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1月8日,时任海军司令员的萧劲光向中央递交了一份《一九五二年海军空军建设问题》的请示报告,报告中提到一点,就是海军要组建专门的航空兵部队。
周总理于8月24日亲笔批复同意,毛主席也于同日批复“同意”,应该说海军组建航空兵部队,是板上钉钉的一件事。
海军其实从筹建之初就开始考虑航空兵的组建,并在1950年夏组建了第一和第二航空学校(一航校为飞行学校,二航校为地勤学校),并在随后几年进行了海军航空兵建设的初步准备工作。
应该说,萧劲光的眼光无疑是很超前的。
海军作为一种技术兵种,作战模式经历了一个变化,从一战到二战,海上作战从原来的坚船利炮逐渐演变成了对制空权、制海权的控制,特别是二战结束后,航母逐渐过渡到了核动力航母以后,海军航空兵在未来战役中的作用将更加至关重要。
不过,海军航空兵的组建,在当时国内引起过一段时间的争议,特别是许多人都不理解,既然已经有了空军,那么为何还要专门设立海军航空兵。
为了筹建海军航空兵,当时主持中央军委工作的彭老总还和时任海军副司令员、海军参谋长的罗舜初吵了一架。
海军航空兵到底重不重要,曾出任过海军航空兵司令员的顿星云自然是有一定的话语权。
一1952年国庆节前夕,中央决定举行国庆节庆典观礼,邀请各地仍在一线的部分指战员参加。
顿星云是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五军政委受邀到北京,参加观礼活动的,接到通知的他,立即马不停蹄的奔赴北京。速度之快,就连接见他的军委总干部部副部长徐立清都感到惊诧。
“叫我来观礼,我接到通知就出发了呀?”
“不是,不是!”徐立清急忙摆了摆手:“我是问你接没接到任命通知?”
顿星云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什么任命?”
“军委决定你担任海军航空兵司令员,调你来搞现代化军队建设。刚发了通知,你没有看到吗?”
徐立清的话让顿星云大吃一惊。
大概率上,给顿星云的国庆观礼的通知和任命通知是同时到的,只不过因为走得急,顿星云并没有看到。
可这么一来,留给顿星云心理上准备的时间就不多了。
新中国成立后,顿星云从二军副军长的任上调五军任政委,同时还出任了新疆伊犁军区政治委员和中共伊犁、塔城、阿勒泰三区委员会书记。
尽管还兼任着军职,但顿星云的整个工作已经差不多都转到了地方,两年多的时间,顿星云致力于三区建设,同当地的百姓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此次来北京参加国庆观礼,当地有名望的哈萨克族老人爱尼巴托还请求他不要走。
"你是毛泽东派来的好官!你不要走。”
当时,顿星云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要一辈子在这里跟大家一起种田牧马,可话才撂下没几天,自己就要离开,这岂不成了说话不算数。
一听徐立清说明情况,顿星云的脑子里飞快的转了一圈,想了两个推脱的理由:
一、我对新疆三区的情况才刚熟悉,不适合离开;
二。海军航空兵是个技术兵种,自己不通技术,还是请中央另外选合适的人去担任。
可无论顿星云怎么说,徐立清就只有一句话:
“海军需要人。”
顿星云也很无奈,只好走马上任。
二对海军航空兵认识,顿星云经历了一个过程。
回到最初的一个话题,既然已经有了空军,为什么还要组建海军航空兵?这还要从两次世界大战说起。
二十世纪初,鉴于海上舰队的强大,英国、德国先后组建了用于海上侦查执行任务的飞行大队,随着后来潜艇的广泛运用,海上执行侦查任务的飞行大队得到了发展。
二战时期,德国大力发展潜艇,给海上舰队的威胁很大,为了应对,英国人投入了飞机实行反潜作战。也因为英国人的飞机侦查,迫使德国潜艇只能长时间潜伏水中,不能上升,极大的影响了作战能力。
到1943年,海军航空兵大显神威。
在一至八月间,盟军海军航空兵单独击沉的德国、意大利潜艇就达到了106艘,而协同军舰击沉的34艘,而由海军舰队单独击沉的潜艇只有38艘。
同一时期,日本也格外重视海军航空兵的组建。
