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是不能吃两家饭的。
我叫蒋晴,今年三十岁,刚步入而立之年。在这个年龄段,很多夫妻已经拥有了爱情的结晶,然而因为身体原因,我的小家庭仍只有我和丈夫两位成员。
自打结婚起,我和丈夫做了各种检查,也吃了很多药和补品,婆婆急得满头汗,找了各种偏方让我吃,但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似乎天意如此,强求不来,我和丈夫渐渐没了热情,放弃了要孩子的想法,只剩下婆婆隔三差五侧击旁敲。
然而就在我已经认命,准备好好享受两人世界的时候,我的医生朋友给我打了一通意想不到的电话。
“晴晴,我刚才逛街的时候好像看见你老公了。”
“看见就看见了呗,他最近才出差结束。”
“重点是,我看见他去母婴用品店买东西了!你们不是不打算生孩子了吗?难不成柳暗花明了?这么大的好事怎么不告诉我啊!”
我没有听见她后面在说什么,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一个月我和丈夫各自出差,根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亲朋好友里也没有年幼的孩子。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我的丈夫很有可能出轨了,但下一秒这个想法就被我亲手推翻。
我怀揣着疑惑与不安,拨通了丈夫的电话。
“喂,老婆,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啊?”
“有点无聊而已,你在干嘛呢?”
电话那边传过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在人流量很大的地方。
“我啊,我这不是在陪客户吃饭嘛,你不是工作很忙吗?居然也有闲起来的一天!”
“哦,是建材的李经理吗?”
“可不是嘛,就是李经理,老婆大人不愧是能坐上一把手的人,这都能猜到。”
“他酒量不错,你可得悠着点了。后天是爸爸的祭日,你早点回来。”
我挂掉电话,手指不自觉地颤抖。因为我知道他在撒谎,李经理突发肠胃炎,见面的人早就换成了别人。
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空空如也,这才反应过来,为了要孩子,我早就戒了烟。
说起来我以前是没有烟瘾的,大学毕业后和丈夫一起创业时,免不了各种酒局宴会,加上压力太大,只能用尼古丁来缓解。
我搓了搓手指,丈夫撒谎的原因,看来只能等见面再试探了。
这两天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工作中,以此来麻痹自己,不让自己有闲工夫多想。
很快就到了公公的祭日,丈夫也如约提前回来了。
婆婆把一大锅黄豆焖猪蹄推到我们面前,给我盛了一大碗。
“晴晴多吃点这个,补身体的,隔壁刘婶的女儿天天吃猪蹄,前些日子生了双胞胎嘞,都是白白胖胖的大小子。”
我面露尴尬,望了望许文宏。
他看懂了我的眼神,一下子接过碗自己吃了起来。
“妈,我先来试试味儿,晴晴在控制体重,不方便吃油荤。”
“节食减肥啊?不吃东西身体不好的,身体不行不好生养!少看点网上那些人胡说八道,减什么肥,都瘦成排骨了!”
许文宏埋头吃着碗里的,没说什么。
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只好盛了半碗。我从小就不爱吃猪蹄和动物内脏,硬是强忍着吃了两块。
“诶,这就对了,这个月十五晴晴跟我去一趟寺庙,烧香祈福,我听刘婶说那边的求子观音很灵验,反正我先把话放在前面,你也好抽空。”
“妈,可是我这个月有很重要的工作还没完成,要不下个月再去吧。”
“什么工作不能推一推吗?你今年都三十了,我能不急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文宏都会跑了。”
我私下狠狠踩了丈夫一脚,没看着我这边都快冒火了吗?他居然还顾着吃!
他一个激灵,筷子上的肉都掉桌上了。
吃过饭后,我们便打算休息了。
许文宏解开衣领准备洗澡,说道:“妈说的也有道理,你就顺着她吧,跟她计较什么,工作不是可以推吗?你那么要强干什么,到时候她又得天天念叨。”
我抱着手,反驳道:“你的工作很重要,难道我的工作就不重要吗?再推只会影响进度。”
“是是是,你的工作最重要,你做什么都强,可我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毛头小子了,我可以养你啊,你是个女人,何必那么拼呢?”
“我有手有脚,有学历有能力,为什么要靠你来养活我?我自己也可以打拼出来一片天地啊。”
“你知道吗,有时候你强得让我感到害怕。”
他说完这句话就去洗澡了。
我第一次感觉他变陌生了。什么时候起,我变得更优秀,更努力,竟然会让他反感!
