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偷偷养的外室,怀孕两个月了

每读故事 2024-10-21 15:06:54

华京第一才女谢朝晴与人私奔了。

我曾受书于她祖父,不忍见老先生为此伤忧过度,所以也着人四处寻找。

哪成想最后竟寻到了我夫君在外的私宅中。

原来人是被他藏起来了。

“李仟烨,你这个疯子!”

汤药才刚灌下去没多久,我的驸马宁宵就赶到了。

亏得他将这处养外室的宅子买这么近,否则脚程再远些,便连人都见不到了。

我磨着染了蔻丹的指甲,抬眼扫过去。

宁宵常年清冷自持的面庞则是被地上那摊血撕碎,他颤抖着搂住怀中女子,怒道:“晴儿她是谢太傅的孙女,你如此对她,我定要到陛下面前参你!”

“去吧。”我无所谓地往软榻上一靠,“本宫倒要看看,传言中与人私奔的谢姑娘突然出现在华京,还怀上我夫君的孩子,这事让皇兄知道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会怎么死。”

成婚前我就听说过,宁宵有谢朝晴这么一个青梅竹马。

两人三岁起便同窗共学,两心相悦,发展得相当美好。

若非皇兄的一道赐婚圣旨强行拆散,我也不至于坐在这当棒打鸳鸯的那根棒。

没办法,外头都说我文华长公主是眼底容不得沙子的妒妇,如今这姑娘以私奔之名被偷摸养了这么久,孩子都怀俩月了,我又怎能容下?

“阿宵,不要……”谢朝晴脸色惨白,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

命还挺硬。

我轻啧,抬了抬手,小翠立即指使几个丫鬟将人从宁宵怀里剥走抬出去。

“李仟烨,晴儿都这样了,你还想做甚?”宁宵双眸通红,是我从未见过的慌乱紧张,“即便你是长公主,也不能如此草菅人命!”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长公主呀,宁郎。”我笑吟吟地瞧着他,眼底却尽是冷意。

小翠对外再一招手,几名侍卫便进来将人扣押在地。

宁宵是言官,读书时学的那点花拳绣腿根本反抗不得半点,只能挣扎着任由血水染过白袍。

“看在皇嫂的面上,本宫饶了你这回。”

“宁郎啊,说好听点你是驸马,但其实就是伺候皇室的一个奴仆罢了。”我俯身用手背拍拍他的侧脸,轻飘飘说道,“别太拿自个儿当回事。”

说完,我便抽身离开了这座略显逼仄的宅院。

“驸马养外室都这么抠门,做什么也不会成功的。”小翠替我揉着脑穴,忍不住咋舌。

这话倒提醒我了:“华京寸土寸金,他哪来的钱既买院子又养人?回头查查,若是走了公主府的账便找皇后报销。”

宁宵是皇后堂弟,能混上如今的身份地位,背后强大的外戚宁氏门阀功不可没。

公主府上上下下养着百口人,光靠我的俸禄不够,日常自然是要找借口敲诈这些有权有钱的世家贵族。

我心安理得地眯起眼,话锋一转问道:“谢家那姑娘如何了?”

“底子好,大夫说按时服药按时睡觉,很快便能恢复。”小翠动作顿住,后半句压低了声,“她叫您当心今夜的接风宴。”

谢朝晴与宁宵是青梅竹马没错,但两心相悦就难说了。

谢老太傅是三代帝师,作为他孙女的谢朝晴自幼便有神童才女之名,学堂同期学子无人能出其右,公主们也担心被抢风头,都不敢找她做伴读。

这样惊才绝艳的女子,却突然不知和谁私奔了去,至今下落未明。

宁宵在外为了他的小青梅形神黯然,没人怀疑到他头上。

其实正是他以年少情谊之名,强行要了人家,又句句深情将人捆索起来。

宁宵一向谨慎,此事上却颇为大胆,将宅院置办在公主府附近,叫我找了许久才发现。

被折断羽翼关了两个多月的谢朝晴出乎意料地清醒,平静辱骂了宁宵半炷香后,才提起让我找大夫打掉她的孩子。

“谢姑娘,你说话确实比谢太傅有意思多了。”我主动抛出橄榄枝,“本宫可以帮你摆脱宁宵,但本宫可不做亏本买卖。”

