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尔可是个懂事的孩子。因为爸爸失业,家里生活发生困难,妈妈要到美洲去谋生,为了这桩事,他心里很不安,一想起要离开妈妈,他连觉也睡不着。
第天,妈妈想尽办法说服大家。玛尔可和哥哥一言不发,愣在旁;爸爸苦恼地思索着,最后勉强同意了。
过了几天,妈妈要走了。她一面整顿行李,一面嘱爸爸和哥哥,要他们关心和照顾玛尔可。玛尔可很懂事,说了几句安慰妈妈的话。
他最爱的妈妈,为了生活,不得不和家人分别,船上的汽笛叫了两遍,妈妈才踏上船旁的吊梯。玛尔可忍着满眶眼泪,向妈妈不断挥着小手。
妈妈走后,玛尔可照旧在义务学校读书。白天还不觉得怎样,一到晚上,就思念远方的妈妈。一天,他实在忍不住了,便向哥哥问起妈妈
妈妈出门将近两个月还没来信,玛尔可天天盼望着邮递员。又过了几天,邮递员真的送来他妈妈的信,玛尔可高兴极了。
这几天爸爸和哥哥出去做零工,还没有回来。真苦恼!玛尔可对信里的字有许多不认识。可是不管怎样,他从头到尾,把信看了好几遍。
爸爸和哥哥回来了,听说收到了妈妈的信,一家人都感到很高兴。玛尔可听他爸爸把信念完,才松了一口气。
以后,每隔三个月他们就收到妈妈寄来的一笔钱,收到钱后总是由爸爸写回信。现在,玛尔可也学会写短信了。
一年多过去了,这时爸爸和哥哥已有了正式工作,债也还得差不多了。只是妈妈来了一封信,说她近来身体不太好,以后就再也没有寄信来了。一家人为此日夜不安。
半年过去了,除了意大利领事在回信中说探访不到外,就再没有消息了,全家人也想不出办法。玛尔可急坏了,总在梦里喊着“妈妈”,他几乎快发疯了。
唯一的办法是亲自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去找。爸爸和哥哥都不能去,爸爸说,找工作这么难,不能自动放弃呀!玛尔可想来想去只有他能去,可是爸爸不答应。
玛尔可坚决要去,爸爸最后同意了。这天爸爸去托一个当船长的朋友帮忙。
就这样,船票弄到了,爸爸替玛尔可整理好一只背囊,凑了几块钱,分作两份让玛尔可藏在身边,防备丢失。凡是应该注意的事,爸爸一再反复叮嘱。
这是四月中旬、一个天气很好的磅晚,爸爸和哥哥送玛尔可到码头上。船快开了,玛尔可的心突然“怦怦”直跳,但他立刻平静下来,和爸爸、哥哥道别。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面前是一片汪洋大海,闪着鱼鳞般的白光。玛尔可这时才感到孤独,身边没有爸爸,也没有哥哥。最亲密的东西只剩下爸爸亲手装好的那个背囊了。
最初儿天,玛尔可只是不想吃东西,人家招呼他,他也懒于答应有一个念头让他感到害怕:会不会妈妈已经死了呢?想到这,他不禁暗暗地殴泣。
有一次他恍恍您地做了个梦,眼前出现一个不相识的面孔,凑近来告诉他:“你的妈妈已经死了!”直到哭醒,玛尔可才知道是个梦。
船过直布罗陀海峡,出了大西洋,玛尔可精神稍稍振作起来。这时他开始注意到周围的人,他觉得这些人都非常和噶可亲。
天气变得炎热起来,人们都倒卧在甲板上。玛尔可倚着船航,觉得倦怠迷惆,脑海中老离不开那个恶梦中的陌生面孔。
航行到最后几天,玛尔可交上了一位好朋友,那是隆巴尔地的农夫,大概已有六七十岁了,他是去看儿子的。老农非常同情玛尔可,常用话来安慰鼓励他。
玛尔可自从有了这位老人做朋友以后,他的心情开朗了起来,性格也活泼了许多,常跟老人夹在大批旅客中,听他们门谈到了日的地以后各人的打算。
这天,船到了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船驶进港口,在“镰镰”的铁链声中抛锚了。这时马上有一只小轮船向着大船开来,是来接旅客上岸的。
