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百韬第7兵团,烟消云散了,国共双方的部队,都各自后退了。碾庄圩、大许家前线,成群的野鸦盘旋着、飞舞着,发出令人恐怖的声音。成群的野狗,撕咬着、狂吠着,在夜空里发出野狼一般的嗥叫。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的气息,让人感觉到,这里就是人间地狱。然而,流离失所的人们,还是试探着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家园,含泪把他们的亲人、敌人、不知道是人不是人的骨与肉,掩埋在他们自己挖掘的战壕里、坑道中,缝补着大地的裂缝,治愈着战争的创伤。这就是中国的老百姓,只有他们,才是承受战争带来最大痛苦的人们,至于如戏台上随着鼓点而出没的王侯将相们,他们不敢嗤之以鼻,但他们却以他们特有的方式,埋葬一个旧时代。
然而,战争舞台上的将军们,却没有一刻钟停止他们的大脑和行动。碾庄圩的枪炮声还没有完全停息,孙元良已经到了陈芳芝的师部,对于这位“新领导”,陈芳芝还是相当尊重的,他正要热情而世俗般招待一番时,孙元良却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陈师长,前面情况怎么样?我让你们派出搜索部队,你们侦察的情况怎么样?”
陈芳芝这才走到地图旁边,指着地图说道:“就在碾庄圩、大许家战斗正激烈的时候,夹沟方向,就转移过来共军的一个纵队,我的人撞见了他的老乡,得到的消息很可靠,他们不是地方部队,也不是在前线打残了的部队,而是粟裕的预备队,一支根本没有上前线的预备队。他们还说,他们的领导已经向他们的首长写下了血书,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当主力参战。这个纵队,正在夹沟附近,构筑工事呢。”
孙元良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他们是不让我们打通津浦路了。”
陈芳芝摇了摇头,说道:“不,他们的胃口恐怕更大,昨天晚上,又过来大约两个纵队的人马,在孤山集一线构筑工事,他们的政治宣传队,竟然打出了‘消灭刘峙杜聿明集团’的口号,还嘲笑说,你们三个兵团司令,不过是他们的小爪牙而已。今天凌晨,又过来一大批部队,我们的人,把整个徐州以南,给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们的人,渗透不过去了。孙司令官,要不,我再派人绕到他们后面去看看?”
孙元良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看来,共军已经把我们南撤的大门给关闭了。如果刘老总、杜长官还有这个魄力,主动放弃徐州的话,趁共军大战之后,疲惫不堪,工事防守还不完备之时,果断出击,或可撤往蚌埠,再作他图。否则,就晚了,就晚了啊。到时候再想跑,恐怕就跑不成了啊。”
几乎在孙元良到达二十五里铺陈芳芝第180师师部的同时,李弥在第九军军长周开成的陪同之下,到了不老河岸边的司元恺师师部,司元恺同样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对李弥说道:“对面的敌人,已经撤走了大部,剩下的不过是些地方武装、游击队,我们只要想过河出击,他们便逃之夭夭了。共军,狡猾的很。”
李弥笑了笑,说道:“吓唬他们一下,还是可以的。不过,不要追击太远,共军确实狡猾,说不定哪一次就被他们咬着了,够你受的。司师长,我问你一件事。”李弥话锋一转,问起了一件往事:“当初,你们是如何守安阳城的,致使刘伯承攻了多日,失败而走的?”
司元恺没有想到李弥会问起这事来,想了想,才说道:“三十六年五月前后,就是张灵甫整编第74师在山东孟良堌被歼前后。那个时候,董升堂参谋长对师长李振清说,刘伯承部为配合陈毅部作战,极有可能要攻打安阳城,而我们当时驻守安阳城的,只有我们那个整编第40师,而且是邯郸战役之后重建的部队,后来主力又在豫南遭受了重创,幸亏董参谋长常年办理军事教育,他任整编第40师参谋长后,狠抓基层军官的培训,招录新兵,强化训练,部队的战斗力得到很大的提升,部队士气正高,尚可一战。
也正如董参谋长之言,三十六年4月底,刘伯承大军连克安阳外围县城,兵锋直指安阳城,以数万部队将安阳城团团围困。当时的我们,在害怕之余,不得不加强防守,更不可能求来援兵的,一切只得靠自己。董参谋长打仗,很有一套,他给逃难到安阳城外的地主、豪强、流杂部队等提供粮食、军械、弹药供应为条件,把他们引以为外援,并派出得力部队一部,充实安阳城外围防守力量,迟延解放军的进攻。同时加强城防力量。因此,自三十六年5月5日起,至25日解放军撤退,抵抗刘邓一、二、三、六四个纵队及太行军区主力数万人的进攻,以牺牲6000余人的代价,保住了安阳城,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李弥长叹一声,说道:“孤军守安阳城,尚能战胜,我30万大军,难道还守不住一个工事坚固的徐州城,为什么非要跑呢?打运动战的苦头,难道还没有吃够吗?”
黄百韬第7兵团被歼灭了,邱清泉感觉到一阵轻松,他把第5军、第70军向后稍稍撤了一下,对参谋长李汉萍说了声:“这条铁路打不通,恐怕要打那条铁路了,老头子的指挥,是看着铁路线的。”
李汉萍有些担忧地说:“司令官,现在徐州‘剿总’乱得很,说什么的都有,我们怎么办?”
邱清泉傻笑了一声,说道:“我们怎么办,难道我们说了算?记住,拳头硬才是硬道理,决策上的事,恐怕连刘老总和杜长官说了都不算,我们瞎操那个心干啥。通知于一凡过来一趟,这一次,无论是守飞机场还是打女娲山,他们打得都不错,我要给他奖励,给他安排得力干部,把他们这个师真正创办成我们第2兵团的主力师。”
李汉萍一听,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多一时,于一凡便来了。邱清泉喊来了参谋长李汉萍、第5军军长熊笑三和跟随方治等人前来慰劳的第2兵团政治部主任吴思珩,当面给于一凡部发了部分奖金及枪械。然后由吴思珩出面,讲了一通政治道理之后,李汉萍才抛出了邱清泉早已拟好的部队团、营级干部交流调整名单。
第112师政工室主任与第70军第139师政工室主任对调任职。第112师第335团团长韩福山调升第二兵团独立旅副旅长。第112师第336团副团长苏显扬调到第5军第200师某团任职。第112师团营级干部遗缺,由第5军副团级干部曹庆和等人调升团长、副团长。
于一凡对于这种掺沙子式的调整,虽然有所不满,可也不敢反对。而这时,邱清泉为吴思珩重回徐州前线及第112师立下的汗马功劳而举行的午宴,已经开席了,觥筹交错之间,战争的气息早已远离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