就这样,被撞破秘密的宁宵根本不敢声张,而以我的风评,人既然被带走,那大概率是不死不休了。

谢朝晴顺利成为公主府幕僚后,给我提的第一个建议是当心今夜的接风宴。

华灯初上,笙歌鼎沸。

我看着眼前摆了满桌精致菜肴,接收到小翠焦急但无能为力的眼神。

伺候帝后的布膳女官生了急病,宫里头一时寻不到合适的,于是找上我将小翠调去用了。

而这种筵席一般带在身边伺候的就两三个,小翠离了,眼下我这儿就只剩红玉一人。

好低端的手法。

我无声扯了下嘴角,表现得兴致缺缺。除了自带的酒水,其他东西一概未动,连最喜欢的歌舞曲子都没看几眼。

觥筹交错中途,我带着红玉到殿外转了转,松松气。

长方亭的风越吹越热。

我蹙眉,逐渐涣散的意识里发现了不对劲——是方才长袖挥动间,宛转游移到我跟前的舞姬。

难怪她冲我挥手时那香味如此浓郁。

“不用回去找人,打草惊蛇。”我拉着红玉的手,轻声细细叮嘱,“你速去备车,让候在晟天宫外的人进来,本宫就在此地等。”

这处凉亭离主殿有些距离,短时间内不会引起注意。

我原想不动声色离开,却低估了药性猛烈。

见惯了宫里的腌臜手段,我深知此时浑身躁意难压,再这样怕是会失去理智就地脱光。

不行,还是得找处无人的偏殿躲起来。

我死咬下唇,低着头想地往更远处走。可步履浮沉,没两步就被裙摆绊倒。

身侧有人眼疾手快托了把,我抬眼匆匆一瞥,混沌的脑海里却一时半会找不到和这张俊脸相对应的名字。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男子身形高大颀长,恰好为我挡住身后宫人探寻的目光。

但他仿若只是顺手扶了下,很快便又后退半步,清朗的声线疏离道:“臣去唤人来。”

“站住!”我将此举收入眼底,内心有了判断。当下就低喝威胁,反手抓住他的小臂。

“此地右转不远有座单独的屋子,是晟天宫的冰窖。”我深呼吸几口,不断被燥热侵蚀的意识几乎要被挑断,“你带本宫去那,过后本宫有重赏。”

话落,我又用力将他腰侧佩剑抽出,当即给自己手臂划了下,让熟悉的疼痛感勉强占据高地。

耳边有人低声喊“殿下”,也有人高声呼“长公主殁了”,忽远忽近,忽冷忽热。

就像前世正中胸口的那把剑,喘息和生机被撕扯着,感受着身上不断涌出的血,意识越来越模糊。

我活了两世,这是个秘密。

上辈子我名声奇差,人见人憎。因此稀里糊涂地在某次宫廷晚宴被捅了一剑后,于乱糟糟的喧闹声中死去。

天下苦长公主久矣的局面得以结束。

但没想到这样的恶人竟也有再睁眼的机会。

一朝重生,让我明白了自己不过是大离皇室的通用背锅人。不论做没做过的龌鹾事,只要最后涉及长公主,都会被陛下宽恕。

而皇兄这看似纵容的行为,实则也是变相默许那些脏水往我身上泼。

前世顿悟太晚,但得到意外重来的机会,自然要有另外的打算。

我开始借些荒诞不经的游艺,默不作声将身边的耳目眼线铲除,培植起自己可用之人——比如谢朝晴。

但今日事属意料之外。

我砸开一缸冰鉴,塞了把碎冰进嘴里,转过身才注意到那男子还在屋里。

冰块化开,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我顺手拭去额间细汗,语气夹杂着自己都没注意的不满:“你怎么还在这儿?”