隆巴尔地老人牵着玛尔可的手,夹在人群中下了船。玛尔可心里多么高兴呀,今天就能见到妈妈了!他觉得在旅途中好像度日如年,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只有一个星期。
小轮船开过几处码头,终于靠上了岸!玛尔可忽然发觉藏在身边的两份钱只剩下一份了,这一份也所剩无几了,但他并不感到难过,因为不久就能见到妈妈了。
玛尔可上了岸,和隆巴尔地老人分手,老人慈爱地吻了吻玛尔可的头发,玛尔可感动极了,大家相互祝福。
到了街市,玛尔可恭敬地向一个行人问路,那人恰巧是意大利工人,向玛尔可打量一会,问他认不认得字?玛尔可点点头,于是那人指着前面的一条路告诉了他
大街上十分喧闹,玛尔可读着街名一路找去,要是碰上女人,他总要仔细看一看,恐怕就是他妈妈,但是都不对,不是太老,就是太年轻了。
现在,这路牌就是“亚尔忒斯街”了,转角的地方是177号,族叔的店是175号。玛尔可在路牌跟前喃喃自语起来。
玛尔可数着门牌号码,数到175号,果然是一家小杂货铺:他进了店门,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个白发老妇人用西班牙语向他招呼
那老妇人听玛尔可说的是意大利语,她也马上改用意大利语,原来族叔弗兰切斯科在一年多以前就搬到勃兰卡去,据说不久就死了。现在这店由她开着,玛尔可一听,脸色变白了。
那老妇人一看玛尔可变了脸色,就询问他的来历。等玛尔可说明情况,她感到非常同情,劝他不用着急,总有办法找到妈妈的,说着她从对街铺子里叫过来一个年轻人。
玛尔可非常激动,连忙向那年轻人问清街名、门牌。那小伙子也非常热情,答应陪他去。玛尔可高兴极了,向老妇人道谢一声,就走了。
走到街尾,那年轻人在一所生了锈的铁门旁站住。玛尔可伸手按了一下电铃,出来一个年轻女人,玛尔可带着不安的声调上前问讯,
玛尔可吃了一惊,再追问下去,女人就不知道了,说她的爸爸知道,要他等一等,说着就进去了。这时陪玛尔可来的那位年轻人要告辞回去。
玛尔可等了一会,出来一位长胡须的老人,向玛尔可上下打量了一会,又详细地询问一番。他非常同情玛尔可,让玛尔可进屋去。
玛尔可一听柯特维市离这里有好几百里路,吓了一跳,老人叫玛尔可不要急,先休息一下,他替玛尔可写了封介绍信,让他带上。
老人写好了信,叫玛尔可先到勃卡再乘船到洛赛留,到了那里就能找到老人的朋友,他能帮助玛尔可到柯特维。老人又给了他一些钱。
玛尔可依照老人指点的路程,很快到了勃卡。天已黑了,他东闯西撞地到了一个小宿店,那里有许多土木工人,他就和他们宿在一起。
玛尔可休息了一夜,消除了疲劳,他和工人们坐在木堆上,打听到洛赛留去的船只。
玛尔可在极度焦虑的心情中,好容易盼来了船!上了船,玛尔可听船上三个水手说话,全是自己同乡的口音,就和他们攀谈起来,心里也仿佛有了一些安慰。
玛尔可和三个水手一起吃饭,一天两顿,每顿总是吃小面包和卤肉,三个水手对他都已熟悉了,见他闷闷不乐,总是设法安慰他
夜晚,玛尔可睡在甲板上,正想念着妈妈,忽然听得有一个水手在船尾唱歌,玛尔可听了,想起儿时妈妈逗自己睡觉时唱的曲,忍不住哭了。
玛尔可听了这话,精神一振,他想:难道我身上没有勇气,要给热那亚人丢脸吗?他霍地站起来,高高举起拳头,像宣誓一样,大声地表示自己的决心。
到了第五天,船到了洛赛留市,它坐落在巴拉纳河岸,港口泊着各个国家的船只,飘扬着各色的旗帜。一个年轻的水手跑过来帮玛尔可扣上背囊。
玛尔可一上岸就去找介绍信上的那人。好容易到了目的地,只见那是一座华贵的大房子,里面有两个绅士模样的人正走出来。玛尔可扬着手里的信,高兴地迎了上去。
其中一位绅士把信瞧了一下,突然把它掷在地上,还恶毒地骂着。原来老人的朋友是这里的仆人,为了使玛尔可容易找到,信封上写的是绅士的名字,请绅士转递的。
玛尔可遭到辱骂,一时心里又羞又愤,说不出一句话,默默地走了程,颓然坐在街上。行人的脚几乎触到他的身上,但是没有人理会他,
