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眼眸的坚定

我出生在皖北地区的一个穷乡僻壤，家里兄弟姐妹5个，我排行老五。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大姐就留在家里挣工分，帮父母分担些压力。

大姐是个聪明伶俐的人，读书成绩一直很好，听父亲说，大姐的算数在村里数一数二，别人用算盘算数，还没把数字拨完，大姐就算出了答案。 老师也夸大姐是个读书的料，可惜生不逢时，那时候肚子里有墨水，却没有用武之地。

到了出嫁的年纪，大姐只能认命，嫁到隔壁村，过上了普普通通的日子。

干活挣工分很累，但大姐有空时会带我们几个去山上挖野菜，她喜欢站在山顶眺望远方。大姐曾问我，外面的世界很大，到底有多大呢？

我摇摇头，我们俩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附近的集市，我从书本里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却没有见到过，想象不出来。

我和大姐是都是读书的苗子，只是大姐读到初中，我读到高中。那时没有高考，我们都对未来很迷茫。可惜生活对女孩子更残酷，我除了读书还有另一条路可走，大姐只能嫁人。

这条路就是当兵。我7岁那年，跟着父亲去镇上卖粮食，路上遇到一位回家探亲的军人，他身姿挺拔，英姿飒爽的样子刻在了我脑海里。我心里琢磨着，既然不能考大学，当兵也行啊，至少能走出这个穷山沟，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当兵不是件容易的事，那时候要求严得很。家里成分不好，或者身体不行的，都会被刷下来。我那时候瘦得跟个麻杆似的，营养不良，看着就不像能当兵的样子。

家里人为了我能选上，费了不少心思。父亲下了命令，他们每顿都吃六分饱，把省下来的饭菜给我吃。我除了干活挣工分，每天还要早起跑步，去山上锻炼，虽然吃饱了饭，但运动量大，饿得也快。

大姐时常从婆家带些粮食回来贴补家里，一年的时间，我的身体壮实了不少。

1973年征兵的时候，父亲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去公社报名，谁知半路上自行车胎被一小块碎玻璃瓶扎到，漏气了。眼看着路才走到一半，我和父亲都急的不行。

父亲拍了拍车座子，说道：你跑着去吧，我把自行车推到修车的地方等你。

我平时虽然跑步，但那会太着急，路上也没歇着，跑到公社门口只顾着大喘气，累得说不出话来。

张连长看起来三十出头，皮肤有些黑，却不怒自威。

他看到我在门口歇了几分钟，走到跟前问我来干嘛的？我说我想报名当兵，张连长笑着问我：你跑这么快来报名，能告诉我为什么想当兵吗？

其实我心里有一串客套词，可张连长说了一句“实话实说”，我就把实话说出来了，我告诉他我想吃饱饭，想改变命运。

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说得太直接了，怕给张连长留下坏印象。报名后，我赶去修车铺找父亲，回去的路上把这事告诉了他。

父亲皱了皱眉，说我不该这么实诚，应该说得高尚点，比如为了保家卫国之类的。我心里忐忑不安，生怕真的因为那句话，失去了当兵的机会。

那几天，我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心里想着如果张连长重新给我一次机会，我应该怎么说。

报名和体检都过了， 家访那天，张连长带着公社的团委书记来我家，问了一些家庭的情况，我和父亲都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生怕再说错话。

不过张连长似乎没太在意我报名时的表现，见面是只说他记得我，脸上看不出是不悦还是其他。张连长在屋里转了一圈，看到我喜欢看书，随手翻阅了几本。

父亲夸赞道：我家娃学习用功呢，不仅成绩好，爱看书，字也写得好，我们家门上的对联都是他写的。

张连长看向经过风吹日晒已经斑驳的对联，笑道：不错，字写得好，词也用得好。

张连长走后，我心里松了口气，觉得这事儿应该有戏了。

收到入伍通知书的那一刻，我反复确认了3遍，家里人也激动不已。

入伍当天，当我穿上那身军装，站在镜子前时，感觉自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身衣服的改变，更是我命运的转折点。

