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探案之湖州案》作者:郑良霄

芳芳看小说 2024-09-26 12:36:59

简介:

探案:

古庙中奇怪的尸体、州衙大火中的焦尸、州衙边花街柳巷里被杀的女子……再次把小文拖进了一桩离奇的案子……

言情:

湖州府通判陈安世,新科探花郎,男生女相,貌若桃花,却……

在联手探案的过程中,这样的男子,会与小文结下什么样的奇缘?

精选片段:

南宋绍兴四年五月,已是初夏时节,苕溪水涨,蜿蜒凝碧,加之两岸尽是苍翠。放眼望去,满目生机,一片清丽。

  此时已近傍晚,一艘小船此时挂帆而来,风把白色的帆布吹得鼓鼓,箭一般冲向湖州城的方向,竟是显得十分匆遂。

  “慢点,慢点,”一个妇人的声音在船仓内响起,“如此快,让人气都喘不上来,胸中涨得十分难受。”接着便是几声干呕。

  一个老仆模样的男子从船仓中探出头来,“梢公且慢些,你这样急赶,我家夫人是北方人,身体实是不适。”

  “慢不得,东风起得急,必有大雨至。”那梢公呼呼地摇着橹,“老人家,今天这东风起得怪异,这场雨怕是也不一般。我行船这些年,还是头回见东风起得如此之急。且请你家夫人忍耐片刻,前面就是湖州城南的道场山了。到了那里的码头就该上岸了,你们也好找个地方避雨。”

  “可……”老家人还想再说什么,一个清亮的女声从仓后传来“梢公再快些,东边有黑云起来了。”

  老家人忙从仓中爬出,也向船尾方向看去。果然,东方天边,乌鸦鸦的黑云紧贴着江面,惊飞急走,竟是以压倒一切之势向这个方向扑来。

  老家人看了这阵势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又爬回仓中,慌慌张张地说:“夫人,真是,真是要变天了!”

  原本在船头尾还各坐了一个军校,见了这阵势,他们不待吩咐,自己找了桨,帮忙奋力划了起来。

  此时,苕溪上的风更急了,沉沉的江水泛起了白沫,浓浓的黑云滚滚推进,堪堪就要追上小船。一直呆在船尾的姑娘此时真急了,她朝前面喊:“梢公,还有多远到码头?”

  “快了快了!大家收拾好行李,准备上岸吧!”

  那姑娘一拧腰,跳进了船仓。“子偁夫人,快准备上岸,这暴雨说来就来了!这样的小舟怕是撑不住。”

  “师妹,这上了岸就能有地方躲雨歇息?”

  “夫人,上了岸,不过百步就有一座小土山,上个几百级台阶,有一座破庙在那小山顶上,到那里可以暂避一下。”那梢公听到了船仓中的对话,抢先回答了。

  仓中的人都不再说话,急急各自做上岸的准备。

  船仓中的夫人,正是新任皇家知大宗正事赵子偁的夫人。

  赵子偁和当今的皇帝原本是远支宗亲。若不是靖康之变,使得皇族近枝几乎被金人一网打尽,赵子偁大约只会在下级官僚的位置上了此一生。

  也是机缘巧合,眼下这位的皇帝赵构有萎疾,不能生育,不得不在宗族中选了几个孩子入宫作为寄子,其中就有赵子偁的孩子。自从赵子偁的少子被选入宫中,成为当今圣上赵构的螟蛉寄子。这赵子偁的地位就一下子喧赫起来。不仅管理着赵氏皇家宗族事物,而且还时不时的参与朝政。于是,赵府的门前整日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正是在这种喧赫之中,赵子偁却不知怎的,突然起了抽身退步之心。这不,今日这子偁夫人就是被派往湖州,想在这湖州城中置房买地。作那狡兔三窟的打算。

  这次子偁夫人出来,带了一个老家人,两个丫头,赵子偁还是不放心,又特拨了两个校尉跟随。而那位被子偁夫人称为“师妹”的姑娘,就是沐讷沐文了,平常认识她的人,都习惯的叫她小文。因着她那已去世的父亲曾是七品宗学教授,教过子偁先生,所以赵子偁夫妇就一直称她师妹。当然,叫的这么亲热,还有着另一层原因。

  其实小文心中明白,子偁夫人一向精明能干,且善于经济。置地买房这样的事,并不需要叫上她沐文之帮忙。子偁先生此举,其时为了是通过小文传个消息给高高坐在金銮殿上那人——赵子偁有退隐之心,放心吧。因为论起来,小文也是那人的师妹。小文的父亲还曾任过康王府的教席,如今算是帝师的身份。

  既知其中关窍,小文倒也坦然。自从年前去了趟永嘉,一路的游山玩水,小文的心思有些野了,能有机会四下走走看看,对她来说,何乐而不为呢?

