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大选没有赢家

史评 2024-10-30 08:54:17

日本众议院选举落幕,现任首相石破茂在自己的选区获得了高票,直接拿到了85.1%的得票率;然而他所领导的自民党败北,在选前自民党一家的议员票就直接过了众议院半数席位,但选后自己和公明党加起来的票数竟然都无法过半。

日本众议院选举,自民党的情况非常不好,和公明党加起来竟然没有过半数

(一)“政治献金”丑闻还是害惨了自民党

日本第50届众议院选举在10月27日登场,当天晚间8时投票结束后,自民党候选人的开票情况并不理想,甚至一路落后在野势力。而根据《每日新闻》的开票速报,最终自民党与公明党的执政联盟从选前过半的288席、严重衰退为215席,在野势力则获得过半的250席(含无党籍12席),《每日新闻》形容自民党遭遇大败。

本届日本众议院大选共有1344人参选(女性314人),争夺465个众议员席位。这次选战原本应该聚焦经济议题,包括物价上涨、薪资调整、日本的经济成长战略等,但自民党的派阀“政治献金”丑闻持续发酵,让在野阵营主攻“自民党不可信任”,但在野党之间未能在每个选区协调出单一候选人(仅46个选区出现执政与在野势力的一对一局面),这就变相提高了自民党的胜算,或者说不至于让自民党像2009年那样走到惨败的边缘。

根据日本“放送协会”的报道称,10月27日的投票率达到了53.84%(已包括提前投票的209万人),选民最后给予自民党“严厉的惩罚”,让自民党与公明党执政联盟的众院席次未能过半,这也是2009年以来首次出现这一幕。当时自民党交出政权、时任自民党总裁麻生太郎宣布辞职,由胜选的民主党(今立宪民主党前身)党魁鸠山由纪夫组成内阁。这次选举自民党虽以191席蝉联众院第一大党,没有重演2009年丢掉最多席次的惨剧(当年民主党获得308席、自民党仅119席),但与选前相比依然痛失56席、未能越过233席“胜负线”的表现,依旧被日媒视为大败。

自民党从选前单独过半的247席,演变为选后即便加上执政友党公明党,也只剩215席,日媒认为围绕着“政治与金钱”的丑闻持续发酵,是这次自民党惨败的最主要因素。石破茂在10月27日开票当晚的开票中也暗示了这一点。

刚开始开票时,自民党的开票结果甚至不如在野阵营

事实上之前的自民党内进行总裁选举时,日本国内就曾有一种预估:这一届的自民党总裁虽然竞争激烈,但这个位置现在非常不好坐。主要还是之前的“政治献金”丑闻。这一丑闻是在2023年出现的,起初仅仅涉及安倍派,但令人意外的是,这一丑闻越烧越大,最终迫使岸田文雄直接宣布解散派系。为了平息“政治献金”丑闻风波,岸田努力了1年,但后来发现没什么用,选民们还是不买账,岸田内阁的支持率依旧非常低,最终岸田只能放弃寻求自民党总裁连任。

在自民党总裁选举辩论中,“政治献金”是一个激辩的议题,当石破茂成功当选自民党党魁后,准备来一波豪赌,借着自民党总裁选举的热度,直接宣布解散众议院,重新选举。正式投票前,石破茂定下执政联盟席次过半的目标,但选前的多数民调显示难度极高,甚至就连石破茂自己经常因为焦急的选情而不断召开党内会议,商量对策。自民党内甚至还定了“保优势选区,弃劣势选区”的政策,海内外媒体皆认为本次众议院选举是自民党的政权保卫战。

但开票结果出炉后,自民党还是不可避免遭遇了失败。选举过后,彭博社发表了这么一番评论:石破茂一上任宣布提前选举,是一场糟糕的赌博,想要赌赌看选民对于新上任的领导人是否会表现支持。不过,选民显然不买单,不相信笼罩在“政治献金”丑闻之中的自民党,即使有了新党魁上台,就能对党内展开实质改革,最终石破茂的“政治豪赌”失败了。

日本“朝日电视台”的前员工玉川彻表示:自民党的败因在于低估了“政治献金”丑闻的影响。他们以为只要换掉招牌,也就是从岸田首相换成石破首相,通过改变形象就能渡过难关。但结果证实,这只是错误的判断。即使在自民党政客中,石破茂在日本社会拥有最高的民调数字,但他依旧无法拯救自民党的选情。

