曲儿,我一边听着父亲哼的小曲儿,又一边在听草丛里蚂蚱欢快的鸣叫声。
在草丛里蚂蚱的鸣叫声的催促下,白菜开始包心了,绿绿的叶,白白的帮,叫人稀罕的不行不行的。
父亲跟母亲合计,说:我们得挖一个大菜窖,这么多白菜,能吃到明年四五月份呢,可得保存好了,要是烂掉就可惜了。
也是说干就干,立刻动手,父亲在我们家的仓房里挖了一个很大的菜窖,上面用十几厘米粗的松木杆排好,再上面是半米深的土,压的实实的。
父亲说:等到秋天,我们再去割些草,晒干了,冬天盖在上面。
这个菜窖,虽然是冬暖夏凉,但冬天最冷的时候,零下四十多度,特别是数九寒天,更是要冒白烟,几米开外,就看不清人影了,这样,白菜在这个菜窖里是过不了整个冬天的。父亲说:我们还得搭个炉子,最冷的时候,每天烧把火,这样,白菜过冬就没问题了。
炉子很快就搭好了,万事俱备,就等着收获大白菜了。
秋天,我们如期收获了大白菜,绿绿的叶,白白的帮,包心包的结结实实的,很招人稀罕,装了满满的一大菜窖。
又腌了满满的两大缸酸菜。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到过年的时候了。
过年的时候,我们可过足了吃猪肉酸菜炖粉条的瘾,东北话讲,可劲儿造。
父亲一边看着我们吃猪肉酸菜炖粉条,一边跟我们说:看,人只要勤快不懒,就饿不着,还能吃上猪肉酸菜炖粉条!
我们都像啄木鸟一样的点着头,一边吃,一边笑,一边笑,一边使劲儿的吃,都吃撑着了。
多么难忘的猪肉酸菜炖粉条啊,那叫一个香,直到现在都觉得口中的香味儿还在,还没有完全消失。
父亲说:等天暖和了,种完土豆,爸爸跟妈妈再去开一块菜地,我们要种好多好多的土豆白菜,不光我们人吃,我们还要养猪,养出大肥猪,我们天天吃猪肉酸菜炖粉条,吃猪肉炖土豆。
这是多么让我们振奋的美好憧憬啊!
我想好了,今年父亲母亲再去开菜地,我也一定跟在他们后面干,刨不动,那就拿着片儿镐,跟在他们后面把新刨起来的土块打碎,清理杂草和土里的草根。
开菜地种菜地,父亲是有条件的,他在山上小工队上班,木材生产作业是每年的十月份开始,到来年的四月初结束,天气变暖,一开化,冰消雪融,简易道就不能再用了,木材生产作业也就停下来了,父亲下山以后,也就是检修保养一下拖拉机,别的就没啥可干的了,时间有的是。
我就盼着天气快点暖和起来,我好跟着父亲母亲去开菜地,多种土豆,好养大肥猪……
你想当地主啊,弄这么多地!第二年,我们到有土豆的人家,买来了土豆做种子,用刀切成块,每块都得有土豆芽子。这块菜地我们种上了一多半土豆,只留了一小部分准备种秋白菜(白菜种早了不行)。
母亲说:白菜够腌两大缸酸菜,然后再剩点就行。
在种的土豆里,还有一少部分,在当时来说,可算是稀有品种了,我们管它叫“红眼圈”,所谓的红眼圈,就是在土豆有芽子的地方,围着土豆芽子,有淡粉色的圈圈,整个土豆看上去很漂亮。
母亲对我说:儿子,秋天的时候,我们最少也能起(挖的意思)两麻袋红眼圈,慢慢的我们就能都种上红眼圈了。
红眼圈,不仅个头大,好看,漂亮,关键是产量要高一些。
全部种上红眼圈,成了我们全家人的一个祈盼,也变成了我们的一个动力。
种完这块菜地,我们就开始找新的地方开新的菜地了。
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地方,面积比第一块地要小三分之一。
父亲说:这个地方好,地势高,也比较平坦,不像第一块地,有些高低起伏。
很快,我们种下的土豆就冒出了地面了,一转眼,就有半尺来高了,我们一边开着新菜地,还要回过头来,到第一块地里锄草,bei垄(拼音代替的这个字,我真不知道该用哪个字,这个字音同“被”,有知道的朋友请赐教)。
这块地已经种过一年了,第二年杂草就不那么多了,比第一年省了不少的力气。
地被我们伺弄的干干净净,站在离远一点的地方看过去,是一大片绿油油的土豆秧子,几乎不见杂草,土豆开花的时候,好美,好漂亮,红色的花,粉色的花,白色的花,齐刷刷的一片,就像是一个大花园一样,引来了蝴蝶,引来了野蜜蜂,平添了几分浓浓的野趣。土豆花谢了以后,土豆秧上就挂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的,绿色的,光溜溜的,很饱满的小圆球,这个时候,土里的土豆也应该不小了。
秋白菜也按时种上了。
新开的这块地,母亲跟父亲说:咱们快点干吧,也种上白菜,冬天,土豆白菜就都有了。
父亲却说:不着急,这块地今年不种了,白菜种太多了也吃不了,明年再种,也种土豆。这块地弄好以后,咱们找地方再开一块地。
母亲听了,脱口而出:你想当地主啊,弄这么多地!