他一袭玄色武将朝服,深绯革带束住窄腰,宽肩长腿衬得身形愈发高大。

虽然眼生,但这副皮相确实不错,尤其是那深邃冷峻的眉眼直勾勾瞧过来,让我反映了大半天——方才我许了他会重赏。

“你是哪家的?本宫回去后遣人往你府上送礼,现在可以滚了。”

冰窖里空气流通不足,我用锦帕胡乱给伤口包扎上,终于听到眼前男子开口:“臣顾行晏。”

顾行晏?

暂时没想起来。

于是我不耐烦地也回了他四个字:“知道了,滚。”

顾行晏挑眉,又道:“殿下,臣的佩剑还在您手上。就眼下的状况若是被瞧见,我们二人怕是说不清了。”

武将的随身佩剑都是重金打造,通常很容易辨认。

外头隐隐有脚步声靠近,我烫手山芋般松开剑柄,却没听到哐当落地声。

顾行晏身手快得吓人,俯身接住剑的同时,侧头悠悠道:“臣滚了,殿下保重。”

等红玉她们找来,冰窖早不见其他人踪影。

医师和宫人跪倒一片,忙中有序给我包扎诊治喂药。

“今日接风宴接的是谁?”宴席都快结束了,我才终于想起这事来。

“从北边战场下来回京述职的顾行晏将军。”红玉答道。

药效褪去,我倒想起来了。

自北戎侵占大离北境十二城以来,朝堂就分为了主战、主和两派,多年来一直僵持不下。

原本圣上是偏安保守,但后来压不住民意滔天,便由皇后意思指了顾行晏去北征。

没想到此人彼时不过弱冠之年,率千骑首战北戎就夺回青木城,此后两年内的六战六捷叫京都权贵们都傻了眼,没想到一个被临时推出去的摆设竟有这本事。

眼看着到手的城池被夺回近半,北戎可汗震怒,一纸密函过来告知皇兄,供银他不交了。

财路被断,圣明的天子火急火燎将人召回,便有了今夜这接风宴。

不过我记得在上一世,这位少年将军回京没多久后,便意外染疾身亡了,似乎正是在接风宴上出的差池,结局可谓惨淡。

不用想也知道是我皇兄的手笔,为此皇后还和他争吵许久。

绕来绕去,那顾行晏是皇后党的人。

长公主在晟天宫晚宴遇刺,宫里太医打着帝后关切的名义来了几波,被我装模作样发一通火又给赶了回去。

谢朝晴要我当心,必然是前阵子从宁宵那儿得的消息,因此谁给我使绊子倒很明了了。

可顾行晏恰好又是皇后的人,那他昨日举动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奉命另有意图呢?

此事很快在宁宵那得了解答。

听小翠说,他这几日有事没事都到东院来转悠,可又不敢进来。后来还是打着皇后要办马球赛的幌子,才迈进来同我用膳。

“听说你遇刺受伤了,可好了吗?”宁宵好半天憋出句别扭且虚假的问候,为了显得不那么尴尬,甚至给我夹了个虾仁。

“小事罢了,不劳驸马挂心。”我凉凉道,刺杀对于皇室权贵来说,的确是司空见惯的小事。

“那就行。”宁宵颔首,像是准备试探什么,却弯弯绕绕迟迟说不到点上,“这次接风宴是皇后娘娘特意为顾将军办的,却让殿下遇险,她很过意不去。”

“皇嫂多虑了。”我直接替他拐入正题,“宴上那支长袖折腰舞相当不错,本宫很喜欢那些舞姬。”

宁宵顿时僵住,安静地喝了几口羹汤,才又若无其事说道:“殿下若整晚都待在殿内观赏,也不会遇刺。”

“这样本宫便会错过与顾将军交谈的机会,那多可惜。”我笑道。

宁宵却皱起眉:“顾行晏?你在殿外见到他了?”