时任日本联合舰队总司令的山本五十六更是宣称:
“海军航空兵在未来战争中将起主角作用。”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珍珠港事件中,日本海军出动航母舰载机以及潜艇偷袭美军在夏威夷的珍珠港军事基地,极大的影响了后来二战的走向。
美军从珍珠港事件中汲取了经验教训后,也开始重视海军航空兵的组建。
从此以后,世界各国都开始重视海军航空兵的建设与发展。
也正因为如此,在建国初年,萧劲光才向中央提出了组建海军航空兵的发展。
不过,在当时国内,拥有如此战略眼光的人并不多。
彭老总虽然也很重视海军航空兵的建设,但他主持中央军委工作,势必要考虑到各个方面,比如抗美援朝的战事(空军作用比海军大)、国内经济建设发展,能够用于海军建设的经费愈发捉襟见肘。
也可以这么说,为了国家经济发展,海军在建国初年付出了不少,特别是还要在经费捉襟见肘的情况下,还要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1952年一次国防会议上,彭老总试探性的提出方案:
“海军先不要建航空兵了,先调一些空军配合一下,多做一些协同演练。”
然而罗舜初当即反对:
“不行,不能让空军配合,海上情况特殊,必须要组建海航。”
毛主席1952年初就看到了萧劲光的报告,为此还专门做了深入调研,并询问了苏联专家,才专门批示同意,可见确实有各方面的纠结在其中。
可就是在各方争议和条件困难的情况下,海军航空兵还是一点一点从无到有的组建起来。
顿星云也很庆幸,因为他出任海军航空兵司令员时,无论是指挥班子还是队伍建设,已经有一个架子搭起来。
1952年9月6日,以第十军军部为基础组建海军航空部(1955年10月更名为海军航空兵部),顿星云出任首任司令员,原68军政委李呈瑞任政委,原44军副军长曾克林任副司令员,参谋长赵汇川,政治部主任李克如(后任甘肃农业大学校长,未授衔)。
1953年4月,中央军委批准成立海军航空兵临时党委,顿星云出任党委书记,并召开了首次党委会议,针对海军航空兵的建设问题,顿星云着重从建设方针、海军航空兵的使命讲起,使得在场许多人心里都有了底气。
中央对海军航空兵的建设也投入了很多心血,毛主席特意让彭老总召集中央军委各部门开会,并从空军、陆军以及防空军抽调部队支援海军航空兵建设。
三即便是已经组建了海军航空部,各方面质疑的声音仍然很多,不少人都认为是劳民伤财。
“中国就那么多飞机,为什么还要平分给空军和海军?海军还要什么空军?嫌飞机太多吗?”
面对各方面质疑的声音,顿星云选择沉默,只是不卑不吭的回了一句:
“我暂时不和你争论这个问题,在战场上见分晓吧。”
顿星云心里很清楚,一切的话语都没有实际打一次胜仗来的更有说服力。
不过,因为过于仓促,顿星云也犯过一个不小的错误。
顿星云出任海军航空兵司令员后,首要面对的就是在台湾的国民党当局。
要知道在整个解放战争中,虽然人民军队在地面上消灭了国民党军数百万大军,但国民党军空军的实力并没有损耗,几乎每个飞行员都拥有上千个小时的飞行经验,更为关键的是,他们还得到了美国人的支持,美国人不仅派了具有丰富经验的飞行员组成飞行顾问到台湾,还带去了不少先进的战机。
一次,顿星云决定同苏联顾问一道去浙江前线视察,结果赶上天气不好,机场上空阴云密布,不适合飞机起飞,考察海上战场的计划更是一再推迟。
可顿星云自己却坐不住了,他和苏联顾问商量后,决定不管天气如何,强行起飞。
很快,搭载着顿星云和苏联顾问的战机飞上天,通过对战场实地考察,不断的讨论中国未来海军航空兵的建设,可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个坏消息:
“两架护航的拉一11螺旋桨歼击机失联。”
顿星云几次严令要求与护航机取得联系,但都没有结果,一直到后来地面才传来消息,两架护航的战斗机在雨雾中不幸失事,两名飞行员牺牲。
这件事给了顿星云一个教训,提醒他在海军航空兵建设的道路上,不能够盲目蛮干,要遵循客观规律。
不过,顿星云心里也很急躁,他上任几个月,海军航空兵还没有建立起来一支可以用于实战的航空兵部队,鉴于现状,他认为要请求各方面支持。