父亲一听就笑了:当啥地主,现在哪还有啥子地主,别忘了过年的时候,我是咋说的了,我们还要养猪,养猪,就要多多的种土豆,喂猪,土豆可以当粮食用,猪吃了土豆,才能长得胖胖的,我们要养出大肥猪。
母亲一听,情绪马上就被调动起来了:要得,就听你的,再找个地方开一块,养肥猪,天天吃猪肉酸菜炖粉条,天天吃猪肉炖土豆!
弄好了第二块地,又找了个地方开了第三块地,大小跟第二块地差不多,把这块地弄好以后,也差不多该起土豆了。
我们几乎每天都要去看一看我们的土豆,土豆秧子大部分都开始倒伏了,意味着收获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终于,第一场霜降临了,土豆秧子都被霜打死了,土豆也开始停止生长了。
收获的时候到了。
我们整整起了九麻袋土豆,其中,红眼圈就将近有两麻袋。
刨土豆的时候,母亲那个小心,生怕刨坏了红眼圈,往麻袋里装的时候,她也只拣红眼圈往麻袋里装,装满以后,父亲就过来封口,封口前,要把麻袋拎起来蹲一蹲,母亲就要轻吼一声:慢点,明年要留种子的,莫蹲坏了。往小拉车上装的时候,也要叮嘱一声:小心点。
屋里的小菜窖只能装下一小部分,剩下的都装进了仓房里的那个大菜窖里了。
土豆不像白菜,怕冻,到了零下三十来度的时候,我们每天就要烧上一把火,确保土豆能够安全越冬。
过年的时候,我们又开始吃猪肉酸菜炖粉条了,还能天天吃炖土豆,烀土豆。炖土豆即使没有多少油,就是用白水炖,加点盐,也是很好吃的,我当时二大碗能吃一碗。烀土豆蘸大酱也挺好吃的,一顿我也能吃好几个。
小时候过的年没有条件记录,补一张有了手机以后拍下的自己放的烟花
我们有了土豆,我们的粮食不仅够吃了,每个月还能节省下来一些粮食呢。
我母亲真是个持家的一把好手!
吃饭的时候,我问父亲:我们啥时候养猪呢?
他看了一眼我母亲,说:今年不得行,明年吧,等今年把这三块地都种上土豆,明年二三月份抓猪,就有得喂了。
我们养几头猪呢?
母亲说:这么多地,都种上土豆的话,怎么也要养两头。
我听了以后,在心里盘算着,两头猪,那得好多肉啊,我们真可以天天吃猪肉酸菜炖粉条了!
屋外还是冰天雪地,我就盼着今年种地了,秋天起了土豆,来年二三月份我们就可以养猪了……
土豆大丰收了,来年二月末,我们抓回来两个小猪崽儿,白白的,干干净净,挺可爱的。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们这是第三年种地了。
这回我们可是要种三块地了,这得起多少土豆啊!