他神情间的意外不似有假,顾行晏并没有将那晚的事告诉皇后——看来是皇后党里出现了异心。

我心情颇好:“是啊,多亏有顾将军在,本宫才没有丧命。”

“他顾行晏是将星奇才,身手绝佳,在他的保护下你还能受伤。”宁宵冷嗤,忍不住阴阳道,“看来他并没有很在乎殿下死活。”

此话对我攻击力为零。

我慢条斯理地漱完口,用锦帕擦了擦嘴,起身道:“本宫听闻谢家至今还在寻女,驸马要不要去提供点线索?”

此话对宁宵攻击力拉满。

他盯着我瓷碟中未动的虾仁,咬牙道:“人是殿下杀的,与我何干?”

说好的情深义重,才过去几日,竟又与他无关了。

我正惊诧宁宵这份与我不遑多让的狠心,又听他冷声道:“顾行晏有自己的心上人,殿下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我与宁宵成婚以来一直是分居,他既养外室,我自也有面首相好,夫妇不睦的事实早已不是秘密。

这次小翠却忍不住劝我:“殿下,人顾将军有自己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还是算了吧。”

关于年少情谊是否等同于爱慕这个议题,谢朝晴有话说。

红玉接着劝:“那到时候这瓜要是强扭不下来,公主府可有勇士能与顾将军一战?”

原来不支持是怕打不过。

我沉默住,小翠和红玉在后头偷偷击掌。

一身凤袍华冠的皇后宁氏在宫人们的簇拥下款款而来,见着我便虚情假意地开始问候:“文华,手上的伤可好些了?”

和她堂弟一样的开场词。

“就快愈合了,不妨事。”我目光落到她后头的顾行晏身上,“将军一会儿也会下场吗?”

“行晏在战场上受了伤,还没养好。”皇后明显从宁宵那得知我的心思,佯装不经意地睨了眼草场,“他今日是特意来看俞家姑娘的。”

“就是顾将军那位青梅竹马,俞将军的嫡女俞昕。”小翠悄声道。

我脸色微变。

前头一个顾行晏,如今又来个俞将军,皇后可用的武将还真不少。

“这么说,稍后的魁首顾将军是押注给了俞小姐?”我小口啜饮着茶。

顾行晏偏头,语调微扬:“不,臣押驸马。”

“既如此,本宫便押俞小姐了。”我笑眼盈盈,让小翠去下注,“皇嫂,我可是全然信了你的。”

“放心吧,那妮子马球打得出色,保准叫你赢得赌注。”皇后看着场下的宁宵,也笑起来,“和她比,驸马可就差多了。”

“论马球,还是谢太傅的长孙厉害。”我轻叹口气,像是随口一提般风轻云淡说着,“可怜因为他妹妹那事,他近来都不大与人走动,马球赛也不来了。”

皇后似乎对谢朝晴不太上心:“能做出私奔此等丑事,本宫看她昔日才女之称是名不副实。”

我又抿起茶,掩盖忍不住上扬的唇角,没有再接话。

谢朝晴这下算彻底安全了。

再抬眸时,余光却意外捕捉到顾行晏看过来的视线。

他不作言语时,眼眸漆黑深沉,端得副老成模样,这倒叫我不免想起那日在冰窖附耳戏谑的一句“臣滚了”,反差竟这样大。

视线两相交汇,他又在短短几息后错开目光。

我顿觉意兴阑珊,将注意力重新转到草场上。

皇后最近动作不少,那头接风宴刚结束,这边马球赛就跟上。算是让顾行晏返回华京后,又在所有人面前熟了脸,对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但他们主战派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皇兄根本不可能再让顾行晏领兵出征。

绿茵上马蹄飞驰,随着最后一颗球入栏,那英朗明媚的少女果真拔得头筹。

我步履一转,不让他们跟着,决定自己去见见传说中顾行晏的这位“心上人”。

草场东侧休息处聚了堆的世家子弟,俞昕站得稍远些,一身深红色劲装笔挺飒爽,高挑的马尾随风而动,叫人轻易便被她夺了目光。

我步子小,才刚靠近就见顾行晏不知何时也站到她身旁。

两人对话没避着谁,不大不小传进我耳中。

“方才高台右侧的就是长公主吧?”