1953年12月,根据中央决定,抽调空17师51团给海军,编成海军航空兵第二师第六团。这也是海军航空兵中第一支用喷气式战斗机的歼击机团。按照上级指示,二师六团于1954年2月进驻浙江宁波机场,积极主动的向国民党空军作战,在实战中锻炼自己。
尽管海军航空兵只有一个团,但在华东军区空军的支援下,一步一步的向着更高的实战水平迈进。他们虽然经验上仍然有欠缺,但我海军航空兵指战员敢战,也能战,几次奋勇出击,打得敌军找不到北。
1955年1月,华东军区决定发起一江山岛战役,并抽调陆海空三军力量扶持,海军航空兵也抽调了部队参与作战,并击落击伤敌机十架,为登陆部队开辟了通道。
1955年6月27日,国民党当局空军进犯,海军航空兵第四师第十团升空迎战敌机,时任副团长的王昆亲自带队。
据团长孙来沈回忆说:
“那时飞机没有雷达,完全靠飞行员在空中目视搜索。突然在高度两千米发现一个目标,他们就从很高的高度俯冲下来,敌人也向下飞,他以为向下飞就可以摆脱我们。王昆跟上以后,从高度两千米一直往下飞,当台湾空军的飞行员下沉到七十米的时候,王昆还一直咬住他,这个时候正是最佳射击距离,我们三炮齐发,一举将敌机击落。这一天,十团一口气打下三架敌机,震撼了台湾的国民党空军。”
同年9月,王昆作为空战英雄到北京,受到了毛主席亲切接见:
“好,王昆,我记住你了,也记住海军航空兵十团了,祝你们多打胜仗。 ”
1958年7月17日,蒋介石向国民党军下达“特别戒备状态”,并授意空军加大对大陆袭扰,驻守大、小金门的国民党军也对厦门地区沿岸实施炮击,老百姓苦不堪言。
毛主席接到前线战报后,立即下令,要顿星云来北京,并命令海军航空兵部队立即进驻前沿机场,防备敌人空袭。顿星云回去以后,便立即下达严令,要求海军航空兵各部队立即做好战斗准备,所有外出休假人员一律取消休假。
彭老总根据中央指示,决定调海军航空兵第四师师团进驻厦门。
这是一支优秀的部队,之前连番作战,就击落敌机数架,彭老总1958年曾赴前沿视察,曾对这支部队赞许有加,称这支部队为海军航空兵的一只拳头。
时任四师师长的李文模获特批,驾驶歼击教练机飞奔北京领受任务,李文模回来后,指定王昆作为率十团吃法。
当时,王昆患胃病,疼痛难忍,医院几次来催住院,但一听前线任务紧急,王昆也顾不上住院,立即召开党委会议,顿星云也从北京给他打来电话:
“这次任务是彭总推荐,毛主席批准叫你们去的。你去最合适,你去有把握。但是,你的身体怎么样?批准你去住院,你一直还没去嘛。 ”
顿星云话语里的担忧显而易见。
可王昆却在电话里保证坚决完成任务。
王昆抵达福州后,便立即备战,首次作战,便击落敌机两架,当顿星云听说消息时,不顾危险亲自到一线慰问,并握住王昆的手询问: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胃病还犯不犯?”
王昆爽朗一笑:
“好多了,基本上没有再犯过胃疼病。”
不过很可惜,王昆那时的胃溃疡已经很严重,实际上并不容乐观。
1958年10月21日,全国人民慰问团到前线演出,其中还有著名的表演艺术家梅兰芳先生,本来王昆当天是休班,但他把看演出的机会让给别人,自己同战友驾驶三架战机升空轮值。
可让战友也没想到的是,当王昆驾驶战机飞到万米高空后,突然下坠,僚机田怀春紧急呼叫,才知道王昆已经因为胃疼晕在驾驶舱,王昆在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下,驾驶战机返回基地,战友们紧急过来查看,才发现他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中。
这一次,王昆没有再醒过来。
顿星云后来谈到王昆时,也忍不住扼腕叹息:
“我们建设海军航空兵,就是要多出王昆这样的英雄!我们应当爱惜这样的人,可惜我们在这方面做得不够好。”
顿星云1952年出任海军航空兵司令员到1962年卸任,短短十年时间,海军航空兵有了质的飞跃,从五十年代中期到六十年代,海军航空兵数次升空作战,击落敌机无数,成为了敌人的噩梦。
1955年9月,顿星云被授予中将军衔,并获二级八一勋章、二级独立自由勋章、一级解放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