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最新事件 ■素材:陈根生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陈根生,是浙江临海县青山镇双溪村人。说实话,我这个人啊,从小就是个木讷老实的主,村里人都说我是个“榆木疙瘩”。可不是嘛,到了26岁,连个对象都没有,这让我爹整天唉声叹气的。
“根生啊,你说你这个木头人,咋就不开窍呢?”我爹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摇着头说,“你看看隔壁王二狗,比你小两岁,孩子都会满地跑了。”
我也不知道咋回答,只能低着头捏着裤腿。说实话,不是我不想找对象,是我这个人太实在了。每次去相亲,我都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人家姑娘问啥我答啥,问完了就不知道说啥了。
“诶,你说你在县城木器厂干活,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
“八十块。”
“那你平时都干啥啊?”
“做家具。”
“那你以后有啥打算啊?”
“没想好。”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哪个姑娘能看上我这个木头人啊?
我在县城木器厂干活已经三年了。说来也怪,我这个人虽然说话不利索,可是一到做木器这块,那可是有一手的。从小我就爱摆弄这些,给村里的桌椅板凳修修补补,大家都说我手艺好。
86年春天,我又被我爹逼着去相亲。这一次,我爹神神秘秘的,说是找了个好姑娘,非要我去看看。
“根生啊,这次可不一样,你可得好好表现。”我爹嘿嘿笑着说。
那天早上,我骑着永久牌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往青山镇上骑。青山镇不大,就一条老街,两边都是些小店铺。我爹让我去青山茶馆等着,说是姑娘会来找我。
刚到茶馆门口,我就听见里面传来邓丽君的《甜蜜蜜》: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茶馆里暖烘烘的,几个老头正在下象棋。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壶龙井,心想这回又不知道要见个啥样的姑娘。
我正发愣的功夫,茶馆门口进来一个姑娘。这姑娘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确良衬衫,下配一条黑色裤子,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辫,走起路来轻盈得像只燕子。
“请问,是陈根生吗?”姑娘站在我面前,轻声问道。
我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这个姑娘,这个姑娘。。。怎么这么眼熟?
“是。。。是我。”我结结巴巴地说。
姑娘也愣住了,她睁大眼睛看着我:“你。。。你是不是以前在双溪村住过?”
这一问,我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十年前的那个夏天,那条奔流不息的双溪河,还有。。。还有那个为了救我而受伤的女孩。
“小。。。小兰?你是周小兰?”我激动地站起来,差点把茶杯打翻。
她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想不到是你啊。”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的右臂上。那天她救我的时候,被河底的铁丝划伤了胳膊,留下了一道疤。
“你的疤。。。还在吗?”我鬼使神差地问了这么一句。
小兰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下意识地用左手摸了摸右臂,轻声说:“在呢。”
这时候,茶馆里又响起了邓丽君的歌声: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想不到,这次相亲,竟然会遇见她。
说起周小兰,那可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人。那是76年的夏天,我还记得那天特别热,我拿着我爹的钓鱼竿,偷偷跑到双溪河边钓鱼。
那会儿我才16岁,就是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明明不会水,还非要跑到河边深水区去钓鱼。结果可想而知,一个不小心就掉进了河里。双溪河水流湍急,我就像一片树叶一样被卷进了漩涡里。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完蛋的时候,突然听见“扑通”一声,有人跳进了河里。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奋不顾身跳下来救我的,就是洪桥村的周小兰。
那时候的小兰才14岁,但她会水,在河里游得像条鱼似的。她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奋力把我往岸边拖。可就在快要上岸的时候,她的右臂被河底的一根铁丝划伤了,鲜血直流。
“你。。。你还记得那天的事?”小兰低着头,用勺子轻轻搅动着茶杯。
“记得,当然记得。”我说,“要不是你,我早就。。。。。。”
“别说这些了。”小兰打断我的话,“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我看着眼前的小兰,她已经不再是那个14岁的小姑娘了。这些年,她去了哪里?过得怎么样?
“听说你在县城木器厂上班?”小兰问道。
“嗯,干了三年了。”我说,“你呢?”