见顾行晏点头,俞昕继续用兴奋的语气道:“好久没见到殿下,风姿依旧啊,美得我走不动道。”

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顾行晏薄唇微勾,似笑非笑道:“你有眼疾?”

“天塌下来有你的嘴顶着哈,眼疾哥。”俞昕翻起白眼,突然注意到已经站到他俩身前的我,呼吸猛地一滞。

“殿……殿下!”

我略一颔首,回了个礼貌赞许的微笑,然后完全忽视掉旁边的顾行晏。

可惜没等到和俞家这位有眼光的姑娘进行更多交谈,皇兄就急召我入宫了。

“你近来安分许多,弹劾的帖子都少了,朕还有些不习惯。”紫檀雕螭御案上奏折随意堆放成山,说话声却是从屏风后的内室响起。

一改对外嚣张跋扈的姿态,在满殿内侍太监的注视中,我恭敬跪下:“臣妹愚钝,中了宁氏的圈套。”

“宁家势大,又多是奸佞权臣,以致太子如此年幼便卷入党争,诸皇子也都亦步亦趋。”他幽幽叹了口气,“文华,朕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了。”

我垂头,不置可否。

他这句话三分真,七分哄。

毕竟当年夺嫡之争最后局面惨烈,内侍官们拥着一直躲藏的皇兄出来时,大半朝臣都不买账,还是我带头跪下喊的“万岁”。

所以我才能从父皇最疼爱的公主,摇身一变成了新帝最疼爱的妹妹,连“崇嘉”这个年号都是我定的。

“谢太傅那个孙女的事你知道吧?”

“略有耳闻。”不仅知道,人还就在我那儿。

“老家伙适才来过,样子憔悴不少。”崇嘉帝从屏风后绕了出来,将我扶起,“却不是来找朕帮忙寻人的,反而奏请处理信州灾疫一事。”

今年南方多涝,导致大河曲江水位暴涨,位于信州的金沙堤被冲毁,洪水在顷刻间吞没下方几个县的屋宅庄田,一时灾民成群。

朝廷下派好几拨人马去修筑堤坝,眼见水患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疫病却又爆发了。

“朕的意思呢,反正目前只有底下一个县发现灾疫,放火通通烧干净就是了,解决起来倒也简单,可那老家伙不肯啊。”

“非要以死相逼。”他捻着串新鲜的葡萄吃,颇为无奈般与我寻求赞同,“怎么说也是朕的先生,真叫他为此绝命,朕的脊梁骨不得被那些言官戳穿啊?”

我脑海里飞快闪过近段时间得到的消息,心中了然:“听闻在朝堂上,宁大人有提出让太子南下治灾,皇嫂也有意让顾将军随行护卫。”

此次信州水患严重,又紧随灾疫,因此不仅群臣奏请,还引发各地学子联合上书。

有宁氏一族全力相助,若是真如愿让太子南下救灾成功,他的声望和势力必将更进一步。

“太子将将十二岁。”崇嘉帝冷哼,“若出了意外朕不放心,还是你去吧,顺便替朕看着顾卿。”

