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母亲的陪同下,一位个子高大的初二男生阿玮,怯生生地走进咨询室。我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他下意识地躲到了母亲的身后。看得出来,他有些胆小,不够自信,在陌生人面前显得拘谨。于是,我告诉他“不要怕,我们是朋友!有什么困惑可以跟我说,让我们共同来想想办法。”面对我的微笑和真诚,他似乎镇定了许多。不一会儿,他开始给我讲述他那伤心的故事,这时我请他母亲先行退去。
原来,阿玮被同班同学阿强打了,打得很惨。他坦言自己非常害怕阿强,几个月来一直生活在阿强的威胁之下,他是如何整日提心吊胆地生活的。
从他的哭诉中,我慢慢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与阿强之间的事情是这样开始的,有一次阿强喊他去老师办公室,他去时才发现老师并没有找他,于是他很生气,就说了阿强两句,结果不仅没有讨回公道,反而被阿强推打了两下,在推打中他哭了。
隔了一天,阿强找借口又打了他,这次他又哭了。阿强看着他哭的样子,不但一点儿没有同情他,反而发出了轻蔑的笑声。几天后,阿强叫他到厕所去,后来由于他下跪求饶才幸免了一顿毒打。此后阿强就经常要求他写检讨,去厕所说话,威胁要在校外修理他。他每天都生活在恐惧之中,只知道躲避,从未敢将这一切告诉老师和家长。
在认真倾听他诉说的过程中,我通过表情和肢体语言表达了对他的理解,并对他的遭遇表示了充分的同情。交谈中我隐约感觉到他的性格缺陷,是导致他陷入困境的深层次原因。
我温和地问道:阿强平时有没有打过其他人?
阿玮摇了摇头,小声回答:几乎没有。
我:那么,他为什么敢肆无忌惮地欺负你?
阿玮:可能是因为我软弱,因为我是班上老实的学生。
我追问:还有其他原因吗?
犹豫片刻后,阿玮结结巴巴地答道:可能还与我不敢告诉老师有关。
我马上问:他欺负你,你为什么不敢告诉老师呢?
阿玮压低声音怯生生地说:我从来就怕老师。
于是我轻柔地接着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害怕老师的?
阿玮:幼儿园。
在我的引导下,阿玮说:“整个小学阶段,很多同学都欺负我。在被别人打时,我总是忍着不还手,总觉得还了手,双方打起来,我打不过他们。同班同学很少有人主动和我说话,甚至那些没有欺负过我的同学看到我时,也露出很鄙视的目光。”
“六年级时,有一位曾经欺负过我的同学对我说,你晓不晓得我们为什么要欺负你?就是因为你不自爱。我至今没有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课堂上我从来不敢举手发言,但是在小学的一个历史地理兴趣小组内,我能够做到不拘谨并敢大胆发言,因为兴趣小组的同学都不是本班的,都很老实,从没欺负过我。我常怀念兴趣小组内的幸福时光。”说话时,他一直用手蒙着自己的嘴,显得很缺乏自信。
看得出来,他活得很累,也很痛苦,而这种痛苦完全源于幼年和少年的创伤经历。我通过场景重建干预,引导他充分宣泄,以此来减轻他的痛苦,另一方面通过专注地倾听表达对他的理解、同情和尊重,使他感受到人际交往的乐趣和好处。他的痛苦程度明显减弱。
我通过场景重建干预,引导阿玮意识到他是幼儿园、小学阶段形成的人格缺陷。导致他在人际交往方面缩手缩脚、胆小怕事、自我封闭,而这正是他过得不快乐且易遭他人欺负的原因。他说:“过去我只是隐隐觉得我这样做不好,使自己活得很不舒服,但我一点儿办法没有。上初中刚几天,我就预感到在班内与其他同学处不好,因为我的这种人际交往模式已经根深蒂固了。”
当我深入到阿玮的潜意识层面时,我终于发现了问题的根源,并找到了阿玮的病理性记忆。有一天,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正准备吃点心,一位姓贾的老师来了,阿玮就悄悄地说了一句“贾老师就是假的老师”,结果被贾老师听见了,她气势汹汹地要拉他到楼下的小班去,而且当时还有其他同学帮着一起拉,从那时起他就很怕老师,也不愿与同学在一起玩。我对阿玮的病理性记忆进行重组,他恐惧的情绪下降了许多,意识到幼儿园老师对他的伤害不是故意的,而是不懂教育技巧。
记忆重组干预两个多月后,阿玮终于摆脱了胆怯和懦弱,走出了那段灰暗的日子,迎接了他崭新的生活。在离开咨询室的时候,他与我谈话的声音也更洪亮了,表情也更轻松了。他自豪地告诉我,他不再害怕阿强和其他同学了,也能与老师建立起亲近的关系。现在的他,感到轻松愉快,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见证阿玮的转变,我由衷地感到欣慰,他终于走出了阴影,迎接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