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地栖息,是我们心灵深处的祈愿感谢命运之神让我们远离了那片名为“绝望深渊”的海域一生一世,哪怕平凡也能手牵手共渡风雨直至白发苍苍,共赏夕阳余晖的温柔
2008年的初夏,是一段沉闷而压抑的时光。那一季,我们的双亲悄然离我们而去。
那年,全国正被汶川地震的阴霾所笼罩,人心惶惶,四处弥漫着不安的气息。我们所在的什邡市方亭街道也积极响应号召,实施了一系列严格的防灾措施。其中一项便是,所有外地归来的人员,均需居家隔离观察一个月。
我的弟弟云安,在那个五月,回家奔丧后,被隔离在了郊外一所废弃的中学里,整整一个月。期间,他甚至未能见上母亲最后一面。
只因他来自那个地震重灾区——四川。
待隔离期满,云安又不得不匆匆返回他的大学。他的假期已一再延长,再不归校,恐怕就要失去参加期末考试的机会。
云安说:“哥,要不我不念了,去南方打工吧。”那是我第一次对他发了火,告诉他身为男子汉就要把学业完成,我一个人打工足以支撑他读完大学。
我知道,云安其实非常珍惜他在上海戏剧学院的学习机会,而我则因未能考上心仪的学府,又无力承担高昂的择校费用,自云安2007年考入上戏后,便来到杭州打工。如今,双亲已逝,我们唯一的叔叔远在乡村,与我们关系疏远,甚至带有敌意。作为兄长,我只能承担起家庭的重担,确保云安顺利完成学业。
云安临行前说:“哥,你把家里安顿好后就来上海吧,我帮你找工作,我想每天都见到你,你知道我就剩你一个亲人了。”
于是,在云安离开后的第三周,我回到位于云岭市边缘小镇的老家,为父母扫墓后,便收拾行囊,锁上门,告别了邻居,也是父母生前的好友林叔林婶,独自一人南下。
我还记得,当我抵达上海南站时,已是深夜十点,天空飘着细雨。
那时我还没有手机,云安便用最传统的方式接我。他举着一个巨大的硬纸板,上面用粗黑的字体写着“云祥好哥哥”,仿佛回到了电影中的旧时代接站场景。这样的举动引来不少奇异的目光,当然也包括我的。因此,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云安在看到我的那一刻,仿佛疯了一般,猛地扔掉纸板向我冲来,用力地将我抱起,大喊大叫:“哥,我的好哥哥、亲哥哥、永远亲不够的哥哥。”
我也很高兴,能看到他重新恢复快乐,是我最大的心愿。我不想他整天沉浸在悲伤之中。至于那些痛苦的记忆,我愿意独自承担。
等他宣泄够了,我才笑着拍拍他的脸:“云安,放我下来,有人看着呢。”
云安却一脸严肃:“不放!你刚才叫我什么?你怎么不叫我的小名?”
我笑着说他已经长大了,那个小名真的不好听了。
他却固执地说:“我再大,在你面前也永远是小的。”
他就像一块顽石,包裹着温润如玉的内心。无奈之下,我只好一字一顿地亲昵地叫他:“小石头。”
什么?!和云安一起来的那个男生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问道:“云安,云安,你还有这么,哈哈,这么一个名字啊。哈哈哈哈。”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云安放下我,然后对那个笑得合不拢嘴的男生说:“海哥你不知道,小时候我老是不爱洗澡,哥哥才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来来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哥哥,亲哥哥,双胞胎的亲哥哥云祥……”
那个男生这才止住了笑,挺起腰板,伸出手来:“云安别闹了,早就看出来了。你好,我叫江海,你叫我海哥就行了。”说着,他的眉毛一挑一挑的,显得非常精神。
我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男生,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身材虽瘦,却十分有型,是个典型的衣架子,穿什么都有型。他虽然没有云安的清秀灵动,却透着一股都市时尚的气息,粗犷而不失细腻,热情而不失沉稳。后来的事实证明,他的从容与细腻与云安的活泼好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们彼此礼貌地握了手,简单寒暄了几句。云安一手挽着我,一手挽着江海,撒娇地说:“嗯,我的两个好哥哥!”
然后,云安提议带我去吃肯德基,江海却说空腹坐车这么久,吃那些油炸的东西不好,应该去吃点清淡的,比如粥。而附近就有一家知名的粥店。
两人争执了半天,最后还是云安妥协了。吃饭时,我了解到江海原来是云安的师兄,比云安高一级,是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的高材生,目前和云安在徐汇区合租一套老式的公寓楼,离学校不远。
饭后打车回去,云安喝了点啤酒,有点上头了,一路上兴奋得说个不停。
云安和江海租的是一套老式公寓的两室一厅,位于一条很幽静的小巷里。车灯一照,可以看到小巷的墙壁上长满了青苔,也贴满了各种五花八门的小广告。小巷里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只是因为路太窄,出租车根本进不去。我们只好下车步行。江海让我提着东西,他扶着已经有些醉意的云安往里走。
云安一进屋就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像一只慵懒的猫。
我简单打量了一下房间,布置得非常简单,却十分温馨。客厅里摆着一对半旧的布艺沙发,一张旧茶几,一台液晶电视,墙角还摆着一盆吊兰。一只小猫蜷缩在沙发旁,听见人进来,闪了闪明亮的眼睛,像两颗璀璨的宝石。
江海喘了口气,拉开一罐冰可乐,客气地递给我。我接过来喝了一口,看着云安憨态可掬的睡相,忍不住笑了。江海在我对面坐下,搓了搓手,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最后,他挠挠头说:“你们俩,长得还真的挺像的啊。”
我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当下也不多问,只是随口附和:“其实也不太像,云安比我高一点,皮肤也比我好。”
他听了笑了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了常态,说:“云祥哥,你早点休息吧;对了,你睡云安的房间吧,我和云安睡我那里。”却听见云安嘟囔着,含糊不清地说:“我要和哥哥睡……”
江海就站起来,默默地把空调调到最适合的温度,看了云安一眼,然后一个人进自己卧室去了。
刚来那几天,正赶上云安期末考试。由于耽误了太多课程,云安不得不抱着厚厚的书本,整夜整夜地趴在床头复习,常常熬到凌晨四五点才会眯一会儿。云安是个要强的孩子,他不满足于及格,他要的是最优秀。那么,他就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
江海则一直在忙他的毕业论文和实习。毕竟大三了,他既要忙学业,又要忙着四处试镜、拍广告、找公司签约。而我则清闲得多。除了给云安他们做做饭、收拾一下房子,就没什么事情可做。
六月末七月初的上海炎热难耐,也没心思到处走。当云安和江海不在家时,我就逗逗小猫,或者看看电视。我肯定我从没看过电视看得那么过瘾。整天没事就看,江海有看不完的碟片,从《罗马假日》到《乱世佳人》,从《阿甘正传》到《肖申克的救赎》,从《泰坦尼克号》到《教父》系列,很多看过的、没看过的电影都看了个遍。
云安还说:“哥,你想看什么尽管说,我给你找。”天哪,连着看了一个星期,我都快看吐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