原来这才是今日召见我的目的。

顾行晏虽无法再度北征伐敌,但其出众能力是无论哪方势力都想拉拢的。

可见皇兄还是那个皇兄,昏聩自私,无心百姓生死存殁,只想巩固自己的帝位。

前世信州灾疫同样来势汹汹,但并没有很快引起重视。县衙瞒报,州府逃责,华京困于党争内斗,等得知其严重时南境已沦陷泰半。

尽管后来朝廷下派多名能臣要员到染疫的各州去主持控制,我也同样被皇兄丢到信州坐镇,这场灾疫还是对大离带来不可逆的打击。

所以重生后,一得知消息我便派人先给几个中立的言官报了信,让他们将此事扩大。

而后又让红玉率队先行,去离信州不远的南滩岛寻医。

根据前世的记忆和经验,我做足了准备,此行南下救灾还算在掌控内。

但也有变故。

譬如并没有按上辈子走向,接风宴后便一病不起的顾行晏。

十多日后赈灾队伍启程,人马物资浩浩荡荡,加上途中休整时间,约莫又要走上大半月。

太慢了,我下意识蹙眉。

信州受水患影响,加之暴发瘟疫,州府所储粮食和药品必然不足以维持民生,易人食子现象极有可能发生。

于是我传唤来钱内侍,命拿着公主手谕先到益、晋两州调粮药。

“咱家只奉命督行,并没有接到其余指示。”他掐着嗓子眯起眼,受崇嘉帝指令来监视我的,显然没把我放眼里。

此刻队伍已然行出华京,我也卸下对他们这群阉党客气的模样,直接让侍卫将人绑了。

“翠啊,人埋干净后,你带一队去调粮调药,动作要快。”

小翠将铁锹往地里一杵,应了声是。

“顾将军。”我又转头看向后方男子,“劳烦安排下去,轻车快马,本宫要先行到信州察看情况。”

“殿下,您此举怕是不合规矩吧?”顾行晏俊朗的眉眼间流露诧异,意有所指道。

崇嘉帝跟前当红的内侍官,被我眼也不眨地下令活埋,这不符合京中所传唯圣命是从的长公主设定。

“赈灾一行由本宫全权做主,你只管听命行事。”我擦身而过,指尖触及他腰侧悬的长剑,“眼疾哥。”

以钱内侍为首的耳目眼线被铲除,只需去信一封,留在华京的谢朝晴有出神入化的仿字能力,自然会妥善安排好后续事宜,不让人生疑。

按前世的发展,不久后帝后两党相争便愈加激烈,朝局瞬息万变,华京权贵无暇他顾,我便能安心处理信州灾疫。

顾行晏那句质疑看似莫名其妙,实则是在试探我此行南下的态度。

他很快调出一支百人卫队,待几箱药物和几名医官被塞入马车后,我用襻膊束住长袖,也翻身上马。

顾行晏见状,挑了挑眉,却未多做劝阻。

马蹄疾驰,除了夜深后到驿站休整,其余时间几乎一刻不曾停歇,总算在五日后赶到最先暴发疫病的黑水县。

我到底没有男子身强力壮,接连颠簸下来腰酸背痛,后半程几乎都在咬牙硬撑。

因此当我们来到城门口时,早已成风尘仆仆的狼狈模样,守城士兵根本不认我的身份:“长公主的赈灾队伍还在路上呢,你们是哪来的贼伙敢冒充贵人?!”

医官们急手忙脚在马车里翻找公主令牌,顾行晏则好整以暇地抱臂看我:“俞昕说殿下美貌闻名遐迩,看来范围有限。”

在驿站换的衣物不甚舒服,我抚平袖口褶皱,闻言便反唇相讥:“顾将军战功赫赫,不也被错认成贼人了吗?”

“谁让你们在这里闲聊的?”守城士兵又过来赶人了,“黑水县如今闭城,严禁任何人随意出入,快走快走!”

顾行晏摸了摸鼻尖,弯腰凑近,问我能不能武力开门。

我压下他半出鞘的剑柄,说再等等。

日前快抵达信州时,我早有准备,先着人到州署送信。

等医官们终于找到令牌后,信州刺史和州牧也从另一辆刚刚赶到的马车上下来,屁滚尿流地飞到我跟前请罪。

黑水县主街道空荡寂静,街坊楼阁要么门窗紧闭,要么是被洗劫一空后混乱敞开。

州牧陈晨边同我汇报,边给旁边人递眼色。

虽然俗语云大水过后必有大疫,但此次瘟病却有些古怪。

染疫者先是出现咳嗽、头晕目眩、畏寒等风寒症状,而后数日身体皮肤便会开始红肿溃烂,且任何外敷药材都不起作用,甚至会加剧伤口流脓。

多数人都是被活活疼死的。

“病源可查清了?”