“我在镇上开了个小服装店,就在老街那头。”小兰说着,脸上露出一丝自豪,“虽然店面不大,但生意还不错。”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爹不是开布庄的吗?”
“对啊,我就是跟我爹学的。”小兰笑了,“我爹说了,与其让我去给人家打工,不如自己开个店。反正我从小就在布庄里长大,识货。”
茶馆里放起了邓丽君的《小城故事》:
“小城故事多,
充满喜和乐,
若是你到小城来,
收获特别多。。。。。。”
我看着小兰,觉得她变了,也没变。变的是她不再是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了,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干练。没变的是她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暖,就像春天的阳光。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这次相亲。。。。。。”
小兰的脸又红了:“我也不知道。我爹前几天突然说有个人不错,让我来看看。要是早知道是你。。。。。。”
“要是早知道是我,你就不来了?”我脱口而出。
小兰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个木头人,总算会说笑话了。”
我也跟着傻笑起来。是啊,我这个木头人,在她面前好像不那么木讷了。
从青山茶馆出来,已经是下午了。春天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特别舒服。小兰说要回店里,我说我送她。
“不用了吧?”小兰有些犹豫。
“没事,我推着车子慢慢走。”我说。
于是,我们就这样,一个推着车子,一个走在旁边,沿着青山镇的老街慢慢走。老街两旁的梧桐树刚抽出嫩芽,树影斑驳,洒在石板路上。
“你的店在哪儿啊?”我一边推着车,一边问。
“就前面,‘小兰服装店’,看见没?”小兰指着前面一个小店面说。
我抬头一看,果然看见一个蓝底白字的招牌。店面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玻璃橱窗里摆着几件时兴的衣服,门口还挂着两个大红灯笼。
“要不要进来坐坐?”小兰站在店门口问我。
我点点头,把自行车停在店门口。刚要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小兰啊,你可算回来了,我这衣服改得咋样?”
“王婶,你等会啊,我这就去看。”小兰赶紧跑进去。
我跟在后面进了店,就见一个烫着卷发的老太太正拿着件粉红色的褂子比划。小兰接过衣服,认真地看了看:“王婶,你这衣服我改小了一寸,你试试看合适不?”
“诶哟,小兰你手艺就是好,改得刚刚好!”王婶乐呵呵地说,然后瞅了我一眼,“这是?”
“这是。。。。。。”小兰脸一红。
“这是小兰的对象吧?”王婶笑眯眯地说,“我说呢,今天小兰打扮得这么漂亮,原来是去见对象了。”
“王婶,您就别取笑我了。”小兰低着头说。
我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耳根子发烫。
等王婶走了,店里就剩下我和小兰两个人。我看着小兰在店里忙来忙去,收拾衣服,理布料,动作麻利得很。
“你。。。一个人开店不累吗?”我问。
“还好啊,”小兰一边叠衣服一边说,“反正我从小就跟我爹学这个。识布料,会裁剪,能收针,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说着,她拿起一块蓝色的布料:“你看,这是新进的确良布,手感好,不起皱,做衬衫最合适。”
我伸手摸了摸,还真有点门道:“这布料比县城木器厂发的工作服料子好多了。”
“那是,”小兰得意地说,“我这都是精挑细选的。诶,要不要给你做件衬衫?就当是。。。。。。”
她说到这儿突然停住了,脸又红了。
“就当是什么?”我故意问。
“就当是。。。。。。”小兰支支吾吾地说,“就当是。。。。。。感谢你来我店里做客。”
我笑了:“那好啊,不过得加钱。”
“加什么钱?”小兰瞪大眼睛。
“你救过我的命,这衬衫怎么也得我来付钱。”我认真地说。
小兰愣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都多少年的事了,你还记着啊?”
“当然记着。”我说,“那道疤。。。还疼吗?”
