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新冠疫情在全球蔓延，至今已夺走600万条人命，600万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概念？当数字一旦太过庞大，似乎就会显得抽象。如果把这个数字换成你身边每10个人就要死去一个，会不会突然变得相当骇人？
这时候只能庆幸出身在中国，让我们异于欧美国家的紧绷，让我们的生活不至于崩盘，但就让我对这本被誉为神预言的书《鼠疫》燃起兴致。
加缪于1947年发表小说《鼠疫》，描述法国殖民地阿尔及利亚，境内一座城市奥兰爆发鼠疫而封城的故事。虽然情节均为虚构，但加缪的《鼠疫》其实是借由疾病，隐喻二战纳粹占领下的法国，纳粹犹如满街的老鼠，异族的暴政则好比瘟疫的扩散，民众就像被关在集中营里，失去了尊严与自由。但谁能料到，书中此番看似荒谬的情节到如今竟成了现实。
奥兰与大多数的城市一样，这里的人们也与其它地方的人们没有太大的差别，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工作、娱乐、生活、恋爱，从日出到日落，从出生到死亡，一切常规到散发着无聊沉闷的气息。直到4月16日的早晨，第一只死老鼠出现……
主角里厄医师虽然察觉了异样，但不论是他、门房、还是医师公会会长等人，第一时间的反应皆是：“区区几个病例不会形成流行病”、“不应该过度恐慌”。面对剧变时，人们往往直觉地拒绝承认已经发生的事实，试图自我安慰，而非立即去查证克服。直到黄金处理时期过去了，官员们才意识到为时已晚，不得不下令封城。
当突来的灾难降临，人们才发现传统的价值观念已不再具有现实的意义。原本熟悉的时间和空间中，硬是被刨起无法跨越的鸿沟。疫情会持续多久？在异地的亲友是否该返乡？猜疑、恐惧、不安种种情绪在人们心底传染的速度更胜鼠疫。
在封城的期间，染疫被隔离者、或是其也要受隔离的亲属，又或者是自身选择减少外出者，都一样失去了自由。书中写道“瘟疫给市民们第一个带来的是放逐”此放逐并非流放到异地，而是硬生生地切断情感上的连接，每个人像是一座座孤岛，因为隔离或死亡而只剩思念与痛苦。
接着城市的粮食开始短缺、商人趁机牟取暴利、有些人过起未曾有过的挥霍生活、趁火抢劫也不时发生，一成不变的日子变得失序，当局也被迫实行戒严来应对。只是如同书中写的“两个盗窃犯被枪决，但这在人们心中是否产生效果颇令人怀疑，死人的事已司空见惯，处决两个人只是大海中的一滴水，根本不会被注意到。”
然而，漫长的等待逐渐消磨人们的意志，奥兰市民原本“愤世嫉俗的激烈情绪被一种消沉所取代”。因为“瘟疫的旷日持久，天大的苦难也变单调了。”市民们变得冷漠，他们习惯于绝望的处境，好似死神随时地造访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随着疫情的升温，死人太多，安葬也成为困难。市民从想举行一场体面的丧礼、到后来简化为在公墓空地挖了两个大坑，给不同性别的人使用；到最后连男女分隔的基本礼仪也没有了；为了应付愈来愈多的死者，政府甚至启用了一条废弃的电车轨道，焚化炉成为电车的终点站。
在书中，除了平铺直叙地描绘了奥兰城内的众生相外，也透过几个小人物的视角去看待疫病。恪尽职责的里厄医师站在第一线，即便累积的疲惫无法被消化，仍死命地与瘟疫对抗；远离家乡寻找人生意义的塔鲁，就算冒着被感染的风险，也自愿组成民间卫生小组担任里厄医师的助手；有着坚定信仰的神父帕纳鲁，虽然他心里矛盾，无法理解上帝为何要降下如此的灾难，但他仍然将一切交给了上帝；偶然来到此处却受困的记者雷蒙，本来想尽办法要逃亡去与巴黎的女友相聚，却受到里厄无私的胸怀给感动；另外还有离婚独居立志写出伟大作品的底层公务员格朗、和躲藏的罪犯等。
在小说中没有塑造出谁是英雄圣人，他们只不过是不断接受挑战的普通人物。加缪透过里厄医师的角度传达：“在荒谬社会下，尽自己的本分，反抗以表示存在的意义”、“对抗瘟疫的唯一方法就是正直”，正是这种观念，鼓舞了塔鲁、帕纳鲁神父、雷蒙加入了卫生小组。而这些小人物怀着小小的善心尽其本分，一起共同反抗疫病的荒谬，十个月的时间，直到最后血清带来了希望，疫情受到了控制，才在最终脱离了困境。
身为存在主义的加缪，认为人活在这个荒谬的社会里，势必会受到拘束，感受到不自由，这种内心的囚禁感正是加缪所提的每一个人都无法避免的“瘟疫”，这瘟疫不只是灾难、也可能是战争、黑暗的政治、溃败的社会体制、甚至是生活中一切反常规、限制自由的存在，“瘟疫”正是造成人类痛楚的一切“恶”。身为染疫者，要去顿悟荒谬的存在，努力去理解自己生命的意义，并且起身反抗任何阻挡自己所追求的自由与幸福的瘟疫(障碍)，尽力才能无憾，也才能得到心灵的平静。
在二战之后，当人心处于一个虚无缥缈、找不到生存意义的时代时，加缪以充满人道主义的《鼠疫》一书，肯定道德良知、精神世界的重要性。相较于《局外人》的事不关己，《鼠疫》虽然借由疫情夺走众多的人命，却散发着人性善良的光辉，为战后的人们带来再次奋斗的力量。全书穿插许多人生哲理的辩证与对话，用犀利的文字讥讽人类的丑态，是一部具有象征意涵的寓言，但让身处新冠时代的人来看，却又和现实贴合的惊人，就如本书结尾的预料：“也许有那么一天，为了带给人类苦难与教训，瘟疫会再次唤起老鼠，把它们送到一座幸福快乐的城市去赴死。”只是这次是由蝙蝠将全世界一起拖往地狱，只能祈祷疫情能早点落幕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