浴室里传出来哗啦啦的流水声,看见衣物筐里的外套,我萌生出一个想法,并且落实了。
我小心翼翼掏出他的手机,输入了我的生日。
密码错误。
我再次输入了他的生日。
手机啪嗒一下解锁了。
都说没有一个人女人能笑着从丈夫的手机里走出来,我做好了十分的准备,点进了社交软件。
一切都很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人和聊天记录。我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太多心了,并且产生了一丝愧疚。
我随手翻看着,突然在收藏夹里瞟到一串数字。
看格式像账号和密码,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把数字和英文部分分开输入登录界面,一下子就进入了另一个账号。
我的心咯噔一下。
这个账号很干净,没有一大串联系人和群聊,只有一个好友明晃晃地在列表第一位。
小昕宝贝。
我瞬间呼吸不过来了,像被一只命运的铁手无情地勒住了脖子。
这时,浴室的水声忽然断了。
“老婆,帮我拿一下沐浴露,这瓶空了。”
“噢噢,马上。”
我机械般走过去,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新沐浴露,开门,递进去,关门,甚至做完了之后都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时间仿佛停止在了刚才那一刻。
浴室的水声又响了起来。
我点开聊天记录,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句句话映入眼帘,熟悉又陌生。
曾几何时,他也这般叫过我,关切过我,同我说过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理想中的未来蓝图,只是没想到,这些现在又说给了第三人。
他说我们亲得像亲人一样,我从爱情的位置挪去了亲情,爱情的位置自然而然地移给了别人。
带着最后一丝理智,我没有撕破脸皮。许文宏很聪明,聊天记录都会定时删除,我看见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我快速记下了女生的账号和许文宏的小号,再切换回去,放好手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我用自己的手机搜到了女生的账号,查看了她的朋友圈,看得出来她年纪很小,朋友圈除了美食就是自拍,爱定位的习惯让我确定了她的大概位置。
接下来的几天,我高强度加班,以快速挤出一些时间来处理私事。每天回家都是半夜两三点,以前加班许文宏都会等我,太晚了也会给我留一盏小夜灯,现在房间漆黑,被他意外打碎了的小夜灯一直没换新的。
第二天我早早出发,开车找到了那个女生的住址。
我走进图片里的甜品店,伴随着一阵风铃的声音,我看见了那个女生。
“你好,欢迎光临,请问需要点什么?”
我环顾四周,尽可能表现得自然一点,“我随便看看。”
在墨镜的掩盖下,我瞟过女生的肚子,微微圆润。
“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是的,这是我和男朋友一起开的店。”
“这么年轻就有对象了,不过也正常,你这么漂亮,追你的人应该很多吧。”
“您真会开玩笑,其实我男朋友算是我的初恋吧,只不过比我岁数大一些。”
“那他对你很好吧?”
“是的,他是我见过的最温柔体贴善良的人,而且我们马上就有宝宝了。”
“你男朋友的?那真是要好好恭喜你们啊。”
“谢谢,要吃点草莓吗?今天刚到的,比鸡蛋还大呢。”
“谢谢,男朋友送的?”
对方一脸羞涩,脸上染出一抹红晕,“是。”
“小情侣真甜蜜啊。”
“对了,今天本店有折扣活动,需要看一看吗?”
“不必了,我的公司就在不远处,最近要办一次部门聚餐,可能需要一些甜品糕点,方便接单吗?”
“方便的,那我加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吧。”
我成功加上了她的微信,正是我丈夫小号里加的那个女人。我临走前买了一款特色小蛋糕,还顺手拿了一张名片,上面清楚写道:陈可昕。
我回家的时候许文宏还在逗狗。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我换下高跟鞋,“累了,回来休息。”
“老婆,今天我路过超市的时候看见了这种进口奶油草莓,想着你喜欢,就买了一盒,你尝尝。”
我看着那盒饱满的草莓,连标签都和陈可昕店里的一样,但是人家有一大袋,我只有一盒。
“你自己吃吧,我想吃蛋糕。”
我盘腿坐下,随手调了一个电视节目,开始吃带回来的小蛋糕。
许文宏上下打量着我面前的蛋糕,“老婆,你这蛋糕是在哪儿买的啊?”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就是看着感觉很好吃,妈生日不是也快了吗,我想着干脆自己做蛋糕,妈老嫌弃外面的添加剂太多。”
“蛋糕确实很好吃,你的想法也不错,只不过家里做的总比不过外面的好吃,你说是吧。”
许文宏打着哈哈。
新闻里正好播到离婚率再攀新高,我吃完蛋糕,擦了擦嘴。
“文宏,你还记得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时候你很穷,我爸妈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就天天跑去我家楼下等我,后来我软磨硬泡,你又隔三差五去我爸妈面前献殷勤发誓,我爸妈才同意。”
“结婚那天你说无论生老病死,贫穷或富贵,都会对我不离不弃,婚后你就一头扎进工作,我们俩一起创业,虽然很苦很累,但我总觉得有希望,日子过得有盼头。”
“好好的你提这些陈年旧事干什么?”