日本《日本新闻网》在开票结果出炉后不久对这次众议院选举做了一个更深度的分析:回顾这场选举,从自民党总裁石破茂上任首相后,在10月9日宣布解散国会,到了10月15日公示(登记)开始,再到27日投票,时间非常短暂,而从选举初期就面对不利的风向,同时,被受困于“政治与金钱”的漩涡之中,也让自民党一路面对逆风的情势,党内明星、选举对策委员长小泉进次郎也日本全国各地跑, 石破茂除了在全国替候选人站台外,选前最后一天,也回防东京都,狂扫首都的候选人,就结果来看,效果无法外溢,传统组织票也开不出来。

在这场选举中,石破茂四处助选,但自民党选情还是非常焦灼

在这次选举中,自民党反复强调的“政策牛肉”对选民来说,完全没有吸引力,也导致自民党在相隔15年后的选举,自民党、公民党再次在众议院选举中,没有能够过半数。其实除了政治与钱的问题外,日本民众对于自民党连续执政12年的疲乏,更尤其是统一教团的宗教问题以来,也冲击到以宗教票为主的公民党,公民党的正、副代表在此次的选举中都落马,选举席次也相较前次下降,包括经济疲乏、通膨、暗黑打工等“多重性”问题,也让民众对自民党政权感到不满。

相较之下,较有人气的令和新选组代表山本太郎,甚至在这次选举大幅增加席次的国民民主党,都是受到年轻人欢迎,他善用网络工具,像是2024年参选东京都知事开出好成绩的石丸伸二,在选前一天替国民民主党站台,也引发不少讨论。就连立宪民主党的代表野田佳彦虽然是老政治人物,但是他先前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过去担任首相时的故事,也获得不少好评,凭着过去民主党主要接盘的基础,也在此次选举席次大幅增加。

在选举前,日本媒体就普遍预测自民党的席次会大幅下降,对于能否过半一直是微妙的态势,而最大在野党立宪民主党的席次大幅增长。相较以“政权交替”做为诉求的在野党们,即便石破茂不断在演说中,强调自民党执政以来的政绩,还有过去民主党的“恶梦政权”,但相较“政治与金钱”的冲击,甚至选前传出补助不提名候选人的“2000万日币”事件,还有多重复杂性因素影响下,更是让原本自民党就不妙的选情,是雪上加霜。

就逻辑来说,石破茂当选自民党总裁后,选择立刻解散众议院进行短期决战来说,大战略确实有一定的考量,毕竟时间越长,恐怕会给“野党共斗(在野整合)”的讨论期,此次有多区都是2、3名的在野党票数相加,是大于自民党的候选人,过去多次整合后仍失利,此次在野缺乏整合时间甚至即使涉及“政治献金”的议员之中,仍有多人当选。但石破茂仍然高估自己的魅力,同时低估国民对自民党的不满,让自、公联盟的选举结果低于预期,也没达到石破茂选前维持执政联盟过半的目标。

英国广播公司则评论称:10月石破茂当选日本首相后立即宣布解散众议院,重现选举,不过这场政治豪赌反而适得其反,他与自民党皆低估了选民的愤怒程度,以及低估选民采取行动的意愿。最终的选举结果是一场“完美风暴”,一面自民党深陷政治献金丑闻,数十名执政党议员因在政治招募款活动中收取数百万美元遭到调查,另一方面日本民众却受通膨、高物价、低薪、低迷经济所苦。

针对自民党深陷的政治献金丑闻,选前参加反对派集会的选民滨田美智子形容自民党的处境相当糟糕,炮轰执政党逃税的行为不可原谅。她也直言在一般大众受高物价所苦之际,执政党出现贪腐丑闻有多么令人震惊,过去30年薪水没涨,物价却以半世纪来最快的速度上涨,10月,包括食品、药品、电费等多达数千种日常用品价格上扬,滨田美智子抱怨:“我每个月买食物的花费比以前多1万或2万日元。”