还是只留了小半块地等着种秋白菜,剩下的都种上了土豆。
今年,红眼圈都做了种子。
土豆开花的时候,三块地,三个花园,引来了无数的蝴蝶,野蜜蜂,他们好不兴奋,飞来飞去的,都快要忙不过来了。
挨过了炎热的夏天,然后天气一天一天的变得凉爽起来了,很快,在一阵一阵的秋风里,迎来了第一场霜降,远处的阔叶树,有的树叶变成了金黄色,有的变得通红通红的,松树的针叶依然是绿绿的,远看,五彩斑斓,层层秋色,预示着我们收获土豆白菜的时节也到了。
我们收了很多土豆,现在我都忘了有多少麻袋了,只记得我们整整干了一个礼拜,才起完了土豆,收完了白菜。
土豆也下菜窖了,酸菜也腌上了,就等着过年的时候吃猪肉酸菜炖粉条了。
猪圈也提前搭好了。
过完年,很快就到了二月末,母亲去抓猪了,抓回来两个小猪娃子,白白的,很干净,十分的可爱。
在院子大门外,就听见母亲喊我:大小子,快出来接猪娃子!
母亲说我吃饭不挑,啥都能吃一肚子,我接进家的猪一定好养。
我赶紧出来走到了院子大门口,两个小猪娃子,装在了两个麻袋里,我一次拎一个,拎一个,母亲往猪圈里放一个。
两个小猪娃子,白白的,很干净,放到猪圈里就开始哼哼上了,好像在要吃的。
这回我可有活儿干了,每天放学,就开始剁土豆,剁碎以后,再用铁锅烀,烀熟了,加点生苞米面,一和,然后往猪槽子里一到,两个小家伙就开始吃起来了,也不干仗,各吃各的,很乖。
我天天趴到猪圈边上看。
我问母亲:妈,咱家的猪咋不长呢?
母亲说:哪有这么快,要喂十几个月才能长大呢。
也不知道这两头猪精神头咋那么足呢,就是不爱睡觉,总是在打闹,你哄我一下,我哄你一下,哄累了,才趴一会儿,一见有人来到猪圈看它们了,就赶紧跑过来哼哼唧唧的。我发现猪竟然跟狗狗一样,见了人会摆尾巴,一边哼唧着,一边摆着尾巴,挺有意思的。
我时常就在想,猪摆尾巴,是不是在讨好它们的主人,讨要吃的呢?
很快又到了种地的时候了,三块地,还是去年的种法,一摸一样的,不过土豆基本上都换成了红眼圈。
我们一边伺弄着地里的土豆白菜,一边伺候着圈里的两头猪,土豆白菜在长,两头猪也在长,土豆秧子很壮,白菜绿油油,猪也长的水灵灵的。
土豆快喂差不多的时候,我开始领着弟弟大妹妹满山遍野的去采野菜喂猪了。
我们忙忙乎乎的,时间过得很快,过得也很充实,心中也充满了希望,我们的好日子就在前面等着我们呢!