小兰下意识地摸了摸右臂:“早就不疼了,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有点丑。”小兰低着头说,“有时候穿短袖,都不敢让人看见。”
我看着她,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心疼。那道疤,是为了救我才留下的,却成了她的心结。
我突然想起以前听过一句话:“玉不琢,不成器;人不疤,不长记性。”于是,我鼓起勇气说:“小兰,那道疤一点都不丑,那是你救人一命的勋章。”
小兰抬起头看着我,眼睛亮亮的,像是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低下了头,继续忙活她的布料。
从那天起,我常常骑自行车来青山镇。每次来,我都会在小兰店里坐一会儿。有时候帮她搬布料,有时候帮她修理店里的木架子。渐渐地,镇上的人都知道了,木器厂的陈根生和服装店的周小兰,好像有点意思。
“根生,你这是开窍了啊?”我爹笑眯眯地问我。
我摸摸后脑勺:“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小兰?”
“嘿嘿,”我爹叼着旱烟,得意洋洋地说,“这事啊,还得从上个月说起。那天我去镇上买东西,碰见了周叔。大家坐在茶馆里聊天,说起你们年轻时候的事。周叔说,他闺女一直记着你这个人。我寻思着,这不就是现成的姻缘吗?”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心里暖暖的,想起小兰在店里忙碌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可好景不长。五月底的时候,我去店里找小兰,却发现店门紧闭着。我在镇上转了一圈,也没见着她人。
晚上回到家,我爹告诉我:“小兰要去上海学时装设计了。”
“啥?”我一下子站了起来,“这是真的?”
“是啊,”我爹叹了口气,“周叔今天来说的。说是小兰想学点新手艺,听说上海那边时装行业发达,就想去见见世面。”
我一夜没睡,脑子里全是小兰的影子。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骑着车子去了洪桥村找小兰。
小兰正在收拾行李,看见我来,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你要去上海?”我直接问道。
小兰点点头:“嗯,镇上的服装店我已经转让了。想去上海学点新东西,等学成了再回来。”
“那。。。要多久?”
“可能要一年吧。”小兰低着头说。
我看着她收拾行李的样子,突然感到一阵慌乱。这个刚刚重逢的姑娘,马上又要远走他乡了。
“小兰,”我深吸一口气,“你非得去吗?”
小兰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我:“根生,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啥?”我愣住了,“你说啥?”
“当年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这些年,好多人都说,我是不是想用这个救命之恩要挟你,逼你娶我。。。。。。”小兰的声音有些哽咽。
“谁说的?谁敢这么说?”我急了。
“镇上的人都这么传。说我们家早就算计好了,先救你一命,再。。。。。。”小兰说不下去了。
“我听不得这些话,根生。以前我不在乎,可是现在。。。。。。”小兰擦了擦眼泪,“现在我们要是真在一起了,别人会怎么说?会说我是靠着救命之恩嫁人的。我。。。我做不到。”
我站在那里,看着小兰哭,心里又疼又急,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这个木头人啊,平时就不会说话,这会儿更是笨嘴拙舌。
“你别听他们瞎说。”我憋了半天,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小兰摇摇头:“不是瞎说不瞎说的问题。根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是靠着一次意外换来的婚姻。”小兰直视着我的眼睛,“我要靠自己的本事活着。”
我低下头,看见小兰右臂上那道若隐若现的疤痕。那道疤,见证了她的勇敢,却也成了她的心结。
“那你走之前,能不能给我做件衬衫?”我突然说。
“啊?”小兰愣住了。
“就当是还你救命之恩。”我说,“你不是说,那道疤是因为救我才留下的吗?那我欠你一件衣服。”
小兰看着我,眼泪又掉下来了:“你这个木头人,怎么还是这么死心眼。。。。。。”
但她还是给我做了那件衬衫。蓝色的确良布料,她说这是店里最好的料子。一针一线,都是那么细密。我知道,她是把所有的心事都缝在了这件衣服里。
“根生,”交给我衬衫的时候,小兰说,“你要好好的。”
“你也是,”我说,“学成了就回来。”
“嗯。”小兰点点头,但我知道,这个“嗯”字里有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看着小兰坐上去上海的长途汽车,我的心里空落落的。回到木器厂,我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做活。老板骂我:“陈根生,你这木头人今天是咋了?这么好的木料都给你糟蹋了!”
