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公失忆了。
他忘了和他的白月光冰释前嫌,重燃爱火。
也忘了他是怎么一次次抛下我,让我独自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
他记忆停留在了最恨白月光和最爱我的那一年。
“沫沫,好像做梦一样,我们居然结婚了。”
我只是淡淡一笑。
“是啊,不过很快就要离婚了。”
1
唐灵消息灵通,比我早一步赶到病房。
谢轻舟的手指微动,有苏醒的趋势。
见状,唐灵手一挥直接将我挤到身后,跑了上去。
我脚下一踉跄,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她趴在谢轻舟的病床旁,双眼含泪,楚楚可怜地喊他:
“轻舟。”
显然没把作为他妻子的我放在眼里。
谢轻舟缓缓睁开双眼,打量完四周,目光落到唐灵身上时,眼底陡然散发出一股冷意。
那是一种深深的厌恶,又或者是恨。
“你来这里做什么?”
唐灵微睁大眼,泪水溢满眼眶。
“我担心你,轻舟。”
谢轻舟眉头紧皱,怒气沸腾。
房内的气压瞬间低了几分。
“担心我?”
“呵,你不是早跑出国了吗?还在这假惺惺做什么?”
唐灵一脸不可置信,手伸过去想去牵他。
“轻舟,我不是早和你解释过了吗?”
“我是有苦衷的...”
话还未说完,谢轻舟就已经抄起身旁的果篮和花束往她身上砸。
“滚!给我滚!”
“唐灵,我看见你就觉得恶心!滚出去!”
他眼里戾气翻涌,像是快要把唐灵给吞噬。
唐灵咬着唇,捂着额头落荒而逃。
我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谢轻舟的一举一动,不由拧紧眉心。
谢轻舟的状态不对,唐灵可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正常情况下,他怎么舍得对她如此疾言厉色。
就连如今额头上的伤,更是着急去见她的路上,失神与货车相撞所致。
前不久,他许诺给我过生日,可刚点完蜡烛。
他看着手机上的消息,神色一变,便急匆匆将我丢下。
我心里酸涩,开车跟着他的方向。
地点最终是在一家会所。
通过门缝,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我的丈夫和一个女人挨得极近。
当我看清女人的容貌时,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让我一时无法呼吸。
那张脸竟然和我有五分像。
女人眼角带着泪痕,脸上带着微醺,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红唇贴在他耳畔,不断呢喃着他的名字,还在解释着什么。
谢轻舟听完十分失态,红着眼,抬起她的下巴。
声音低沉沙哑道:
“唐灵,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说罢,深深地吻了下去,缱绻又情动。
片刻,唐灵柔若无骨趴在谢轻舟的肩膀上,微微喘息,魅惑不已。
她转眸看向门外的我,得意地勾起唇,朝我挑了挑眉。
眼中无丝毫醉意。
二十六岁生日。
我的丈夫抛下我去和他的白月光接吻。
真是让我刻苦铭心。
可刚刚谢轻舟口中的唐灵抛下他跑去国外,已是七年前的事情。
2
经医生诊断,谢轻舟脑部受撞击而记忆受损,停留在十九岁的那年。
是谢家破产,唐灵抛弃他的一年。
也是他最恨唐灵,以及最爱我的一年。
谢轻舟对期间缺失的七年时光一无所知。
我刚回到病房,就看见谢轻舟看着手中的小红本发呆。
他为了和我离婚,便将结婚证随身携带着,
只要我一应下,他便会迫不及待将我拉到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结婚证上的两人很是登对,头紧紧挨在一起,一脸幸福。
谢轻舟看见我,
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温柔笑意,还扬了扬手中的结婚证。
“沫沫,好像做梦一样,我们居然结婚了。”
他那好看的桃花眼弯成月亮状,涟漪闪耀。
我愣住,谢轻舟已许久未对我笑过。
自唐灵回国后,便对我愈发冷漠,脸上只剩厌烦,平日里更是对我退避三舍。
看着面前眉眼精致的男人,是他却又不是他。
准确来说,现在的他,是年少赤忱的谢轻舟,全心全意爱着我一个人。
十九岁那年。
谢轻舟对我一见钟情,对我展开猛烈追求。
他主动,热情,总是大大方方的表达爱意。
我向来木讷,沉默,不爱说话。
他便每天在我耳边滔滔不绝的分享生活中的趣事和段子,将我逗笑。
早早的到教室为我占位置,带早餐;
炎炎夏日排将近两小时的队,只为给我买糕点。
每天雷打不动的在图书馆陪同我学习,在咖啡店陪同我打临时工。
一个夕阳下的傍晚,撩人心弦的音乐作伴下,
在其他人面前矜贵清冷,仿佛高岭之花的少年捧着红玫瑰向我告白。