许文宏的语气略有激动。
“没什么,我就是假想一下,如果咱们离婚了怎么办?”
“不会的,你别胡思乱想,我这么爱你,怎么会离婚呢,你啊真得少看点电视剧了。”
许文宏抱着我,我也任他抱着,即使身体已经紧紧相依,我还是觉得那颗心离他越来越远了。
月中。
我本来已经安排好时间,准备和婆婆去上香,结果突然接到她的电话,说是不用去了。
我松下一口气,正当开车回去,恰好就碰到了我婆婆。
电话里她说她要陪刘婶去逛街,便不和我去寺庙,可我看婆婆走的方向,不像是去商场的路。
出于好奇心,我跟上了她坐的出租车。
一路停停走走,我来到了医院门前。
婆婆下车之后便一直站在门口,时不时看路口,时不时看手机,像是在等什么人。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另一辆出租车刚好在我的车旁边停下。
陈可昕从里面出来了。
婆婆望眼欲穿,一下子就锁定了她的身影,肉眼可见的激动和高兴,以至于都没有认出来我的车。
我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两人拉着手进了医院,我悄悄跟在后面,眼见着他们进了妇产科室。
我不知道我婆婆是什么时候发现了陈可昕的存在,既然她敢如此光明正大地陪对方去医院,多半是许文宏对她坦白了。
一时间我笑了出来,丈夫的背叛,婆婆的袒护,两人联手的隐瞒,把我当成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终究我才是那个永远无法融进去的外人。
临近中午时,婆婆终于走了,我拨通了陈可昕的电话。
“喂,你好,我预订的甜品请再帮我多做一半,多的那一部分送到禾沁大楼十三层。”
“好的好的,原来你还认识禾沁的员工啊,我男朋友也是禾沁的,真是太巧了。”
“是啊,太巧了,我和我老公也是禾沁的员工。”
“是吗?说不定他们认识呢。”
“看来我们真的很有缘分呢,要不我请你吃个饭吧。”
“不用不用,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呢。”
“没事,我看见你了。”
我笑着对她挥手,她一眼就看见了我,笑呵呵冲我走来。
“这么巧,你也是来产检的?”
“不是,我陪我朋友来的,刚巧看见你在这里,这下不用拒绝我了吧。”
我找了一家私房菜馆,点了几道清淡的菜。
“真不好意思,还让你破费了。”
我倒了两杯果汁,笑道:“哪里的话,你这是有多长时间了?”
对方甜蜜笑道:“刚满四个月了。”
我呡了口果汁,“挺好的,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好,都喜欢。你有孩子了吗?”
我摇摇头,“还没有,我和我老公感情不太好,因为身体原因,也不打算要小孩。”
“噢,不好意思啊。”
“没事,你和你男朋友谈了多久了?”
“谈了半年多了,说起来很巧,他和你一样,也是来订蛋糕认识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在别人的店里打工。”
“是嘛,这么有缘,结婚的时候一定记得叫上我啊。”
“当然,只是应该还要挺久的。”
我提上兴趣了,“怎么说?你男朋友不是比你年纪大吗?不着急啊?”
“他说把孩子生了再结婚,说怀着孕不好办婚礼。我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我年纪小不着急,他三十多了还没结婚,应该会比我更急。”
我捏着杯子表面正常,内心哗然,最初以为她知三当三,原来她一直不知道许文宏已经结婚了。
莫非许文宏是想等孩子生完安定了,再跟我提离婚的事情?