我低着头不说话,心想,是啊,我就是个木头人,连自己喜欢的姑娘都留不住。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还是每天去木器厂上班,闲暇时候就去青山镇的老街转转。小兰的店已经换了新老板,卖的是从广东运来的时装,据说比小兰的手工服装要贵好几倍。
我常常站在店门口发呆,想起小兰在店里忙碌的样子。有时候,我会穿着那件蓝色衬衫,在镇上的街道上慢慢走,就像小兰还在这里一样。
春去秋来,转眼就是一年。这一年里,小兰连封信都没有寄回来。我托人打听过她在上海的消息,听说她在一家时装公司当了设计师,好像还挺有前途的。
这天,我又穿着那件蓝色衬衫去了青山镇。老街上的梧桐树又抽出了新芽,春风拂过,树影斑驳。茶馆里还是放着那些老歌,邓丽君的声音依旧那么甜美:
“小城故事多,
充满喜和乐。。。。。。”
我站在茶馆门口,听着这首熟悉的歌,恍惚间又回到了去年春天。那时候,小兰就坐在我对面,阳光透过茶馆的玻璃窗洒在她的脸上,温暖而美好。
“陈师傅,陈师傅!”突然有人在喊我。我回过神来,是隔壁泥木匠老张。
“啥事啊,老张?”
“你木器厂不是倒闭了吗?现在在哪高就呢?”老张关切地问。
是啊,木器厂倒闭了。去年年底的时候,老板说订单越来越少,支撑不下去了。我和其他工人都被遣散了。现在我在村里开了个小木器铺,帮人修修补补家具,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在村里开了个小铺子。”我淡淡地说。
“诶,我听说周家小兰在上海混得不错?人家现在可是设计师了,哪还会回来这种小地方。。。。。。”
我没听老张说完,转身就走。我不想听这些话,我怕自己会忍不住难过。
回到家,我爹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我回来,他叹了口气:“根生啊,你说你这是何必呢?非要守着那件衬衫,你看看都穿了多久了。。。。。。”
我低头看看身上的蓝色衬衫,布料已经有些发白了,但还是那么挺括。这是小兰的手艺,一针一线都是那么结实。
“爹,我就是个木头人。”我苦笑着说,“认准了一件事,就改不了了。”
我爹摇摇头:“你啊,情根深种了。不过,人家小兰在上海那么好的日子,怎么会想着回来。。。。。。”
我突然打断我爹的话:“爹,我想去上海。”
“啥?”我爹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要去上海?”
“嗯。”我点点头,“我想去找小兰。”
“可是。。。。。。”我爹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就是个木头人,可能配不上现在的小兰了。但是爹,我想试试。”我说,“就算最后是个错误的选择,我也认了。”
我爹看着我,眼里有心疼,也有无奈。最后,他摸出一个布包,从里面掏出一叠钱:“这是我这些年攒的,你拿着去上海。”
“爹。。。。。。”
“去吧,”我爹说,“不管结果如何,也别留下遗憾。”
就这样,我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穿上那件蓝色衬衫,踏上了去上海的路。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我只知道,如果不去试试,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火车慢悠悠地向东开,车窗外的风景飞快掠过。我想起小兰右臂上的疤,想起她在店里忙碌的身影,想起她离开时的泪水。这些回忆就像春天的嫩芽,在我心里生根发芽。
现在,我就要去这个陌生的大城市找她了。可是,当我真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我又该说些什么呢?
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万一小兰在上海已经过得很好,早就忘了我这个木头人,那该咋办?不过,我转念一想,就算是这样,我也认了。
上海是个大城市,比我们县城不知道大多少倍。下了火车,我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高楼大厦,霓虹闪烁,人来人往,热闹得很。
我打听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小兰工作的时装公司。那是一栋漂亮的大楼,门口停着好多轿车。我站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时髦男女,突然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请问,找谁啊?”门口的保安问我。
“找。。。找周小兰。”我结结巴巴地说。
“周设计师?你有预约吗?”
