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雯:​风雪乌鞘岭

凉州文化 2024-05-14 01:37:57



风雪乌鞘岭

文/徐 雯

志书有云:乌鞘岭“盛夏飞雪,寒气砭骨”。今年到乌鞘岭脚下的镇上工作,刚到单位时,就有同事告诉我,你要在车上装个防滑链,你的轮胎不是雪地胎……诸如此类,谆谆叮咛,我不以为意。想着,要是碰上雪了,大不了待在单位。

一个冬天局势安稳,我并没有遇到雪情,或者说,乌鞘岭的雪情并没有困住我。我心下暗喜,想着春夏时节,路过乌鞘岭尽是草色和牛羊,该是有放牧的惬意呢!但今天的天气清清冷冷,下了楼就见有细细的雪粒打在车窗上。想起课文里的三四月时节是“草长莺飞绿映红,桃花朵朵笑春风”,但在这所小城里,四月下雪却很常见。一路上,雪雾弥漫,雪片扑打着车窗,天地迷蒙,远山失去了峭拔,变得温柔而纯真。路边的杨柳,才泛出翠绿来,嫩绿的叶子如同星星一样,朦朦胧胧的,倒是很惹人喜爱。偶有几洙榆叶梅晕染在似烟似雾的雪气里,顿觉有了杏花烟雨江南的味道。我着急赶往单位,是来不及欣赏这水汽弥漫的小水彩景色的。

正想着,路途已是近岭处,雪花越来越大,路边的杨树都有了白桦林的味道,我握紧方向盘越走越慢。翻岭上坡,前后的车都保持着车距,我也小心翼翼。远远看见有一辆红色的货车停在路边,双闪灯像两个猩红的眼睛。迎面的车是下坡,我轻点刹车靠边停了下来,等对面的车缓慢前行后,我准备从红色货车的左侧超车过去。可是奇怪了,踩下油门的时候,车轮不听使唤地左右摇摆,方向盘似乎控制不住它们了,我知道车子打滑了。等我停稳车子下车查看时,我才发现,我的脚下早已是结得结结实实的“冰路”!

走不了了,我举目四顾———山和雪融为一体,大雪浩浩荡荡,分不出天际与地界,世界被苍茫模糊的白裹挟了。天是白的,地是白的,风也是白的;路是白的,雪是白的,我也被霸道骄傲的白包裹住,没有前路,也无退处,整个宇宙似乎只剩我。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灌进我的衣领,除了呼啸的风声,苍茫天地里,我一人独立风雪中。这时候全然没有了“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的婉约,虽然这句诗让我多次幻想,红衣长裙的佳人是如何让守城的士卒失守城换垣的。站在风雪里,天地苍茫,我顿觉自己不如乌鞘岭上的一片雪花,雪花有它的队伍,它有来处也有去路,我没有。乌鞘岭的鹰飞过,它也一定在嘲笑我的愚昧,这里是它的领地,它说了算。

风雪里,我竟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两千年前,也是这样的风雪漫天,年轻威武的将军怀揣大汉王朝的梦想,把一腔热血拼撒在这里。我胡乱猜想,我现在脚下的土地是否记录了他们当时金戈挥舞的身影;我身后的山麓,是否回响着那天的战马嘶鸣。铠甲闪闪,鼓角铮铮,骠骑将军“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的壮志雄心,如此时横贯大地的风,猛烈地撕扯着乌鞘岭。穿越云际,华夏民族的血性精神汹涌在乌鞘岭的风雪里。我被风雪里的乌鞘岭震撼到了!

此时,我觉得我需要一壶酒,与隔了时空的将士们,共敬乌鞘岭的雄宏!酒冲进五脏六腑,用燃烧起的火苗,融化乌鞘岭的雪,雪水充沛,是春天的寂静。在风雪混沌的乌鞘岭,我看不见自己,只听见猎猎的风在草原上飞奔,只看见山头上变幻的云朵……

在风雪里站了不足一刻,我已经冻得手脚冰凉。回到车里开了暖气,犹记起《书剑恩仇录》里有两处写凉州的地方:一是余鱼同凉州积翠楼题诗,二是乌鞘岭恶战。记得金庸老先生写道:官军与红花会两拨人马在乌鞘岭打了遭遇战,一面是峭壁,一边是悬崖。心下偷笑,老先生一定是没有到过此地的,悬崖峭壁么应该是蜀道的险峻,眼前的乌鞘岭从地貌上看,山势较缓坡度不大。还是《荷戈纪程》中记载得贴切:“岭不甚峻,惟其地气甚寒”。由于坡势加上路滑,我眼看着一辆小型面包车从山岭上下来,连走带滑到停到了山凹处,车头碰到了路边的围栏。司机也和我一样,束手无策,只能打电话求助。

过了会儿,山岭上下来一俩红色宾利,是面包车司机找的救援。宾利车上的几个人齐力将面包车推拉到了正路上,但是路太滑面包车依然走不了。他们麻溜地给面包车绑了防滑链,面包车终于缓缓移动了,不一会儿消失在了风雪中。

我还在想我该怎么办时,宾利车的师傅上前来询问起了我的状况。当他们得知我在镇上工作,今天的工作任务不能耽搁,二话没说就给我绑起了防滑链。弄好之后他们又把我从山岭上送下来,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路面没那么湿滑,才将车钥匙交给我,叮嘱了两句,又返回到了风雪中。我才反应过来,他们应该是专门在这样的情况下,为困在山岭上的车辆服务的。我心中暖暖的,虽然在乌鞘岭工作的时间不久,这里的山岭草木和人,都让我肃然起敬!

又想起山岭上辽阔的空间,自由、混沌、苍茫,陡然觉得,只有这样的苍茫天地,才能养得出如此广博的胸怀!

作者简介

徐雯,从事教育工作,热爱读书、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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