感觉就像是一转眼的功夫,我们就又收获了,我们可爱的猪也长好大了,白白胖胖的,我们很高兴,走起路来,都像是带着一股风一样,蹭蹭的。
我们养猪就有这点好处,土豆吃差不多了,山上的野菜也下来了,吃上两三个月的野菜,新土豆又接上了,也是猪要肥起来的时候了,正好赶趟。
那个时候的猪跟现在的猪真的是不一样,就不爱睡觉,哪像现在的猪,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那个时候的猪还不爱长,二月末抓的猪,喂到十一月份的时候,跟现在只喂了四五个月的猪大小差不多,长得很慢很慢,都说过去的肉好吃,香,有肉味,可能就是因为长得慢吧。
快到十二月份的时候,有一头猪生病了,不吃食了。
我们找来兽医站的兽医到家里来给看看,兽医一问我们,知道了猪已经两天多不咋吃食了,就跟我母亲说:猪也不小了,我看就算了吧。
母亲一想也是的,我们就找了个会杀猪的,让这头猪提前挂了。
这头猪还真不算小,才喂了九个月,就有一百四十来斤肉了(带骨头)。
可惜的是,我们把猪下水都喂给了我们家的大黑了(狗),因为是病猪,我们不敢吃。
我喜欢养狗,小时候养的大黑现在还能想起它的模样,这是我养的最后一只狗狗,大花小的时候
母亲说:天也冷了,肉也放得住了,这回随便吃,天天吃,看看能吃好久。
母亲就天天给我们做肉吃,一天三顿菜里都有肉,有的时候,一锅炖的都是肉,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回呢。
父亲说:这都是我们勤快的结果,吃吧,都出了力的。
这下,我们可过了吃肉的瘾了,肉食店再卖肉的时候,我们也不去挤了,肥了,瘦了,自己说了不算,还要肉票。
这些肉我们一直吃到了第二年的四月末,才吃完。
还没到过年呢,我们就已经有肉吃了,几乎是天天吃肉。
等到过年杀第二个猪的时候,母亲说:这个猪可不能这样吃了,我们要做成腊肉,吃到明年杀猪的时候,我们要细水长流,慢慢吃。
从此,我们家就没有断过肉。
这都是父亲母亲带着我们用汗水换来的,至今都还记得,在炎炎的烈日下,汗珠子从父亲的脸上和脖子上,啪啪的往下掉,母亲也是,我和弟弟大妹妹虽然出不了啥力气,可也是热的浑身直冒汗。
从父亲母亲身上,我们懂得了,要想过上好一点的生活是要付出辛苦的,希望生活越来越好,就要付出更多的辛苦,好吃懒做,是不行的!
这一年,父亲跟母亲两个人又在东河套的河那边,开了一块地,我们家的第四块地,也是最后一块地。
父亲说:就这些了,以后再也不开地了。
七八年,连日大雨暴雨,山洪下来了,四块地淹了两块,绝收了,另两块地也受到了雨水的影响,严重的减产了。我们这里,每年的六月末七月初,就到了雨季了。
一九七八年刚刚进入七月的时候,连续将近一个星期的大雨暴雨,山洪下来了,发了大水,有两块地被水淹了,泡在了水里,土豆是不行了,等水下去以后,很长时间,土都是黏黏糊糊的,秋白菜也没法种了,这两块地算是绝收了,白忙乎了。另外两块地,虽然没有淹着,但也受到大量雨水的影响,土里含水太多,严重的减产了。
面对自然灾害,我们无能为力,实在是太渺小了,只能干瞪眼瞅着,毫无办法,难过又能咋的!
父亲对我们说:都莫难过了,明年我们再重新来过,不会年年都像这个样子。
母亲应和着说:对头,明年我们再重新来过。
父亲母亲虽然都是很普通的人,可是在我们家,在我的眼里,他们俩是顶梁柱,撑起了我们家的一片天,看到父亲母亲坚毅的眼神,我就看到了希望,充满了信心,为我能有这样的父亲母亲深感骄傲和自豪。
我们还要继续努力,我们全家还要继续努力,一路奔向属于我们的好日子。
在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圈里的两头猪可遭了罪了,几乎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喂一顿,也是清汤寡水的,猪饿的嗷嗷直叫唤。
雨一停,水下去一点了,我们就赶紧去采野菜,煮熟了,剁碎,加点生苞米面,两头猪吃的那叫一个香。
秋天,两块地也没收多少土豆。
父亲说:这点土豆,咱们人就少吃点,留下种子,剩下的都喂猪吧,好让猪长得肥一些。
过年的时候,只吃了猪肉炖粉条,没有酸菜,因为白菜一棵也没收着。
即使是这样,我们过的日子,也是从前不种地的时候没法比的。
明年,我们还会继续再现往年的辉煌……
我们开始一块一块的失去了菜地。其实,在我们家想起到野外开菜地的时候,小镇就已经开始往小镇四周扩展了,盖起了不少的新房子,扩展的速度越来越快,到了一九八一年的时候,最新盖起来的房子距离我们家最近的一块菜地已经不到二百米远了,第二年,这块地就被人盖房子给占了,我们都已经种上了土豆,人家说跟镇里打过招呼了,这我们还能说啥,只能接过人家给的五十块钱,算是给我们的补偿,就这样,我们失去了一块地,母亲心疼的几天都吃不下饭,一个劲儿的说:这块地白瞎了,白瞎了!