受自民党“政治献金”丑闻影响,自民党党魁竟然直接落选

受自民党“政治献金”丑闻的影响,自民党的执政盟友公民党的选举情况也好不到哪里,不仅席位锐减,直接减少8席,从选前的32席减为24席,甚至就连公民党党魁石井启一都未能连任,直接在崎玉14区落选。公明党党魁上次未能连任众议员是2009年的太田昭宏,当时“自民-公明”执政联盟丢掉政权,造成民主党的鸠山由纪夫上台。

石井启一开票当晚曾在日本“放送协会”(NHK)的节目表示,由于自民党最近的问题(政治献金丑闻),公明党作为执政联盟,在众议院选举中处于“非常困难的境地”。

日本《每日新闻》称,石井启一选前是北关东区的比例代表议员,本届选战转至小选区制的崎玉14区,与国民民主党的挑战者厮杀。不过石井受到自民党的“政治献金”丑闻波及,面对诉求政治改革的铃木义弘陷入苦战,即便他有自民党总裁石破茂与东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二人的共同支持,最后依旧丢掉众议员。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次的众议院选举中,石破茂为了进一步降低“政治献金”丑闻对自民党的影响,之前涉及“小金库事件”的10名自民党前议员均没有得到自民党提名,其中也包括“安倍派”“5人小组”,即前经济产业大臣萩生田光一、经济产业前大臣西村康稔、内阁官房前长官松野博一、国会对策前委员长高木毅以及自民党参议院前干事长世耕弘成。但最终除了高木毅外,其他4人均当选。

其中萩生田光一的选情最备受关注,他是安倍的心腹,这次因为“政治献金”丑闻虽然没有获自民党提名,但包括前“安倍派”要角高市早苗和安倍之妻安倍昭惠均在选战中替他站台。虽然萩生田光一在选举期间,遭受强大的批判,甚至有不少民众到演讲现场呛声“里金议员”等,但由于在野阵营的分裂,最终萩生田光一还是顺利当选。

自民党连续执政12年,日本选民已经出现了疲劳,更重要的是经济不振,影响选情

(二)一场没有赢家的选举

在这次的选举中,自民党和公民党的席位锐减,甚至没有直接过半,而在野阵营的席位数大增,第一大在野党立宪民主党的席位则从选前的98席增为148席,立宪民主党党魁、前首相野田佳彦已经表示自己会寻求首相一职,这是自2012年在野党失去政权后首次发出这一声音。

不过外界对在野阵营并不看好。分析人士认为,这不代表日本选民支持反对派,应该解读为选民对自民党的愤怒,神田外语大学讲师霍尔评论称:尽管执政的自民党在本届大选中输掉多数席次,但实际上没人是真正赢家,自民党在选票中遭到重创,但没有严重到被驱逐的程度,这凸显日本政坛更大的脉络:执政党掌权数十年,但反对派仍未团结成选民需要的替代选项。尽管选民希望透过选票让政治人物负责,但在选民心目中,没有其他人值得他们托付掌舵。此次选举主要表达了选民厌倦了那些贪腐的政党及政客,但选民们依旧想选择自民党,而不是想要有新领袖。

日本选民藤崎美雪直白表示:尽管执政党有贪腐问题,但反对派也完全不突出,他们抱怨一堆,但完全不清楚他们想做什么。

66岁选民藤崎美雪选前表示,日本人非常保守,很难去挑战别人及做出改变,她提到反对党曾短暂上台的历史,但最终没能改变什么,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倾向于维持保守。她说即便自民党深陷丑闻风波,但因为自己过去一直都投给自民党,因此这次仍可能继续投给自民党。

日本共同社则分析称:立宪民主党席位的大跃进虽然让野田有了追求首相一职的想法,但在野阵营的光谱差距过大、短期难有强力人选能进行整合,像是要明显偏右的日本维新会跟日本共产党合作,基本上就是难以想象。日本维新会的党代表马场伸幸则称:该党最大目标就是打破执政党的多数地位,“完全无意加入联合政府”,但也不会跟理念相异的立宪民主党及国民民主党合作。各方政治立场差异极大,接下来日本政治恐怕在经过长期的安定后,将要转入不稳定的时期,接下来就看新一届日本内阁如何组成,石破茂如何再拉拢其他小党。

野田佳彦透露想寻求首相,但恐怕会非常难,因为在野阵营分歧太大

这次的众议院选举归结起来就一句话:没有赢家,如果非要找一个最大输家,只能说是日本选民,因为他们只能在自己都不喜欢的选项中作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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