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藏在岫玉里的一只山鬼，被俊美穷书生阴差阳错捡回了家。
我教他科举之法，修他破烂茅房。
穷书生视我为再生父母，感激涕零。
我却只说：「相公，娶我，我能帮你升官发财见皇帝。」
果真，一年后，京城出了个惊才绝艳的状元郎，皇家亲召，步步高升。
可他不知，我重生了，我是来报上辈子的仇的。
1
我从岫玉中现身时，那书生还在修漏雨的屋檐。
我冷冷扫视了这里一圈。
破烂的茅草，家徒四壁的房子。
跟从前一般无二。
书生回头时，看见了我。
手里的水瓢哐当落地。
「你，你是何人？」
我柔弱微笑：「公子，可否收留一晚？」
面前的书生，不是别人。
正是我前世的「恩人」，我的好相公，傅如谦。
我是被傅如谦捡回来的。
在野草地里看到那枚青绿色岫玉时，穷书生正饿得饥肠辘辘。
那枚岫玉成色极佳，浅青流转，他期求能拿去镇上卖个好价钱，以换一小袋米。
傅如谦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读书人」。
父母死的早，家徒四壁，给他留下个破茅草屋和锅碗瓢盆。
他醉心功名，一连考了三次乡试。
最开始，乡亲们想着或许他未来功名有成，时常送来米和饭菜。
可他次次壮志，次次不中。
一年年过去，乡亲们渐渐瞧不起他。
到如今，连那茅草屋都无人踏足了。
傅如谦生得俊美，唇红齿白，身形俊秀，是附近有名的美男子。
周围有不少想让他入赘的，可他心高气傲，绝不肯委于人下，通通回绝。
大家都说他不识好歹，活该穷一辈子。
2
「你，你说你是从那块岫玉里钻出来的？」
他吓得哆哆嗦嗦，我暗自嗤笑，面上却不显。
「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找个地方落脚。」
傅如谦心里直跳。
看着那绝美容颜，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我在这里住下了。
捡回来的岫玉里钻出个貌美倾城的女子，还是只游荡的山鬼，傅如谦显然很不能接受。
我只道：「公子放心，我不会白白受人恩惠。」
第二天，傅如谦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变成了一方平房。
傅如谦不可置信地绕着屋子转了好几圈：「这，这......」
「你收留了我，这便作为报答了。」
傅如谦又惊又喜，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他眼睛里盈起一汪泪，神色俊美，叫人流连。
我不禁冷笑。
难怪，上辈子被他迷得鬼迷心窍。
他感激地抓住我的手：「你尽管在这里住下，我傅某没什么本事，有我在，就不会少你一口饭吃！」
眼神亮晶晶，诚恳极了。
谁能想到，这样真诚的穷书生，竟能做出那样绝情的事呢？
我淡淡一笑：「那就麻烦你了。」
傅如谦的书桌总是昏暗的。
油灯要钱，笔墨纸砚更是要钱，他口袋空空，根本负担不起。
那天他借着米汤，用毛笔蘸了写字，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傅如谦住得偏远，屋舍平常鲜有人踏足。
我闭着眼睛假寐，隐约感觉他起身开了门。
「你哪来的钱盖房子？偷的？」
「你......什么叫偷！我行得正站得直，从不做偷鸡摸狗的事！」
「就凭你？连举人都中不了，还凭自己的本事？笑话！」
村长摸摸胡须，脸上全是不加掩饰的嘲意。
傅如谦气得不行：「你......」
我在此时出现。
「这是......」村长眼睛都瞪大了。
穷书生的屋子里竟冒出个貌美女子？
我淡淡开口：「我是他远方表妹，这是我爹爹出钱给他盖的，你有意见？」
我一身锦绣，气度不凡，那村长被震慑住，连连道：「不敢不敢，既然是远方亲戚，那我就放心了，我这也是担心如谦这孩子......」
「你可以走了。」我没耐心，下了逐客令。
「好嘞，好嘞。」
再看向傅如谦。
他被村长气得不轻，拳头紧握，眼角泛红。
我默了默：「想考上吗？」
傅如谦一顿，眼神越发执拗：「做梦都想。」
我看着那张脸，勾起妩媚微笑。
「你自己说的，可别忘了。」
3
傅如谦盖了新房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
连带着多了个远方表妹，好事者都明晃晃凑到屋子外朝里张望。
而这一切，傅如谦浑然不知。
案前，我执着他的手，一笔一字写下文章。
行文洒脱，字迹遒劲，内容精炼。
连傅如谦看了也不禁赞叹。
「若你为男子，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
我刻意忽略掉那抹视线，干脆利落写完剩余几笔。
「只要听我的，你想要的，都能得到。」
时间久了，就连傅如谦也不得不承认，他常年伏案苦读，思路凝滞，学问做不出来是情理之中。
经我手把手指导，傅如谦进步神速，简直将我视为再世父母，钦佩至极。
一切在我计划之中。
前世，我临摹了状元的行文，在他书卷之中暗暗做了指引，他悟性高，很快触类旁通。