新兵训练结束后，我和另外几人被分到炊事班，有的人想去汽车连，被分到炊事班后像泄了气的皮球，我也是其中之一，我还想着做出功绩将来提干呢。在炊事班，怎么发挥我的价值呢？

连长看出我不服气，训斥道：不要把军人分成三六九等，做饭怎么了？战士们吃不饱肚子，怎么有力气训练、打仗？真正的军人，应该是不怕苦不怕难，哪里有需要往哪里搬。

张连长这番话，让我羞愧不已，我也慢慢说服自己不要心急，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的。

炊事班虽不用在训练场训练，但每天忙忙碌碌并不闲着。那时部队的条件没有现在这么好，饭菜主要是自给自足，采买的很少。我得跟着炊事班的老兵们一起种种菜，好在我在老家种过地，所以上手不难。

就是天天吃萝卜白菜，很少见荤腥，吃得战士们士气有些低落。

队里养了3头猪，那是我们的宝贝，平时舍不得吃，班长说，只有逢年过节或者有连队里有大喜庆事，才能尝尝猪肉的滋味。

在炊事班第三个月，我们连队在拉练比赛得了第一，按照规定这是连里的大喜事，可以吃猪肉。那天，厨房里弥漫着诱人的肉香，我馋得直流口水。

趁着其他战友出去洗菜，我悄悄溜进厨房尝了一块猪肉，肥瘦相间，真是香啊！一尝就停不下来，我又吃了第二块。

我本来就心虚，生怕被人发现。结果张连长正好进来嘱咐我们炊事班做饭的事，我太紧张，忘了擦嘴，他一眼就看到我嘴边的油光。

我站在一旁，心里七上八下，连长没说什么，看了我一眼就走了。他走后，我长舒一口气，班长进来看了我嘴边的油光，让我赶紧擦掉，我才知道自己偷吃猪肉被连长发现了。

我知道自己犯了错，而且是很严重的错。我想了又想，决定给连长写封认错的信。我写了三张纸，把自己的错误、内心的想法都写了出来。

连长看了信后，没有找我谈话，我以为自己的军旅生涯就要结束了，不过我没有收到处分的通知，生活还和之前一样，没什么不同。

一星期后，连长找我谈话了，我紧张得手抖，以为是我的处分下来了， 连长只是淡淡地对我说：“我知道你文笔好，以后连队的文书就由你来担任吧。”

我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仅没有被处分，还升职了？连长拍拍我的肩膀，鼓励我好好干。

感激和内疚交织在一起，我暗暗发誓一定不辜负连长的期望。

从那以后，我就担任了连队的文书，兢兢业业地工作。我不仅把连队的文件整理得井井有条，还经常帮战士们写家书。我的能力得到战友们的认可，心里很自豪。

由于我有文化基础，训练素质过硬，1978年提干了。我回家探亲时，母亲握着我的手激动落泪，父亲连连夸道：我儿子有出息了，真好。

我提干后，大姐和二姐在婆家被重视了，三哥的婚事也有了着落，我没想到我的提干会改变那么多事情，不过这也提醒了我，我只有更优秀，家里人的腰杆才能挺直。

我归队第二年，连长的妹妹来探亲了。她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勤快能干，我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和她有眼缘，那天连长邀请我去他家吃饭，我和她聊了几句，发现我们还挺投机的。

连长看出我们之间的默契，也有意撮合我们。在连长的帮助下，我和连长的妹妹越走越近，最终走到了一起。

我曾问过连长，他明知道我偷吃猪肉，为什么不拆穿我呢？

连长说，他也是穷苦孩子出身，知道嘴馋的滋味，我给他写的道歉信打动了他，他知道我本性不坏，才决定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如今，连长已经离世2年了，我也已经退休，过上了养老生活。

现在回想起来，我很感谢当年那个决定去当兵的自己，如果没有那个决定，我可能一辈子都会困在小山沟里。我更感谢连长，是他让我成长，促成了我的姻缘。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声明：文章来源于生活，有部分虚构情节，请理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