既然这么想维护住他的脸面,就别怪我给他撕破脸。
自从那顿饭局之后,我和陈可昕越走越近,不是在手机上聊天就是隔三差五去逛街,当然,大多数去的是母婴用品店,而且还是许文宏去过的那家。
她的母亲早逝,父亲在外省老家,产检大多数都是由我陪着她去的,亲眼看见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天变大。
我正在超市买菜,许文宏难得给我打了电话,最近他出差的频率越来越高,电话却不如以前常来了。
“喂,老婆,今天是老妈的生日,我在外地赶不回来,你还是在外面买个蛋糕吧,回家陪陪妈。”
“好,我正好在超市。”
我买了一条鲢鱼和几斤排骨,随便选了几盒进口水果,开车去拿了蛋糕便赶去婆婆家。
我打开门就闻到了香味,开口道:“我回来了。”
听到动静后,婆婆像是见了鬼似的,急急忙忙跑来,手里还抓着一把锅铲。
“小声点!你来干什么!文宏不是说不回来吗?”
我冷笑一声,“他是说回不来,让我多陪陪你。”
“你什么态度?!”
客厅里面传来脚步声,最让我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陈可昕端着一盒苹果,惊讶地望着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不等我说话,我婆婆连忙抢了先,“她是我邻居的女儿,过来看看我的,是吧?”
我真想撕破她的嘴脸,却硬生生忍住了,正好看看他们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冷声道:“是啊,听说今天是您生日,所以就来跟您祝寿。”
“原来今天是阿姨的生日,我不知道,还希望阿姨别怪我,这文宏也没跟我说啊。”
我开玩笑道:“原来你离我这么近,你这不是也没跟我说吗?”
“我也是最近才搬过来的,文宏怕我一个人住不方便,这才劳烦阿姨照顾我。”
婆婆皮笑肉不笑地瞟了我几眼,示意我不要乱讲话。
“可昕你先去房间里休息吧,待会饭做好了我再叫你。”
“我帮您打下手吧,阿姨。”
婆婆拦着我的肩膀,推辞道:“不用不用,有她帮我,你快去休息吧。”
我顺着婆婆的话往下说,“是啊,你看你现在这样多不方便,万一不小心磕着碰着怎么办。”
陈可昕回了房间,厨房里只剩下我和婆婆两人,事到如今我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没想到许文宏动作还挺快的,还没离婚呢就把人送你这里来了。”
“你早就认识她了?”
“是,我早就知道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许文宏那点小动作藏得了一时却藏不住一世。”
面对婆婆不可思议的目光,我慢悠悠说道:“不过你放心,我并没有告诉陈可昕我的身份,你儿子也没告诉人家他已经是个有妇之夫。你们两个联手骗了我不说,还联手骗人家小姑娘,真不愧是母子啊。”
“你以为我想这样的吗!还不是你的肚子不争气,下不出蛋来!我老许家三代单传,绝不可能在我儿子手里断了香火,不然我九泉之下怎么面对文宏他爸,怎么面对许家老祖宗!你一个外姓人你懂什么!”
我嗤笑道:“你不也是个外姓人吗?”
婆婆面目狰狞,仿佛下一秒就要撕烂我的嘴巴,碍于隔壁房间有人,她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离婚的时候你可以多拿一部分财产,只是你不准在她面前说三道四,乱嚼舌根。”
“很不情愿给我封口费吧,毕竟没办法,要维护你那好儿子。只可惜嘴巴长在我身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警告你别太过分!”
“到底是谁过分?以为一举能得个大孙子?到底是不是孙子还难说呢。”
“你这个疯女人,你给我滚出去,不准再来我家!”
刚离开婆婆家没多久,许文宏就给我打电话了,果然是母子一条心啊。
此刻我有点心累,不想听见他们母子任何一个人的声音,便把电话挂了,许文宏倒也是个锲而不舍的,挂了又打,直到我把电话关机。
回到我的公寓时,我感觉脑子很痛,今天像是注定了和这对奇葩母子黏上了,一进来就看见许文宏站在我家门前。
“我有事情和你说。”
我打断了他的话,“居然赶回来了。我很累,长话短说。”
许文宏飞快地看了看周围,“我们能进去说吗?”
“怎么,做都做了,还怕别人知道啊?”