  此时梢公已是开始降帆,嘴里急急嚷着:“到了到了”,果然,前眼的山水的轮廓渐渐清晰,脉脉的青山绵延伸展,一只小小的码头点缀其间,竟是如画中一般。可众人都无心欣赏眼前美景,此时的小船已是猛烈的摇晃起来,江水涌动,让人在小船上站都站不稳。不等小船靠岸。两个军校早箭步跳上码头,拉了船缆系好,两个丫头也左右携了子偁夫人,踉跄着直扑上码头。果然,码头前不过百米处有一小山包,抬头细看,山上也果然有房舍的影子。

  “就是那里了,原是个古庙,早已断了香火,但此时也只能到那里避雨,此去湖州城,还有四、五里路呢!”梢公还在絮叨。众人却已飞快向那破庙扑去,没人搭理他了。因为此时天已经瞬间黑了下来,黑到伸手不见五指,风打在脸上已是有些痛了。

  两个军校提了行李冲在最前,两个丫头携了子偁夫人在中间,小文和老家人断后。一行人匆匆向那破庙赶过去。

  上山的路不过几百级台阶,别人也还罢了,子偁夫人却是不惯行走,如今被两个丫头拖着飞跑,嘴里只嚷“慢点,慢点。”

  哪里有人理她,空气中已经有雨点掉落。全是豆大的点子,打在人头上生疼,众人越发跑得快了。

  “夫人小心!”走在前面的军校突然喊了一声,紧接着就是子偁夫人“啊呀!”一声。

  “怎么啦?”跟在后面的小文,看不清前面的情况,急忙问了一声。

  “台阶湿滑,”有个军校在前面回答,“子偁夫人没事吧。”

  没有回答,两个丫头现在是提溜着子偁夫人飞跑,哪管她有事没事。

  一众人等堪堪冲入破庙,就听天空中哗啦啦一声炸雷,暴雨轰然而至。

  说是破庙,还真是一点也不夸张。且不说满屋子的尘埃,这古庙连个庙门都没有。大家四下看看,子偁夫人这样的贵妇人显然都没有能落脚之处。子偁夫人哭丧了脸,站在门口哪肯进去。老家人赶紧吩咐两个丫头并军校开始打扫,他自己从行李中抽出几支蜡烛四下里点了起来。此时外面早已黑得如同泼了墨,大颗的雨点落在地上、屋瓦上,噗噗之声居然响成一片。

  “我家子偁先生真是!”子偁夫人站在门槛边,惊喘未定,却扯了嗓子说话,誓要盖过那密密的雨声,“偏是要行这一步,我原说我们住在临安好好的,他偏说要随时准备抽身,硬催着我出来。又说这湖州山水清远,是个居住的好地方,于是就让我来了这湖州。可一出门偏偏就遇到了这样的天气!我有预感,我这次出门定是不顺,好象是要出点什么事的样子。”

  小文也看着外面发呆,这样的天气确实是古怪,现在应该还在申时中,天却变得如此黑了,便是午夜也黑不到如此地步。从这庙门看出去,本该能看到江水的一角,现在更是什么也看不到,事实上,现在目光根本就看不了多远,不过就在尺寸之间,连这古庙的格局都看不清楚,人就好像被关在一个黑色的囚笼之中。

  “夫人刚才没摔到吧?”小文问。

  “没,只是滑了一下,被她们扶住了。”

  小文叹了一口气,“没摔就好,我也觉得山道有些滑。路不好走啊,子偁夫人自然更不惯了。”

  “只是这风雨来得如此迅急,又如此暴烈,我们的行程全被打乱,只怕还得在这破庙过夜呢。想想都觉得可怕。这凄风苦雨的,不会出什么事吧?”子偁夫人苦了脸。

  “是啊,早上出门还好好的,一路风光看着也觉惬意,可看看快到了却突然变了天色,嗯,我也觉得这次湖州之行不会平静。”小文附和,话虽如此说,可她的话音并不沮丧,倒分明是有些期待。