“没。。。没有。”
“那不行,没预约不能见。”保安板着脸说。
我在门口站了一整天,也没见着小兰。天快黑的时候,我在附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老板娘看我可怜,还给我煮了碗面条。
“小伙子,你是从乡下来的吧?”老板娘问我。
我点点头。
“找对象?”
我又点点头。
“诶,现在城里的姑娘,哪还看得上乡下人啊。。。。。。”老板娘叹了口气。
我低头吃面,不说话。心里却在想:小兰不一样,她不是那种势利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去了时装公司。这回我学聪明了,在对面的小公园里等着。终于,在中午的时候,我看见小兰从大楼里走出来。
她穿着一身时髦的套装,头发烫成了大波浪,走起路来昂首挺胸的,哪还有半点乡下姑娘的影子?要不是那张脸,我都认不出来了。
“小兰!”我喊了一声。
她转过头来,看见我愣住了:“根。。。根生?你怎么来了?”
“我。。。。。。”我看着眼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兰,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还穿着这件衬衫。。。。。。”小兰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蓝色衬衫上。
“嗯,”我摸了摸衣服,“这可是你亲手做的。”
小兰的眼圈突然红了:“你。。。你找我有事吗?”
“我。。。。。。”我深吸一口气,“我想你了。”
这句话我憋了一年多,终于说出来了。我看见小兰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傻瓜,”她抹着眼泪说,“你怎么还是这么死心眼。。。。。。”
“小兰,”我鼓起勇气说,“你现在过得好吗?”
“挺好的。”小兰勉强笑了笑,“公司待遇不错,我也学到了很多新东西。”
“那。。。那你还回来吗?”
小兰看着我,欲言又止。这时,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小兰,下午的会还等着呢,快走吧。”
“好的,马上来。”小兰对那人说,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根生,你先去我那里等我吧。晚上我下班了再聊。”
她在一张纸上写下地址,塞在我手里就匆匆走了。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楼里,心里五味杂陈。
晚上七点多,小兰才回来。她租的是一间小单间,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很整齐。墙上还挂着几幅她画的服装设计图。
“坐吧。”小兰给我倒了杯水,“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其实我一天都没吃东西,光顾着等她了。
小兰看了看我身上的衬衫,突然说:“你把衣服脱下来吧。”
“啊?”我愣住了。
“我给你修补一下。”小兰拿出针线,“都穿了这么久了,该补补了。”
我脱下衬衫,看着小兰在灯下仔细地缝补。她的样子还是那么认真,就像一年前在店里给我做衣服时一样。
“根生,”小兰一边缝一边说,“这一年,我想了很多。”
“想什么了?”
“想我为什么要逃。”小兰低着头说,“其实不是因为别人说闲话,是我自己放不下那个坎。”
“什么坎?”
“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小兰的声音有些哽咽,“你那么老实,那么本分,可我呢?我就是个要强的女人,非要证明自己能闯出一番事业来。。。。。。”
“你做得很好啊。”我说,“你现在是设计师了。”
“可是根生,”小兰抬起头看着我,“我发现自己再怎么努力,心里还是放不下你这个木头人。每次看见身上的疤,我就会想起那年夏天的双溪河,想起你。。。。。。”
我看着小兰,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我们都一样,都在为对方好,却把自己的心事藏得那么深。
“小兰,”我说,“我就是个木头人,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是我知道,这辈子,我认定了你。”
小兰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我打断她的话,“你要在上海发展,我就留在上海。我手艺还可以,总能找到活路。你要是想回老家,我就陪你回去。反正,我认定了你。”
小兰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根生,你知道吗,我其实。。。。。。”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传来“咕噜”一声,是我的肚子在叫。
“你不是说吃过了吗?”小兰瞪大眼睛。
“这不是。。。不想耽误你时间嘛。”我不好意思地说。
“你这个死心眼的木头人!”小兰放下针线,急匆匆地说,“你等着,我去给你煮碗面。”
看着小兰在小厨房里忙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特别温暖。一年了,她还是那个心细如发的周小兰。
“根生,”小兰一边煮面一边说,“其实我明天就要辞职了。”
“啊?为啥啊?”我愣住了。
“因为。。。。。。”小兰的声音有点发抖,“因为我想回家开服装厂。”
“服装厂?”