进了房间,我自己倒了杯红酒,大摇大摆坐下,想看看他要发表什么屁话。
“我听我妈说,你见过可昕了。”
“是啊,今天刚巧又遇到,我还以为我走错了呢。”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所以你今天赶回来见我,就是为了问这种问题?那你直接问她啊,别浪费我时间,我可没有精力听你在这里说些废话。”
“晴晴,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许文宏,这句话该我问你吧。你一次次踩着我的底线,把我逼到崩溃的边缘,然后说我变了,像个疯子,以此来展示你的深情和不容易,你才是那个令人感到恶心的家伙。”
也许是说到了许文宏的痛处,他无力反驳,只好转移话题。
“我知道你现在情绪很激动,所以我不跟你吵。可你也知道,我妈一直希望我们能有自己的孩子,你又生不出来,结婚两年后我妈私底下跟我说过很多次离婚,因为在乎你我一次次都拒绝了。”
“所以呢,因为我们生不出来,所以你就要找别的女人生?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在乎?你那时候不想离婚究竟是因为在乎我,还是在乎我爸妈的钱?”
“蒋晴你够了啊,你不要逼我,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妈给了我多少压力!”
“到底是谁在逼谁!你妈给你压力,难道就没有给我压力吗?你是哪只眼睛瞎了看不见是吧?你受不了就离婚啊!”
气氛可以说是剑拔弩张了,我一口饮尽手中的红酒,“说白了,你早就想离婚,只不过想逼我先说出口罢了,好让自己处于被动方,显得多无辜似的,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恶心呢?”
“晴晴,我本来也不想的。本来我只打算在外面生个自己的孩子,带回来我们一起抚养,这样我们就有自己的孩子了,可是为什么你偏偏那么早发现了?”
“你少装模作样,都有孩子了你还会踹了陈可昕?”
“我只想要孩子,我们现在这样的家庭不好吗?要能力有能力,要金钱有金钱,晴晴,我们大学就在一起了,这么多年了我早就习惯你了。但是很不巧啊,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离婚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许文宏就不想跟我绕圈子了。
他又说道:“既然你都说了,那就离婚吧,我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愿意净身出户,房子和车都留给你,我自己能打拼出来。”
“这些东西我不是白拿的吧。呵呵,你走吧,我有时间会通知你去民政局的。”
“希望你不要跟可昕多说什么,我们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井水不犯河水。”
一连几天我都没有去上班,寻了生病的理由把没放的假调过来了,为得就是不想看见许文宏那张脸,毕竟在一个公司上班,难免会遇到。
不知道许文宏跟陈可昕说了什么,这几天她也没找我聊天,不过能肯定的是,他绝对不会把我们的真实关系告诉她。
我思前想后,还是联系了陈可昕。
我们在一家咖啡店见的面。
她看上去精神不错,肚子也比之前更圆润了。我点了一杯咖啡,她要了一杯果汁和一份抹茶小蛋糕。
“最近怎么没见你发朋友圈?”
“这几天文宏请假陪我出去玩了,就没想着发。”
我猜的不错,许文宏果然没有告诉她真相。
“原来他请假了,怪不得我说没在公司看见他呢。不过他现在已经要回去上班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记得文宏说过你们不是一个部门的啊?”
“过几天是公司周年庆,他肯定要回来的。只不过他怎么跟你说的我?”
“没说什么,大概就是说了你们两个不太合得来而已。”
“哦,一点点小摩擦而已。上次我预订的甜品就是为了周年庆准备的,你这样不太方便吧。”
“方便的,我生来就瘦,五个月了肚子也不是很大,何况还有我的员工帮忙,一定会按时送到的。”
“那我就放心了。文宏没跟你说过周年庆吗?家属也是可以去吃饭的,不超过三个人就好。”
“是吗?文宏没有跟我说诶。”
“你到时候不如就悄悄去,给他一个惊喜,公司除了我,还没有人知道他有女朋友的事情呢,你们也是藏得够深的。”
“我真的可以去吗?太好了!”
“当然,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我说,他们男人反正都是个不细心的。”
“蒋晴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才好了,改天我和文宏一定请你和你丈夫吃饭。”
我很早就通知了许文宏,对方一如既往地守时。
字签了,章盖了,八年的婚姻终于结束了。当阳光撒落在绿色的小本本上的时候,我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十年的爱情长跑终于画上了句号。
按照约定,房子和车都给了我,许文宏净身出户。
我们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各自回了公司。
我预订的蛋糕甜点很多,从早上便开始送到公司,助理清点着订单,我拿了一块上次买过的蛋糕。
还是那个味道,不过今天的总感觉比之前的更好吃,或许是因为甩开了一大烦恼吧,接下来就是看戏的好时机了。
周年庆上总免不了上级的长篇大论,我最是讨厌这些,便去了角落。
陈可昕果然联系我了。
我跟她说我的助理会来接她。
许文宏今年业绩很漂亮,被表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正当他在台上春风得意时,陈可昕的出现让他差点肝胆俱裂,说话都有了一分不自然,不过这种老狐狸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如果不是长年共处的人,是很难发现这一丝不自然的。
这里本来就不是家属区,陈可昕确实是我提前安排过来的。
“蒋晴姐,谢谢你把我安排进来,我怎么没有看见你老公呢?”