没成想，反倒让他以为是自己天赋异禀。
这一回，我要让他完全依赖我，彻底离不开我。
「玉儿，可还合你口味？」
傅如谦小心观察我的神色。
我抿了一口，轻笑：「不错。」
桌上是些粗茶淡饭，好在傅如谦手艺不错，口味极佳。
为感激我，他对我照顾有加，敬重不已。
落在我眼里却不一样了。
他这样好的手艺，从前从未给我做过。
倒是前世为了报救命之恩，我伺候他端茶递水，无微不至。
最后也就落了个那般结局。
实在讽刺。
不过短短半月，傅如谦境况已翻天覆地。
茅屋翻新，衣食无忧，还有我日日作陪。
美人在畔，妙手解语，没有人能拒绝这种诱惑。
朝夕相处间，我能感觉到傅如谦视线落在我身上的次数越来越多。
也越来越黏腻。
这些，我通通当没看见。
我知道，情意无法忍耐之时，便是我出手的绝佳之机。
这一天来得很快。
那夜烛影重重，我静静看着他写字。
想帮他理平凌乱的衣领，却不慎跌落他怀里。
我想要起来，被傅如谦抓住了手。
「玉儿......」
灯火之间，他神色滚烫。
「我，我的心思，你应该懂......」
「我娶你，好吗？」
我低眉不语，在他眼里就是顺从。
他欲吻过来，我抵住他胸膛。
「相公......」我故作羞涩，软哼出声。
他又惊又喜：「你叫我什么？」
我顺势捂住他的嘴：「等你考取功名，我就答应你。」
「到那时，娶我，我能让你升官发财见皇帝。」
三年一度的科举正式开始。
「傅如谦这小子，是第四回考了吧？」
「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就他？得了吧，要我看他就不是个读书的料，整日跟那女子共处一室，指不定是在读书还是在做别的......」
村子里闲言碎语很多。
自然有些进了傅如谦的耳朵。
临行前，我替他整理衣衫。
「听到了吗？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没有人会帮你。」
「所以一定要赢。」
傅如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笑得好看极了。
这番话何尝不是说给我自己听。
他不赢，我怎么赢呢？
等傅如谦再次归来的时候，带回的是好消息。
4
京中震惊。
无人不知，今年有一男子才华横溢，在乡试会试中脱颖而出，赢得考官青睐。
殿试那天，傅如谦带着那块岫玉进了皇宫。
高堂之上，皇帝正坐。
我暗中指点，傅如谦进退得宜，皇帝十分满意。
最后的策问一环，精妙绝伦，有如文曲星下凡，更是叫皇帝连手赞叹。
「好，甚好！」
皇帝亲自下位，赞赏地扶起他，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欣赏。
傅如谦一举夺得状元郎。
再次衣锦还乡，高冠戴上，夹道欢迎，春风得意。
归乡的人马从京城一直行至村子里，敲锣打鼓，好不畅快。
傅如谦享受着二十几年从未受过的尊敬与吹捧，心神澎湃。
更有不少大胆的女子朝他抛绣囊和绣帕。
傅如谦攥着那枚岫玉，刚回到家中，便看见屋外围满了人。
「如谦！」
「状元郎！是状元郎回来啦！」
屡试不第的穷书生中了状元，各路亲戚苍蝇般一哄而至。
这种人，赶走就是了。
傅如谦却不一定这么想。
我最了解他，他心高气傲，睚眦必报。
傅如谦冷冷看着跪地迎接的村民。
5
「相公，何必跟他们置气？」
夜里，我从岫玉中飞身，化成人形，躺在他怀里。
傅如谦眼神一冷：「玉儿，你忘了他们从前是怎么对我的。」
护送的官兵在他的指令下毫不留情将村民赶走，甚至动手驱逐。
「那......菱儿，你也不要吗？」
菱儿是傅如谦真正的远方表妹，跟我这个冒牌的可不一样。
菱儿是被村长送过来的。
她怯怯站在门口张望的模样，我记得很清楚。
我挥挥手：「妹妹，进来吧。」
村长讨好着低声下气跟傅如谦说：「这是你表妹，菱儿，自小就属意于你，你看......」
意思再清楚不过。
只是......看菱儿的模样，哪里是自小属意，恐怕全是长辈的主意。
我给菱儿倒了杯茶，淡淡等着傅如谦的反应。
他果然冷笑一声：「我的正妻只会有玉儿一人，您请回吧。」
「哎哟，如谦，谁说一定得是正妻了！男人嘛，谁没有个三宫六院的，放到状元府做个小妾也是不错的......」
菱儿攥着衣角不说话。
明亮烛火下，傅如谦又想起那张脸来。
娇滴滴又貌美，偏偏羞怯得很，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
他轻咳一声，复又抱住我：「我说了，只爱你一人。」
他很快转移话题：「对了，皇帝召我三日后进宫，你可有新的法子？」
我自然有。
三日后，状元郎正式启程。
在我的建议下，傅如谦「不情不愿」地带走了菱儿，临行前她眼泪汪汪，泫然欲泣。
却被长辈们以「进宫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推着上了轿。
一朝天子觐见，文武状元跪地相迎。
随之而来的，还有当朝太子。
看到那年轻太子脸庞的那一刻，我知道，计划真正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