站在人群簇拥间,我攥紧身上洗得发旧的白衫,鼓起极大勇气接受了他的告白。
周围的人都不看好我们,认为谢轻舟只是一时兴起。
断言不到一月,他定会将我抛下。
可令人惊讶的是,在一起后谢轻舟反而对我更好了。
那时,落败的谢家逐渐恢复有了起色。
他仍天天寸步不离地粘着我,还为我放弃许多爱好,令人艳羡。
大家都说我命好,能够得到谢家少爷的青睐和喜爱。
我也无数次的感谢,感谢他能够闯入我灰暗的世界,成为我的光。
但就在结婚的第三年。
我亲眼看着这宠我入骨,信誓旦旦许诺爱我一辈子的男人。
将与我有五分像的女人激动拥入怀中,一副热泪盈眶,失而复得的模样。
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对我好,娶我,
只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年少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从始至终,我都是个笑话,是他白月光的替身。
3
我看着面前欣喜的男人,神情淡淡。
“不,结婚后你很不开心。”
因为我在他眼中,只是唐灵的替代品。
谢轻舟一脸不信。
“不可能。”
“沫沫,我自己知道我有多爱你。”
“和你结婚,我肯定快高兴疯了。”
是啊,当初小心翼翼捧着结婚证,笑得一脸灿烂的人是他。
后来,为了唐灵,拿着结婚证,面目狰狞逼我离婚的人也是他。
我没再说话,办完手续便带他回家。
谢轻舟见我习惯性要往后座走去,他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将我塞了进去。
他坐在驾驶座,看着和我身形不符合的靠背靠弧度,一边帮忙调整,皱着眉的嘟囔。
“奇怪,这座椅怎么这么靠后。”
看着他手里的动作,我扯出讽刺的笑意。
谢轻舟已许久没让我坐过副驾驶,而这靠背的弧度自然是为了满足唐灵的需求。
脚边还放着不合尺码替换的棉拖,
他还是和从前一般体贴。
只是这体贴不是对我,而是对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那时,我打临时工端咖啡时,杯子没拿稳,砸在地上。
碎片划伤我的手,渗出鲜血。
谢轻舟迅速从包里拿出消毒水和创可贴,满脸心疼的为我吹气,处理伤口。
我才知道,原来他怕我受伤。
早早就在包中放了这些以及卫生巾,止痛药和暖宝宝,以备不时之需,细心得不像话。
直到后来,
我才发现他对我的细心体贴原来一直属于另外一个女人。
谢轻舟见我不说话,他有意打破僵局,兴致勃勃说着当初的趣事。
“我记得我们一次去游乐场,那个旋转木马...”
“够了!别说了。”
“我累了。”
我猝然出声,打断他的话。
谢轻舟以为我今日来回奔波真的疲惫了,便不再说话。
我别过脸去,浅阖上双眼。
我从未去过游乐场,谢轻舟便常常带我去,将所有项目都玩了个遍,在那我们有数不清的回忆。
半年前,看了他备忘录才知道,游乐场原来是他和他白月光初次见面的地方。
他带我游玩的时候,或许脑袋里想的都是唐灵。
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我深吐郁气。
真的好累,
我苦苦恳求谢轻舟别离婚别离开我时,他对我横眉冷对,厌恶至极。
如今,我心灰意冷,终于同意离婚,准备抽身离开时,他却失忆了。
4
走进门,谢轻舟好奇的打量对他而言陌生的环境。
看着以为灰白为主色的房子,他不由得皱眉。
“这颜色也太单调了吧。”
“不应该是以奶油黄为主吗?”
这房子是我当初为了迁就谢轻舟的喜好特地装修的,
包括玄关的挂钩都是为了他能够轻便挂外套大衣而设计的。
谢轻舟来到餐桌前,嫌弃的摆弄着桌上枯萎的红玫瑰。
“怎么是红玫瑰啊。”
他白皙的手指又拿起墙上写着“出门注意安全”的便签,咧嘴一笑。
“沫沫真贴心啊。”
十九岁的他和现在的他,当真是判若两人。
这或许便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
若是恢复记忆的谢轻舟,只会嫌恶的说上一句:“多此一举”。
便将便签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
谢轻舟抬头问:
“我们的房间呢?”
我们?
听着这两陌生的字眼,我抿着唇没说话。
我和他已许久没住在一个房间里,
这半年他常常夜不归宿,回来也是睡在隔壁的客房,不喜与我触碰。
我将他带到卧室门口,便止步不前,不愿再走进去。
谢轻舟四处打量着房间,他突然看见角落里的婴儿用品。
面如冠玉的脸上,带着兴奋和疑惑:
“沫沫,我们有小孩吗?”
他的手攀在我的肩膀上,眼中的光亮瞬间刺痛我。
我攥紧手心,心中泛着阵阵疼痛。
努力抑制悲伤,牵动嘴角,艰涩回道:
“没有。”
“那为什么要准备这些...”
看到他这幅失落的模样,我用全力才按耐住想要一巴掌扇上去的冲动。
他见我想要转身要走,一把扯住我的手袖。
“你不进来吗?”