过了一会,有几个孩子围过来看着他,各种忧愁顿时涌上他的心头:袋里只有一块钱了,怎么到柯特维去呢?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他抬头一看,又惊又喜,原来是隆巴尔地老人。
玛尔可像见到亲人似的把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又说到身边只有一块钱了,去不了柯特维;他要求找工作,挣钱筹措路费。
老人想了一会,嘴里喃喃地说着:“也许有办法,随我来。”玛尔可默默地跟着他在一家旅馆门口停了脚,老人向里面张望了一会,现出高兴的神色,玛尔可不知是怎么一回事。
走进里面大厅,只见许多人在饮酒。从老人和他们谈话的样子看似乎老人和他们很熟。他把玛尔可找妈妈的经过情形告诉了大家。
大家都一致表示同情玛尔可,马上凑集了十块钱给他。其中有一个客人举杯递给玛尔可,和他干杯。
玛尔可心里充满了快活和感激,他抱住隆巴尔地老人的脖子,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天,玛尔可坐上了开往柯特维的火车,他满怀欢欣,脸上也有了光彩。从窗口跳望着野景,但美洲的平原到处都这样荒凉,火车一路行驶在没有人烟的荒野上。
到了柯特维,玛尔可在下车时又担忧起来:万一那位老人弄错了地名怎么办?万一妈妈不在柯特维又怎么办?他两腿不禁有些颤抖起来。
出了站,只见满街灯火。玛尔可依照隆巴尔地老人的瞩吋,询问了一个邮递员,那邮递员侧着头想了一会,就告诉了玛尔可。
很快,玛尔可找到了梅塞奈兹的住宅。他心跳手抖,一按门铃,出来了一个老年妇人。
玛尔可一问,原来去杜克曼的路程至少有四五百里,他忍不住哭了,抽泣着把目的和经过说了一遍。老妇人似乎也有些同情,拿灯来照照玛尔可的脸,告诉他一个办法。
玛尔可抹干了眼泪,道谢了一番,就一口气来到那块空地。见那里亮着许多灯火,大批人正在装运货物,玛尔可向一个正在指挥装货的人说了他的请求。
玛尔可不肯轻易放弃这个机会,他把钱拿在手里,说了许多好话那“头”看了他一眼,听口气还有商量的余地。
那人又告诉玛尔可,车要在路上走二十天,玛尔可表示什么都不怕。那人终于答应了,玛尔可十分高兴。
早上四点钟,在星光下每辆货车都装备好了。玛尔可坐在一辆装着谷袋的货车上,前面有几个人骑着马,执着长鞭,驱车出发了。
玛尔可在旅途中做的工作很多:相帮炙肉,分草料给牲口吃,擦油灯,打水………那个“头”看他勒奋,常常加以赞扬。
其他车夫和“头”一样,待玛尔可很亲切。但其中押货物的几个老板模样的人,对玛尔可却很凶,动不动就辱骂。幸亏“头”非常公正。
玛尔可因为过度的劳累和睡眠不足,身体比以前差多了,他常趁别人不注意时,暗暗泣。他不怕死,只是怕还没见到日思夜想的妈妈,自己就死在了路上。
这天早晨,“头”不在,几个商人骂他,其中有一个还用脚踢他幸亏玛尔可闪避得快,否则真要被踢伤了。
做这样苦的工作,还要受虐待,玛尔可心也碎了!晚上,身上发热头发涨,玛尔可悲痛到了极点。他想这回说不定要死在路上了!在迷惆中他嘴里只是喊着“妈妈”
车停时,“头”替玛尔可按按脉,用话安慰他。一个车夫也来劝慰,拿着一杯水给玛尔可喝。
三天后,玛尔可的病好了,车到桑契克·苔莱斯德与杜克曼分路的岔道上,“头”向他指示了路程,玛尔可下车了。
玛尔可独自一人在荒野里行进,渐渐接近热带了,有时也看到一些村落。那里都是印第安人,肤色黑,妇人和小孩都坐在地上。他们对这个年少的过路人,都很和善。
村落稀少,总是徒步走在荒野的时候多。日暮时,玛尔可靴破足痛,走不动了,他坐在树下,看远处骑马的人赶野马。