“嗯。”小兰点点头,“这一年,我学了不少东西。我想把这些带回去,在咱们青山镇开个小服装厂。不用太大,能带动几个姐妹一起做衣服就行。”
我的心突然跳得厉害:“那你是说。。。。。。”
“我是说,”小兰端着面走过来,脸红红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咱们一起回去。你不是会木工吗?正好可以帮我做厂里的货架和工作台。。。。。。”
我看着眼前的小兰,突然有点想哭。原来她也一直在惦记着家乡,惦记着我这个木头人。
“不过,”小兰突然板起脸,“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啥事?”
“以后不许再说那些救命之恩的事了。”小兰认真地说,“咱们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对,行吗?”
我点点头:“好。”
“还有,”小兰指着我的衬衫,“这件衣服也该换新的了。”
“这可不行,”我摸着补了又补的衬衫,“这可是你给我做的第一件衣服。”
“傻瓜,”小兰的眼圈又红了,“我以后给你做多少件都行。。。。。。”
就这样,我和小兰决定回青山镇创业。临走那天,她的上司很是惋惜:“周设计师,你在这里发展多好啊,为什么要回那种小地方?”
小兰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因为那里有我放不下的人和事。”
回到青山镇,我们租下了原来小兰店铺对面的一间大屋子,一边是服装厂,一边是我的木器铺。小兰手把手教村里的姑娘做衣服,我就在一旁做些货架、工作台什么的。
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有时候,我会看着小兰在缝纫机前忙碌的样子发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照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右臂上的疤痕若隐若现,却不再是她的心结,而是我们故事的见证。
可是,日子久了,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每当镇上的人说起我和小兰的事,总会提到那场救命之恩。小兰虽然不说什么,但我知道她心里不痛快。
“要不,咱们去县城开厂吧?”一天晚上,我对小兰说。
小兰愣了一下:“为啥?”
“这样就没人总提那些事了。”我说。
小兰摇摇头:“不用。根生,我想明白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重要的是什么?”我追问道。
小兰看着我,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重要的是,咱们现在在一起了。至于别人怎么说,就随他们去吧。”
我看着小兰,心里暖暖的。这个倔强的姑娘,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心结。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们的小厂子渐渐有了起色,不光是青山镇的人来买衣服,就连县城里的人也慕名而来。都说周小兰的手艺好,设计新颖,价钱又实惠。
可是,我心里还是有个坎过不去。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现在的小兰。她不但漂亮能干,还当过上海的设计师,而我呢?就是个整天和木头打交道的木匠。
这天晚上,我和小兰坐在厂子后面的小院子里乘凉,她突然问我:“根生,你说咱们这样,算不算知恩图报?”
我愣住了:“你这是啥意思?”
“就是说,”小兰狡黠地笑着,“你是不是因为我救过你,才非要和我在一起的?”
“不是。。。。。。”我急了。
“那是为啥呢?”小兰眨着眼睛看我。
我挠挠头,憋了半天才说:“因为。。。因为我就认准你了。”
“傻瓜,”小兰靠在我肩膀上,“我也是。”
夜色渐深,远处传来蛙鸣声。我看着小兰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在爱情面前,什么救命之恩,什么身份地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颗心靠得有多近。
可是,现在我坐在这青山镇的路口,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因为昨天,我听说县城里要开一家大型服装商场,他们看中了小兰的设计,想请她去当设计总监。
工资是现在的好几倍,还包吃包住。这样的机会,对小兰来说该有多难得啊。可是她拒绝了,就因为我这个只会做木器的木头人。
我掏出那件补了又补的蓝色衬衫,这是十年前小兰给我做的第一件衣服。现在布料都发白了,可是那些针脚还是那么整齐。这件衣服里,藏着多少我们的故事啊。
可是,我真的能让小兰为了我,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她已经为我放弃过一次上海的前程,这一次,我是不是该放手让她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毕竟,我就是个只会做木器的木头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