  好在人多手快,不一会儿古庙中就洒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老家人在地上辅了席子,又辅了褥子。两个丫头这才过来,扶了子偁夫人坐下。子偁夫人一边自己捶打着腿,一边还在抱怨,“这庙也是古怪,好好的怎么就废弃了呢?连个庙门都没有,风呼呼的直灌进来,”

  这回没有人应声,不一会儿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子偁夫人这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直了眼看着向庙里深处走去的小文。此时小文高擎着蜡烛,提了裙角,踩着满地尘埃,去看里面所供的偶像。在小文手里烛光所及之处,高高的祭坛上渐渐露出偶像裙边的一角,竟是五彩的丝绦,再向上还有玉(王夬)之类的佩饰。雪白的耦臂上也刻划了镯环之类,竟是套了满满一臂。光圈慢慢向上,偶像所穿服饰也渐渐显露全面。子偁夫人从地上直跳起来:“这不是寺庙!”

小文高擎的蜡烛停在偶像的肩膀处。上面已经不见了偶像的头颅。但就算没有头颅,稍有常识的人也能看出:这偶像穿的不是佛教的法衣。

  所有人都不说话,赵家的所有随从和仆佣自然全去看着子偁夫人,子偁夫人却白了脸只盯着小文。

  “看样子是个女子,”小文说,“恐怕这的确是个淫祀寺庙,只不知供得是哪位女神。”她想起自己曾办过的火神庙一案,那庙里就供了个奇怪的塑像,后来听说还是从西方极远的地方传来的菩萨。

  “不……不会闹什么怪事吧?”子偁夫人问。此时的人们已经开始形成正统的宗教观,对一些地方性的祭祀开始排斥。一律称为淫祀。且传说这类宫祠里是不能久呆的,呆得久了会被这种庙里的鬼神附上。

  小文收了蜡烛开始向回走,“我也不懂怪力乱神,但应该是没有问题吧,今天我们能来此地避雨,也是命定的缘分。怕,也是没用的。不过,我倒知道为什么这里如此破败了。刚才那梢公说此地唤作道场山,我倒想起,这湖州城南的道场山上,有座名刹,唤作妙觉寺的,香火极盛。称为江南十大名刹呢。有了如此名刹,周围的淫祀自然就衰败了。”

  听了小文这样说,在场的人,脸上神色才稍有和缓。子偁夫人又坐回她的褥子上,但终是不敢放心,拉了小文也在身边坐下。其它人也都本能的聚拢过来。两个和小文差不多年纪的丫头更是全都盘在子偁夫人脚边。

  屋外的雨依然急,哗哗地如瓢泼。因为有风,虽是初夏,也还是觉得有些冷,子偁夫人又叫丫头从行李中取出了被单,把两个丫头连同小文一起,全都用被单围在了自己身边。

  大家这么拢在一起,却只是大眼瞪小眼,很是无趣。

  “今夜这样怕是睡不成了,”子偁夫人说,“不如大家说故事解闷。师妹,你见多识广,你先说。”

  “啊?我?我能有什么故事呢?”小文笑,“你们想听杀人的故事吗?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倒也应景。”

  两个丫头立刻发出了尖叫。表示不要听。

  “那好吧,就讲一个鬼故事吧,一个漂亮的女鬼。”小文故意逗她们。

  两个丫头更是尖叫着往子偁夫人身边拱。

  子偁夫人说:“师妹,你就别吓她们了!”

  小文看玩笑开得差不多了,于是正了色,开始讲西门豹治水的故事。说到河伯娶妇,实为女巫勾结官府搜刮民脂民膏;说到那些漂亮女子被绑着仍到河中;说到西门豹如何智斗女巫,借让那女巫传递消息,把女巫仍到了河中。

  正说得起劲儿,突然天空中有又喀啦啦打了一个响亮的炸雷,直打得地动山摇,屋瓦都哗啦啦响了起来。好一会儿大家的耳边还都有嗡嗡的回响。

  子偁夫人和两个丫头都在雷响的同时,突然一起直了两眼,脸孔瞬间变得煞白,看向小文背后的方向。此时小文是背对着门的,见了她们的脸色也吓了一跳,忙回头,屋外沉黑如故,什么也看不见。