陈晨默不作声,看向才得到消息紧急赶来的县令,显然是一副推卸逃避姿态。

结果那县令也支支吾吾,说这瘟疫传染极快,去探查的官吏无一幸免,目前只知道是从离曲水下游不远的一个村子先开始的。

早知道会是这样,我深吸口气:“带路。”

前世医师们光是寻找病源就耗时良久,再要等到对症制方,耽搁下去只怕灾疫又会扩大。

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提前找到根源所在。

顾行晏却皱眉反对:“殿下劳顿奔波数日,不宜再冒险,还是臣去吧。”

我自动忽略他前半句:“也好,顾将军是行武之人体魄强健,若本宫先有意外,便由你主持赈灾事宜。”

语气不容置喙,顾行晏也明白我是认真的。

“殿下和臣所知的似乎并不相同。”他道。

“有何不同?”突然重生算不算。

“华京上至权贵子弟,下到普通百姓,都说长公主是个疯子。”面巾挡住他大半张脸,露出的那双黑眸满含笑意,“北疆的将士们也这样认为。”

“顾将军此言失之偏颇。”我很有自知之明,“他们分明也很肯定本宫的样貌。”

说话间行至一段向下的长阶,我险些踩空跌倒,被顾行晏一把捞住。

站稳后,又见他挺拔的身姿微微前倾,一只手握成拳伸出。嗓音低沉,很自然转移话题:“台阶窄,殿下当心。”

我轻轻搭上他的小臂,心如鼓擂:“多谢。”

黑水县的瘟疫源于曲水下游村庄里的一户庄稼汉。

水位上涌,洪水淹没粮田的同时,也将许多河鱼冲上岸。水患过后无法果腹,他便冒险返回捡了些死鱼回去吃。

一连几日,也引发村子里其他人跟随,凡是岸上有的都凑成大锅煮了吃。

几个医官初步判断病源正是从村民们捡的死鱼上携带的。

但黑水县的官员们为图省事,已将整个村子烧干净,若非早有风声传出,我们还无从得知。

幸好这时红玉带着郑画之、郑予之两兄弟赶到了。

他们是南滩岛名医,熟悉临水的所有疑难杂症,前世治疗此次灾疫的方子正是他们研制出来的。

与此同时,黑水县大大小小十多名官员被我下令罢免下狱。

信州土地肥沃,素来产粮颇丰。就算今年受水患影响庄稼锐减,黑水县的粮仓也不该困难到一下便让百姓去拾灾后死物来果腹。

一查才知道,是官府用公粮与当地商贾牟利,县衙粮仓里储粮没多少,他们私宅里的雪花白银倒是成箱堆垒。

陈晨几个吓得险些晕过去,语无伦次说自己并不知情。

若不是如今局面还没稳定住,整个信州官府怕是要被我翻过去。

郑氏兄弟经验丰富,加之病源明了,配合我从华京带来的几个医官,很快便将方子研究出来了。

而陈晨由于心虚,办起事来愈发谨慎勤恳,这些日都亲自盯在前头看着汤药一一发放下去。

本来眼看着情况有所好转,我还没顾得上松口气,却又发生了意外。

“郑大夫的方子按理说并无问题,就是不知为何服用后会高热几日,有些百姓还咳血了。”陈晨语气焦急,在前面为我开路。

“也不知是哪起了谣言,殿下您原是来屠城的,担心被发现后民怨盈涂,如今改为给他们下毒了。”

我站上城楼,垂眼远眺,乌泱泱一群人正嚷嚷着要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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