父亲安慰母亲说:别上火了,我们不是还有三块地吗。
母亲说:河那边那块地莫得问题,这两块地就不好说了,房子盖得这么快,还不是说占就占了。
父亲说:那也莫得办法,种一年算一年吧,不行,我们就喂一头猪算了。
母亲说:这不是喂不喂猪的事儿,这些地是我们一镐一镐刨出来的,都种了好多年了,舍不得。
舍不得也不行,地是国家的,能让我们种这么多年,就已经很不错了。
小镇的扩展速度真的是椰风挡不住,很快的,眼看着距离我们家的另外两块地越来越近了。
八四年一块地被占了,八五年又一块地被占了,父亲母亲汗珠子摔八瓣一镐一镐很不容易刨出来的菜地,地都已经变成了熟地,正是高产稳产的好时候,就这么一块一块的失去了。
我们心疼的要命,又毫无办法,只能眼看着我们的地变成人家的宅基地,盖起一栋又一栋的房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下,我们只剩下东河套那边的那块菜地了。
这块菜地肯定是能保住了,谁会上河那边去盖房子呢。
父亲跟母亲说:以后,我们就种那一块地,不再开新的地了,没得这个精神头了,我们一年就养一头猪,多喂几个月野菜,最后再用土豆和苞米面吹一吹就行了。
这时,我跟弟弟已经参加了工作。
我给母亲打气说:妈,莫得问题,我跟弟弟两个已经工作挣钱了,我们不要这么辛苦了,再说,也不像以前了,肉食店也经常在卖肉了,我们想吃的时候,就去买。
母亲说:就是舍不得这些地,陪了我们好多年了,说没就没了。
就这样,我们每年就种河那边仅剩的一块地,每年只养一头猪,可日子比以前过得还好了,因为我们家又多了两个挣钱的人,想吃什么,也不困难了。
我们的日子过得仍然是有滋有味的。
可哪里想得到,河那边的最后一块地也保不住了。
八七年,因为要修环镇公路,大河需要往东移,要改河道,好巧不巧的,正好要经过我家这块地。
没人跟我们商量,没人跟我们打一声招呼,推土机上来就推,很快就推平了黑土,露出了沙子,然后,越推越深,推成了很深的河道,再然后,就是河水哗哗的从这里流过,这里变成了大河。
从此,我们家万般不舍的告别了种地养猪的时代,但我们家的日子却一天比一天过的更好了,因为我们国家的好时代也已经启程开始了。
一想起我们家的这四块菜地,我就感慨万千,这四块菜地陪伴了我们全家十几年,在缺肉少油,粮食不咋够吃的年代,给我们家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承载了我们全家十几年的幸福和快乐,一想到这四块菜地,就想起了父亲母亲在烈日炎炎下挥汗如雨,汗珠子啪啪往下掉的身影,父亲母亲是我永远的榜样,吃苦耐劳,自力更生,改变了全家人的生活,给我们带来了幸福,给我们的童年、少年时代留下了很多美好而难忘的记忆和回忆。
感谢我们家曾经的四块菜地,感谢我特别勤劳乐观的父母,他们感染到了我,深深的影响到了我。
爸妈,感谢二老了,是你们的勤劳、乐观,让我们在缺肉少油,粮食不太够吃的年代,经常能让我们吃上猪肉酸菜炖粉条,我们长得白白胖胖的,没受过啥苦……
这是我早起锻炼身体,跑步跑出了如今定居的这个小县城,跑到了县城边上的农村,看到了农民的庄稼地,有感而发,回到家里以后,一口气写下的这些文字,算作是我对往日曾经有过的美好时光的回忆吧。
爸妈,我如今一切都很好,土豆依然是我的最爱,也时常做一顿猪肉酸菜炖粉条吃,只是酸菜没有我们当年自己腌的酸菜味道好……
本人
自拍,东山上的白桦树,最爱故乡的白桦树,尤其这棵连理枝,已经跟踪观察了十几年了
也爱现在这个小县城。
小县城周边的梨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