  但小文知道,刚才那一瞬间的闪电,曾把屋外照得通亮。

  就在此时,又有一阵冷风吹来,屋中的蜡烛一下子灭了好几支,剩下的,火苗也都扑簌簌抖个不停。小文也被惊得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好一会小文镇定下来,“看到什么了?”小文问。

  这三个人都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两个丫头先哭了出来,把脸埋在子偁夫人怀中,口内含含糊糊的说着:“鬼、鬼……”

  一股凉意,小文觉得脊背都麻了。

  子偁夫人倒是很快镇定下来,虽然依然白着脸,但她口齿清晰地说:“一张脸!一张很大的白脸,就在外面!”

  不等小文有所反映,两个校尉已是飞快跳起身来,他们刚才显然也没注意门外,此时听了子偁夫人这话,觉得职责所在,立刻提刀奔入雨幕之中。

  小文也起了身,走到门口张望。恰好又是一个闪电,接着又是一阵雷响。在两个丫头的尖叫声中,小文头一次看清,门外有一颗大树,径粗已是超过合抱。刚才进来时匆忙,竟是没有注意到。可什么很大的白脸却是没看到。倒是这大树的周身有一股似有若无的烟气袅袅环绕。

  两个军校也已又冲了回来,浑身上下都被雨浇透了。

  “怎样?”小文问?

  “好像是塌了一截围墙,就在大树边上,其它没见什么异常。外面太黑,也看不清什么?”

  “可有人迹?”

  两个校尉一起摇头。

  小文回头去看子偁夫人。

  “是一张人脸,惨白的,刚才就在那树下吊着。闪电的一瞬间我分明看到,他直勾勾看着我呢!”子偁夫人在小文的注视下信誓旦旦。子偁夫人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比两个丫头更早冷静下来。

  两个丫头也齐刷刷点头,支持子偁夫人的说法。其中一个丫头还补充说:“那脸又大又扁,和大簸箩一样大。”

  “可刚才第二次打雷时,却并没看见什么啊!”小文说。

  老仆和两个校尉也都说没看见什么人脸。

  “第二次打雷时确实是不见了,”子偁夫人说,“但,刚才那个巨雷时,那张脸确实就在树下,只有一张脸,没有身子就只有一张脸!”子偁夫人反复强调。

  在场的人都不说话了,若说一个人可能眼花看错,如今可是有三个人都看到了,难道都是眼花了?小文此时也是委决不下。两个校尉淋了雨,冷得有点发抖。却还眼巴巴地看着子偁夫人。

  子偁夫人此时也要哭了,哪里还能拿什么主意。

  小文想了一下,现在也是没别的办法,这样的大雨,离湖州城还有四、五里的路。就算赶到,怕是城门也已关了。事实上他们哪里也去不了,已是被困在此地了!

  “得生一堆火,”小文说,她总是宁可先解决现实问题。“两位校尉全淋湿了,大家也都冷,何况真有人或兽什么的,有一堆火也会好一些。”

  一直在一旁没说话的老仆立即说:“对,点堆火吧,我这里有火折子。”

  “可没有木柴。”两位校尉倒还冷静。

  大家四下看看,果然没什么可用来点火取暖的东西。

  “那边那个偶像是木头的!”小文说,她刚才看时已经注意到了。

  所有人一起看她。子偁夫人轻声说:“那神像正是缺了一张脸……”,话音未落,那老仆早已几步跨过去,在那偶像前的尘埃中跪倒,咚咚的连嗑了几个响头。

这一夜大家都不好过,没人敢睡觉,最终也没能生起火来,大家就这么互相倚靠着,歪到了天明。

  天快亮时,雨已是小了很多,却还是不停,但天还是亮了一些。熬了一夜,所有人都是东倒西歪,两个军校更是嚏喷连连。

  子偁夫人已是再也忍耐不住,也不管雨还下不下,只管跳起来指使着大家收拾起行李,准备早早离开这古庙,赶快进城。

  老仆人比任何人都麻利,别人都还没怎么动作,他已经飞快的去解行李卷子,准备收拾起被褥了。突然,老仆啊的低叫了一声,又吓了精神本就紧张的众人一跳。

  “怎么?”子偁夫人以为又出了什么变故,紧张的问。

  老个举起自己一只手,呆呆看着,“一只胡蜂!”他说。

  “什么?”子偁夫人没听清似的。

  “我被胡蜂蛰了!”老仆说,手中举的是一只胡蜂的尸体,“它停在行李卷子上。”