“不急,你应该看见了。”
“在哪儿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许文宏下台后立马跑了过来,一把拉开陈可昕,好像我会吃了她似的。
他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可昕委屈道:“不是说家属可以来的吗?”
“谁跟你说的?”
我举杯示意,“我说的。”
“蒋晴你疯了吧!”
“我怎么了,我好心好意邀请你女朋友来,怎么还不领情呢。”
“文宏,你别怪蒋晴姐,是我要来的,我还以为你会高兴呢。”
“你别给我惹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或许是情绪太激动了,许文宏难得在外面说话不过脑子。
眼见着陈可昕快憋屈哭了,我只好让助理带她去旁边休息。
助理有些摸不清关系,又不敢乱插嘴,只好闭嘴。
陈可昕:“谢谢你。”
助理:“没什么,蒋部长安排的任务,我的分内工作而已。”
“她人真好,听说老公也是这个公司的。”
“是啊,蒋部长和他老公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结婚七八年了,只是没要孩子,可能不想耽误工作吧,毕竟竞争这么激烈。”
“她老公是哪位啊?我还想当面谢谢他们呢。”
“就是那个。”
陈可昕顺着助理的手指看过去,一眼望到的不是别人,正是许文宏。
“你指错了吧?”
“怎么会错,蒋部长的老公就是许部长啊,全公司都知道。”
我走过来刚好看见这一幕,虽然什么都没听到,但光是看着陈可昕的眼神,我就知道她终于发现了。
我让助理先离开,带着陈可昕去了茶水间。
“想问什么就问吧。”
她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地流。
“你们的事是真的吗?”
“是。”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吊着的那口气突然散了,“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从始至终没有骗过你,哦,除了在我婆婆家说我是邻居女儿那次,至于真正的骗子,你应该去找许文宏。”
“所以你一开始接触我,只是想调查我?”
“是。”
我随手扔给她一段录音,正是那天离开婆婆家后,许文宏来找我谈话的内容。
(晴晴,我本来也不想的。本来我只打算在外面生个自己的孩子,带回来我们一起抚养,这样我们就有自己的孩子……)
还没听完,录音就被她关掉了,她擦掉眼泪,“你应该恨死我了吧,毕竟我破坏了你的家庭,所以你才特意让我来这里。”
“不错,我是有些恨你,不过我更恨许文宏。既然你已经看清楚这个男人的真面孔,就早点另做打算吧。”
“我要做什么打算,我已经怀孕了,而且他也说了他喜欢孩子,他会要孩子。”
“你的意思是,你想借机上位?”
“他总得对他的孩子负责吧。”
“他确实是会对他的孩子负责,既然这样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祝你好运吧。”
我踩着高跟鞋离开了,对于在一墙之后偷听八卦的员工们置之不理,任他们听去。
不出我所料,第二天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许文宏出轨的事情。
一瞬间,许文宏站在了风口浪尖,成为了各公司八卦聊天群中的热门话题。
正好在这个时间点,我把早就准备好的资料和申请交了上去,希望能调去分公司工作,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我的理由很充分,能力也毋庸置疑。毫无疑问,上级很快就批准了申请。
我和许文宏已经离婚的消息也慢慢穿了出来,不用我猜就知道是许文宏自己爆的。
与其彻底败坏了名声,不如直接公布自己早已回归单身。
但是聪明的吃瓜群众怎么会分析不出来时间线呢,真真假假的分析讨论依旧在八卦群里活跃着。
许文宏不娶陈可昕不行了,而这正好是陈可昕她想要的。
在去外地之前,我就料定许文宏会来找我。
果不其然。
“我们的事情是你说出去的吧?我都给了你房子和车了,你还不满足?你还想要什么?”
“我说我想要你死,你会去死吗?真是好笑,房子和车都是作为出轨的补偿,怎么能算作是封口费呢?”
“你!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贪心,简直是蛇蝎心肠!”