玛尔可卸下背囊作枕头,想在此过夜,刚刚躺倒,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嗪嗪”的声音,他突然想起这一定是“头”所说的“吃人的热带蛇” 了!他立刻提起背囊逃离
历尽艰辛和惊恐,一星期过去了。玛尔可脚上磨出血来,疼痛难忍。一天傍晚,他又进了一个村子。一探问路程只有五十里了!这使他兴奋起来,增加了成倍的勇气。
再说玛尔可的妈妈,给家里寄出一封短信后,身子一直未恢复。这时,主人又搬家到柯特维去,一路上幸亏两个女工悉心地照顾她。
到柯特维以后,她的病渐渐加重了,病一加重,想家也就想得愈发厉害。晚上不能人睡,不断地说着胡话。
她也写了几封信给族叔,告诉自已现在的地址,并且附寄家信请他代发。但一连几月,去的信如石沉大海。其实,她的族叔已经病死了。
在柯特维住了几个月,梅塞奈兹又被阿根廷政府调到杜克曼去当牧师。玛尔可的妈妈病得连路也不能走。幸亏同伴们替她想了办法,用担架送她上车。
到杜克曼以后,玛尔可的妈妈决定直接写信给家里,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伏在枕上写,信上说自己的病没什么关系,是小毛病……·
就在妈妈寄出信的十天后,玛尔可到了杜克曼市。他在一家旅馆门口,听见有人在说意大利话,就急忙上前询问。
听到这个男人的回答,玛尔可的心像刀割一样,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周围的人都闻声赶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旅馆主人也是意大利人,他把玛尔可扶进里面,问明了他的来历后,大家都十分佩服这个勇敢的少年。旅馆主人安慰他,告诉他梅塞奈兹住的地方。
这时,有个年轻人插嘴说,他曾经到过梅塞奈兹的家。玛尔可一听,顿时两眼放光,他跳起来紧紧抓住这个年轻人的手,向他打听妈妈的事。
天黑了,旅馆主人要留玛尔可住一夜,玛尔可却一刻也等不及,坚决要走。那位年轻人自告奋勇,愿意陪他出市街,然后再指点他路程。他便急急向众人告别。
此刻,玛尔可的妈妈的病更加严重,医生已证实她患的是内脏肿瘤,必须动手术才能挽救,但被她坚决拒绝了。
夜晚,玛尔可妈妈只觉得内脏剧痛,像火烧火燎一般。她忽然又愿意接受手术,但医生早已走了。
上午八时左右,医生来了,但她又不肯接受手术了。医生和护士无论怎样劝都没用。
她叫人把主妇请来,挣扎着抬起半个身子,从枕底下拿出一点钱来,恩托后事。要求把这些钱和行李交给领事馆,再转到家里。主妇叹口气,说不出什么。
忽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跑进来两个人,向主妇轻声说了几句话。主妇的脸上顿时现出了异常吃惊的神色。
主妇出去了一会,又立刻走了进来,紧接着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病人微微开眼睛,以为出了什么事情,主妇很激动地告诉她一个消息。
她困难地支撑起身子,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这是谁呀?像是玛尔可!再仔细看看,啊!真的是玛尔可!
玛尔可奔到病床跟前,病人张开枯瘦的双手,猛的把玛尔可紧紧抱在胸前,笑一阵,又唆泣一阵。她连连吻着玛尔可的头,呼吸急促地说着话。
病人喃喃自语了一会突然她又改变语调,微微推开玛尔可,向医生坚决要求给自己动手术。妈妈被送到手术室去了。玛尔可也要跟着去,女仆硬把他拉开
玛尔可和女仆等在手术室外边。突然,他们听见里面尖锐的叫声玛尔可惊跳起来,要冲进门去,被女仆拉住了。
终于,医生轻轻地开门出来,告诉玛尔可,手术的过程顺利,病人的生命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