  “胡蜂?”小文凑了过去,老仆手上果然是一只胡蜂的尸体。“雨天会有胡蜂

  吗?”小文问。

  老仆看看她,“应该没有啊,我正是奇怪呢,胡蜂下雨时是不出来的。”

  两人面面相觑。

  “别发呆了!我们还是快快离开,这地方呆不得了。”子偁夫人催促起来。

  大家都没了别话,冒着未停的小雨,在半明的天光中,赶紧向湖州城赶去。

  待一行人深一脚浅一脚赶到湖州城门口,刚好赶上城门打开。他们成了这一天第一批进城的人。

  一旦进了城,子偁夫人是再也走不动了,老仆不得已,只得就在城门左近找了家旅舍安置大家。所有人都疲惫不堪,老仆找店伙去熬制姜汤,女眷的裙边上是一尺多高的泥,也少不得需要洗刮。等到收拾妥当,时间也是不早了,大家累得几乎摊倒,哪还有几力气管其它事,全都是一头栽倒在床中,睡了个天昏地暗。

  小文是被敲门声叫醒的。睁开眼看到的是窗外天光放亮,事实上是阳光刺眼。好一会儿小文没反应过来,直到门外子偁夫人的丫头叫:“沐姑娘,子偁夫人叫你出去吃饭了。”这才相起,自己这是在湖州城的一家小旅舍中。

  少不得收拾妥当出了房门。

  所有人都已在旅舍的大堂里等着小文。与周围其它人相比,他们这一行人显得特别无精打采。每个人都脸色灰暗。尤其子偁夫人,眼袋处都显出青黑的颜色了。小文坐了,向子偁夫人道歉自己来晚了,“实在是睡得死了!”

  “到底年轻,”子偁夫人叹了一口气,“这天一放晴,我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小文看看门外,可不是么,此时外面阳光明媚,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一片的安乐祥和。好像昨日他们在古庙中的经历全是作了一个梦般。

  “真奇怪,昨夜的雨难道是专为我们下的吗?”小文随口说。

  “是奇怪,好象是专为让我们去那庙中过夜下的,而且那破庙也真是处处透着古怪,比如,”老家人举了手背给大家看,“庙里这只叮了我的胡蜂毒性就比别处大呢。”大家看去,果然他的手背肿得如馒头一般。

  “快别提这个了!”子偁夫人嫌恶的瞪了他一眼。“昨晚的事很是诡异,我们能安安全全的离了那地方,定是有菩萨保佑。昨日师妹说起那里不远有个妙觉寺,改日我定要去那妙觉寺中烧香还愿。昨夜的事,经过就算了,以后你们谁也休要提起。我们回去时也再不走水路。只雇辆车慢慢磨回去就是了。”

  食物流水般上了桌,小文这才想起,大家自昨日午后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东西。本该是饥肠辘辘,可看起来大家都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子偁夫人更是只吃了几口素面就放下了筷子。

  待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子偁夫人这才摸出一叠纸来,开了口:“这些都是牙行的荐书,推荐这湖州城合适的房宅。”子偁夫人用手拨弄着那叠纸,“有十几张!我算了一下,把这些宅子都看一遍得好几天呢!少不得大家都受累些,来都来了,看,是定要看的,大家只抓紧点,早完事早回家。”

  其它几人紧着点头。只有小文,有点心不在焉。

  子偁夫人不耽误时间,立刻安排老仆去雇车,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出发去看第一处房宅。

  车子在湖州的街市上辘辘的行着。子偁夫人的两个丫头好奇,掀了车帘向外看。这湖州城的风物与临安确是不同,此处街市边四处见绿,家家是白墙青瓦的小小院落。河道纵横,几步一桥。别有一翻江南小城的风致。街市边商肆也不少,生意兴隆。看起来倒的确富足安逸,难怪子偁先生看上了这个地方。

  行上半盏茶的工夫,还没到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就听咣当一声,车子突然一个急停,车中的四个女人全都向前一个趔趄,子偁夫人随手抓住小文的手臂。接着就听到外面有抽刀出鞘的声音。

  “什么人敢拦车!”跟随子偁夫人的两位军校大声呵问。

  子偁夫人和小文一个对视,子偁夫人示意小文先不要动作。

  “这里是湖州州衙门公办,车上的人下来查检。”显然对方并不打算示弱。

  老仆早已从车辕上跳下,四下拱手,嘴里连连打着哈哈,“诸位公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可知这车中是什么人?”