谢轻舟手中不停地轻晃,这是他曾经一贯撒娇的方式。
从前和他吵架,只要他摆出这架势,我心就会软得一塌糊涂,什么事情都原谅他。
可是,今非昔比。
我将他的手扯开,望着他淡声道:
“不了,我睡隔壁客房。”
“记得下周民政局。”
谢轻舟见我即将转身,急忙抓住我的衣摆。
“为什么非要离婚呢?”
“是不是现在的我做错事了?”
“沫沫,你原谅我吧,我们不要离婚。”
看着他这小心翼翼挽留,低声下气的模样。
如果不爱我是件错事,那他错得彻底。
站在我面前是忘却唐灵,忘却一切,眼里只有我的谢轻舟,
所以他才会乞求我的原谅,害怕失去我。
若是他想起一切呢。
怕是刚知道我答应离婚,就欣喜若狂。
5
我刚回到房间,手机便传来消息。
是唐灵,她不知怎么加上我的联系方式,常常发一些和谢轻舟的“恩爱”日常。
我点开她发的图片,指尖止不住的颤抖。
是一张孕检单。
“我怀孕了,是轻舟的。”
“在两个月前,你生病的那个晚上。”
“今天你很得意吗?快和他离婚吧。”
“谢轻舟爱的人是我,别再妄想鸠占鹊巢。”
我此时此刻只感觉全身无力,所有精力仿佛全被一瞬间抽干。
抓着手机的指尖因过于用力而泛白。
前几个月,我同样怀有身孕。
那段时间,谢轻舟常不回家。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很期盼降临到这世界的小生命。
满心欢喜的在购物软件购买婴儿用品,学习孕期常识,已经做好成为母亲的准备。
我给谢轻舟发了无数条消息,希望他回家,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同时在思索,孩子的到来,他会不会就此回心转意。
可两个月前,我突发高烧,昏昏沉沉下楼找水喝,却没成想跌了一跤。
小腹传来剧痛,腿间流出黏腻鲜红的液体。
害怕担忧充满心间,脑袋一片空白。
我手左右扫动地上,摸起手机,给谢轻舟打了无数个电话。
地板冰凉刺骨,腹部疼痛不已。
手机逐渐发热,谢轻舟终于舍得接通电话。
他像是在压制迷乱的气息,
喘息间,语气冷漠敷衍:
“我现在有事。”
后便无情的挂断电话。
我被送到医院时,孩子没保住。
医生还说,我的体质弱,本就不易受孕,此后都很难再拥有小孩。
这次流产,剥夺了我做母亲的权利。
我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
二个月还未有显怀,小腹也是平平的。
可我确确实实感觉有东西在我的小腹消失不见,钻心般的疼痛。
声音沙哑,说不出一句话,强忍的泪水哗哗地流下来。
打开手机,便看见唐灵发的动态,配文“有你真好。”
配文的图片上一捧红玫瑰旁,露出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
那手的虎口处还有一颗黑色的痣,
是谢轻舟。
原来他口中所说的事情就是和唐灵翻云覆雨吗?
突感恶寒。
我喉间涌上一丝血腥味。
终于忍不住趴在地上边崩溃大哭,边不停的干呕。
从此,我的心就和孩子一同死在了那个寒风刺骨的夜晚。
6
看着照片上赤裸的谢轻舟,脖颈还带有鲜艳的草莓印,一脸情迷意乱。
这是唐灵一贯耀武扬威的方式。
我心里的恨意不停的翻滚,升腾。
指尖微动,讽刺道:
“是我不想离婚吗?”
“刚刚可是谢轻舟拉着我的手苦苦哀求让我别离开他。”
“你就且慢慢等着吧。”
发完,就将这个碍眼的头像给拉黑了。
“扣扣——”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一打开门,是谢轻舟。
他抱着被子,一脸无辜。
“沫沫,我睡不着。”
我定睛一看,他身上竟然穿着曾经他一屑不顾的情侣睡衣。
当初,我将睡衣递给他时,他语气嫌弃:“幼稚。”
可后来手腕上却戴着和唐灵配套的情侣手链。
看着谢轻舟瑟瑟发抖,可怜的模样。
我内心平静如水。
“哦,关我什么事。”
“沫沫,我想和你一起睡。”
他说的很慢,咬字清晰,像是害怕我拒绝。
“如果你不让我进去,我就睡在门口。”
谢轻舟眼角泛红,祈求般的望着我。
他目光暗含笃定,他笃定我肯定会放他进去。
笃定我绝对舍不得他受冻。
只可惜,他想错了。
“随便你。”
话语落,我便猛的将门关上。
只留他一脸不可置信站在门外。
若换是从前,我肯定会心软放他进来,再为他暖上一杯热腾腾的牛奶。
可早已回不到当初,
就算他现在失去七年的记忆,是十九岁的谢轻舟,
也无法抹去他曾伤害过我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