“随你怎么说,反正与我无关。”
“我懒得跟你计较,疯女人。”
“你快要结婚了吧?算算时间离预产期不远了。”
“怎么,你要来吃酒吗?”
“不用了,我无福消受,只是份子钱不能显示出我的心意,我决定提前送你一个更大的礼物。”
“什么?”
“陈可昕最初那几次产检都是我陪她去的,我早就接触她了,你知道除了捉奸,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有话你就直说。”
“因为我好奇啊!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男人,无论换多少个女人都依旧无法生出孩子,怎么轮到你就变了呢?”
许文宏瞪大了双眼,惊讶、愤怒、羞耻在他脸上变幻莫测,男人最后的那点尊严被抹杀殆尽,这让他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由他人观看。
“你特娘的胡说八道!别以为这样污蔑我就能挑拨离间!我是不可能回心转意的!”
“说得好像我稀罕似的。当初为了你的破脸面,我主动说我自己不能生,没想到你们一个个的变着法折磨我,如今看来是我太蠢了,我自认活该。”
我不想跟他啰嗦,便拍拍屁股走人。
许文宏还想说什么,却被电话铃声打断。
我听得出来电话另一头是他妈的声音。
“文宏,快点来医院!可昕她见红了!医生说是动了胎气!你快点来啊!”
“好好,我马上,你们先别急!”
许文宏看着我,没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转身去了医院。
晚上我刚从健身房回家,我那位医生朋友便联系了我。
“晴晴,你知不知道我今天遇到谁了?”
“许文宏?”
“你怎么知道!之前你陪着来产检的那个女的,今天差点流产了,说是被气的。”
“噢,他们的破事我已经不想管了,反正与我无关。”
“今天这个事情还真有那么一丝关系,听说是你前婆婆说了你离婚的事情,房子车子全留给你了,男方现在除了他妈那套老房子,什么都没有了,给女的气的当场出血了!”
“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
“是啊,只是我感觉许文宏不算很喜欢她,不然怎么冷冰冰的没反应,太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的,那又不是他的孩子,他生不了。”
“什么!”
三个月后。
我转去了分公司,坐上了经理的位置,手中空余的房子租了出去,留了一套自己住。
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做自己喜欢的手工,偶尔出去旅游,过上了理想中的生活,一切都回到了正轨,而几个月前的破事,只是我人生中的一次小插曲。
这天我去医院体检,正好给我朋友带一份她喜欢的水果。
她趁着中午休息,把我拉到一旁。
“晴晴,你说的还真没错,许文宏私下去做检查了,真的不能生!”
“你怎么知道他去做检查了?你去问你同事了?”
“没有,这种隐私不敢说的,我之前偶然偷听到他们吵架了,你想不想听?”
“不想。”
“哎呀你听听嘛。原来这个女的早就想上位,但是一直没把柄,想着早点母凭子贵,于是就和别人搞出了一个孩子,借机说是许文宏的,可惜她不知道许文宏没生育能力。”
她摇摇头,假意叹气,“许文宏应该做了检查,确定自己被戴绿帽子了,他妈知道了之后没忍住,当场就和女的吵起来了,女的最后也承认了,结果伤心过度,孩子没保住,现在还没出院呢。”
我走的时候绕过了房间最多的那条走廊,没想到还是遇到了许文宏。
他保持着抽烟的动作,手上没有烟,一下子就看见了我。
他比几个月前更沧桑了,显得有些不修边幅,看见我之后尽量露出轻松的表情,眼神里的失意却掩盖不住。
他问道:“你还好吗?”
“一切都好。”
他点点头,“看得出来。”
我不想多说,正要离开,他叫住了我。
“虽然有点自作自受,我还是想说,我有点后悔了,后悔背叛了你。”
我抱着手,语气略有不耐烦,“别搞笑了,你是后悔当时眼瞎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后悔现在过得不好,而不是后悔背叛我,如果那是你亲生孩子,不知道你现在过得多惬意呢,怎么会记得我?”
在他心虚又震惊的目光下,我大步离开了。
过了这么久,许文宏还是那个许文宏,永远以自我为中心,永远都是那么自以为是。
一个男人永远不可能同时吃两家饭,他想从陈可昕那里得到孩子,又想从我这里得到更优质的条件,两头都舍不得,最终两头都得不到。
午后的阳光依然刺眼,我戴上了墨镜,开着自己的车涌入车流,往事便被我抛诸脑后,从此两眼只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