  “管他什么人,我们奉我家老爷均令,查的就是你们!”

  “这……车中都是女眷,身份高贵,多有不便,不知几位公爷要查什么?”

  “我们查的可是杀人命案,管你什么身份,我家老爷说了,国无二法,什么身份都一样要查!”

  “你们存心找碴是吗?”子偁夫人的两个军校血气方刚,提了刀就想上去招呼。老仆却不敢托大。好歹在一旁拉着,劝住了。

  又问那几个公人,“敢问诸位是哪位大人手下?此事定是有误会,还请多多复上你家老爷,我们初次来贵处宝地,不懂规矩,晚些时,我们定会上门拜访,以赔怠慢之罪。”

  “少来这一套。”外面听出暴怒之声,想来是老仆在私下里在向对方塞银子,“我们办的是公案,谁与你拉拉扯扯。”伴随着还有官府用来锁人的铁链哗啦啦响。

  一直还算笃定的子偁夫人此时也变了脸,“问他们,到底是哪位大人手下,懂不懂规矩!”

  “这里是湖州府治下,自然是奉湖州府通判陈大人的均令。现下我们也是职责所在,车上夫人还请包含,有什么话还请夫人先跟我们回去,夫人自已对我家大人说。”

  子偁夫人结了眉头,问小文:“陈大人?哪个陈大人?”

  小文摇摇头,她哪里会知道这些。

  “我家子偁先生,在我出来时还说,叫我不要惊动当地官府。谁曾想,人家这反倒找上门来了!”

  “我下去看看吧。”小文说,其实,她刚才听到了“命案”两字,已是起了很大兴趣。

  “别!我倒要看看,这湖州府的通判到底是想唱哪出,我们这才到湖州,如何就被他盯上了!”

  车外见子偁夫人又是久不答话。早已不耐烦。有公人已是向车门边扑来,子偁夫人的两个军校又怎肯示弱。挥刀就迎了上去。

  “住手!”一声呵斥,声音很是清朗。

  “大人!”车门外的公人有人叫了一声。

  “你们真给大人丢脸!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那个清朗的声音说。

  “这……他们带了刀,又不肯让我们查检……”

  “兀那车中是什么人?敢与我们湖州府公差作对!”清朗的声音开始朝小文她们发话。

  “对不起,大人,车中都是女眷,身份高贵,不方便让大人当街查检,而且我们也不知大人为何要查检我等。我等不过是今日刚到城中而已,并没有做什么不合法度的事。”老家人继续与对方周旋。

  外面停了一小会儿,显然是那嗓音清朗的传声筒要与他家大人商量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清朗的声音又响起:“我家大人问,是哪家的亲眷?”

  “知大宗正事,赵子偁赵大人家。”老仆立刻回答。

  又是一阵切切私语后,“我家大人说了,即是女眷,就不必当街查了,请随我们回州衙商量。”

  “这是什么规矩!无缘无故的,就要当街抓人吗?”子偁夫人终于怒了,“可还有天理王法!”

  “我陈安世行的就是天理王法,无论何等人物,何等身份,即有嫌疑我必要明查,决不放过!”这一次回答,是一个低沉的男音。带着斩钉截铁的气势。

  子偁夫人一下子变了脸色。

  “你们到底要查什么?”小文再也沉不住气,一掀车帘,从车中跳了出来。

  只一抬头,小文和对面那个男子的眼睛就对上了,一瞬之间,两个人都是一愣,接着,两人又都迅速的错开了各自的眼神。

  不说对方如何,小文此时明显觉察到自己的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接着又悬了空。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男子,是的,是美丽!那雪白的肌肤,那琼瑶鼻,那红艳的薄唇,那长了浓密睫毛的凤眼,便是极美丽的女子也不过如此!天哪,这让世上的女子还有活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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