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告别了刘自珍的刘振三,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他知道,刘自珍之所以找自己,是因为何基沣和他的关系并不太好,而和张克侠的关系,属于冷战,或者叫一种文人式相轻。刘自珍和董升堂、张克侠都是办军事教育出身的人,抗战期间因为教学理念及对共产党的态度截然不同,闹得董升堂最后顶撞了参谋长张克侠的命令,造成战事失利,最后虽免予处分,可还是拂袖而去,投靠庞炳勋旧部李振清的第40军去了,听说现在在安阳城,日子并不好过。
而王长海、刘自珍、董升堂,以及自己,还有第59军新提拔的两个师长,崔振伦、杨干三,还有一个病逝了的军长黄维刚、一个副军长李九思,和副司令李文田,平常走得比较近一些,毕竟当初都是38师走出来的弟兄,而李文田、刘自珍的资格更老一些。刘振三更知道,他们这些人,对待从第37师走出来的副司令何基沣,是一种尊重,对于从第38师走出来的副司令李文田,是一种家长式的情谊,而对于对张自忠军长颇有微词的副司令张克侠,就显得有些敬而远之了。这是这些年第33集团军内人人皆知的事情。
刘振三甚至想起,有一次,自己和吉星文没有听军长张自忠的命令过汉水击敌,日军险些把军长给围了。得到军长处境危险时,才急忙发兵去救,虽说最终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可是张军长找自己和吉星文时,吓得两个人躲在掩体里不敢出来。后来是李文田说了谎话,说刘振三、吉星文两个师长,率部过汉水还没有回来,要不然的话,自己和吉星文恐怕不是挨军棍的事儿了。最终,刘振三还是下定了决心,找一下副军长李九思。
李九思是河南邓县人,1900出生于郑州十八里河。1920年,在郑县入冯玉祥西北军学兵营,分配到张自忠所在的连,后到教导团学习,中队长便是高树勋。在任排长时,曾经被张自忠体罚入医。李九思从基层军官做起,1933年参加长城抗战,1936年任独立第26旅少将旅长。抗战爆发后,李从庐山军官培训团匆匆回到平津,29军很快败北,李转道青岛赴济南,受宋哲元委托,招录新兵三个团,后归第59军。1938年1月任第59军38师113旅旅长,1940年5月任第59军38师师长兼第59军训练处主任,参加随枣会战、常德会战、豫西鄂北会战。抗战胜利后任第59军副军长。
李九思似乎刚刚过了一把瘾,脸色红润了不少,刘振三有些厌恶地挥了挥手,似乎要赶走自己面前那股特殊的香味,说了声:“子有兄,这东西,会害死人的。你啊,还是戒了吧。学学人家何副司令,这大雨天的,那胸口上的伤,还不知道痛成啥样子呢,你看看人家那毅力,嘿,吸烟,伤身体不说,也会误了大事的。”
刘振三还没有说完,李九思的老婆便出来说道:“老李,听听刘军长说的,就戒了这口吧。这水里火里的,赚几个卖命钱,为啥非都花在这上面,你一高兴,手舞足蹈的,我们娘几个的日子可咋过啊?”
李九思挥了挥手,有些厌烦地说道:“钱,是人挣的,他冯老总能挣个花花世界出来,我李某人还挣不来一包烟土钱?放心,公家发的粮饷,老子一分不动,全给你存着,还不行?”
李九思老婆的眼泪流了下来,说道:“发饷,发饷,你也没有问问,那点钱能不能到街上买二斤米,你啊,是抽烟抽成神仙了,想让俺娘几个吃风屙沫,是吧?刘军长,你说说,这日子可如何过啊?”
刘振三叹了口气,对那女人说道:“嫂子,明天你到军部总务科,领五百斤小麦吧。子有这烟瘾,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戒得了的。”说完,又看了李九思一眼,说道:“子有老兄,我已经向刘老总请过假,明天就到上海看病去。我走后,你主持着第59军大局,尤其是军事上的事。希周老兄,虽然很敬业,可毕竟是干总务出身的,打仗,还得靠你。”
李九思站起身来,说道:“振三兄弟,你放一百个心,冲锋陷阵这事,交给老兄我,保证没问题。咱可是老军长棍子打出来的孝子,行伍出身的老兵,打不出当年老军长的威风来,咱那军棍,算是白挨了。”
刘振三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记住兄弟给你说的一句话,危急之时,找张副司令,我想,他会有办法的。”
李九思愣了一下,不屑地说道:“找他,干啥,有口气我还暖暖肚皮呢?难道他的办法,比老冯的办法还多?不还有李副司令吗?”
刘振三叹了口气,看来他真的看错人了,这个李九思,就是个不开窍的主儿。李九思也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话,说得有点重了,急忙改口说道:“既然军长让我听他的,那我就听他的。”
秋雨,依旧下个不停,手电筒微弱的灯光,在秋雨中显得有些诡异,丝丝的细雨,在光芒里,竟然闪现出七彩的虹光来,如同夏季墓地里的鬼火。
“口令!”站在城墙上垛口后,披着厚重雨衣的哨兵,大声喝问着。
“汉江!”张克侠回答了一声。
两个哨兵急忙过来向他们敬礼,报告着事项:“报告张副司令、报告过师长,一切正常!”张克侠回敬了一个军礼,拍了拍那个哨兵身上的雨水,说了声,辛苦了。便和过家芳往前走去,嘴里小声说道:“杜聿明,近期要有大行动,具体的作战方案还没有拟定出来,极有可能是借华东部队休整之机,出动机动兵团,闪击兖州、济宁。我们,一定要提前做好两套应对方案,即,让我们继续守徐州,我们怎么办?让我们打先锋或者夹在他们中间,我们又该怎么办?告诉何、孟,近期千万不要再找更多的人谈话了,尤其是没有把握的人和两面派。滕杰那里,似乎有些杂音。”
天际,猛然响起了雷声,悠远而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