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上，我郑重宣布：「体检甲状腺结节，还有其他原因，我准备辞职回来休息一段时间。」
刚才还其乐融融的家人们瞬间冷下脸。
嫂子：「可家里没地方住啊！」
侄子：「说好给我买车，你辞职了还有钱买吗？」
我爸：「都30岁的人了尽干没谱的事，辞职房贷咋办？」
不是，家人们，这是重点吗？
甲状腺结节没人多问一嘴吗？
我默默拿起手机划掉一条怕我说了他们不信，想让他们亲眼看的股票账户通知：
「尊敬用户，收到证转银金额16，000，000。」
没错，我多年躺尸的股票基金账户全部翻红，回本破千万。
1
侄子赵天宇「啪」地一摔筷子：「我都跟朋友说了你要给我买车，我不管，你就是借钱车也必须到位。」
我心拔凉拔凉的。
就这么一个侄子，打小疼他，一直有求必应地宠，没想到是个白眼狼！
没问一句我结节要不要紧，就想着他的车他的面子。
我妈叹口气，「先吃饭吧。」说着把盘子往我面前挪挪，「都是你爱吃的，你嫂子忙乎一上午。」
嫂子李幺妹四川人，桌子上的菜不是辣就是麻。可我一直有胃病，吃不了这些刺激性的东西。
「妈，人家小雅在外面山珍海味，哪瞧得上我的手艺？」李幺妹在一旁阴阳怪气。
没办法，辣椒里找肉，我勉强吃一口。嘴里立刻火辣辣的，赶紧喝口冰可乐缓缓。
「小雅，辞职想好了？下家也找好了对吧？」我妈满怀期待看着我。
「没有，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说。」股票的事都到嘴边了，想想，还是先不说。
「别冲动！」我哥赵华沉着脸，「主动辞职N+1也没有的。」
要什么N+1呀？我有1600万好嘛？
「你以为你还年轻？30了，趁有工作赶紧找对象生孩子。告诉你啊，不许辞职。」
他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一直没固定职业，早婚早育，啃老，啃老妹。
自己无业游民混得一塌糊涂，还教训我？大我10岁，爹味真重。
我懒得解释。
李幺妹眼珠转转，「小雅，你要回来，住哪啊？」
「住我原来的房间呀！」这话问得奇怪。当时买房，我特意加钱选了四室的，就为回家住方便。
李幺妹扯扯嘴角嘟囔一句：「哪个是你房间？」
「哦？」我扬眉冷笑，「不会吧？我花钱买的房子，还专门找人设计展柜存放我多年积攒的手办盲盒，你现在问我哪个是我房间？」
一直没说话的我爸「啪」地一拍桌子：「你买的你买的，有俩钱你嘚瑟！房子是我名字，还轮不到你来分配房间。」
我忽然意识到什么，霍地起身直奔我房间，一开门傻了。
里面的展柜没了，床和书柜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电脑桌，上面大屏显示器和一堆杂乱的线、键盘，角落里堆着大大小小的旧纸箱，厚重的窗帘遮挡住窗户，屋里充满汗臭烟味。
「妈，咋回事？」我捂着鼻子转头质问。
我妈淡淡白我一眼，「嚷嚷啥，天宇想要间游戏房，你那屋空着也是空着，收拾一下就让天宇先用着。」
「那我东西呢？」
我妈假装收拾桌子听不见，转身去厨房。
赵天宇玩手机头都不抬，「小姑，你那些破烂我放闲鱼出了，统共卖了1000块，还不够我买皮肤的。」
我火蹭蹭上头，一把打掉他手机，「有没有搞错，能不能提前和我说一声？」
旁边李幺妹猛推我一把，「跟孩子凶什么凶？嫁不出去的剩女，果然变态！」
「变态你骂谁？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恨嫁，见男人就扑倒搞大肚子逼婚？」我不客气地骂回去。
李幺妹立刻尖叫起来：「你说的什么话？我豁出命给赵家生孙子错了吗？」
「大肚子逼婚不要脸！」
「啪！」
我爸扬手摔了酒杯，碎渣子飞溅。
「吵吵吵，当我死了吗？」
「赵小雅，你嫁出去是外人，你嫂子娶进门是家人，能一样吗？闭嘴吧你！」
「这个家为你花了多少钱？心里没数吗？让你给我们买房委屈你了？」
这句话刺得我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2
我是超生的。为给我上户口家里还交了一大笔罚款。
可这怨我吗？
他们生了我哥后一直再没怀孕，我妈怀我的时候还以为早更了。
原定要抱养我的那家人突然反悔，卖孩子的钱没了，还撘出去一笔超生罚款。
窝火也没办法，他们只能盼着我快长大赚钱或者要一笔彩礼，也算投资有回报。
万幸一直让我读书，毕业后我工资收入没少往家里贴。
原本我哥待我还挺好，可自从李幺妹进门，挑拨得我们兄妹渐渐离心。
这会儿见我爸给自己做主，李幺妹越发得意。
「小雅，看清楚没？家里没你地方。」
我深吸口气，「爸妈，你们也这么想？」
没等我爸妈说话，赵华摆摆手。
「行了行了，难得一家人聚一起，不说好出去旅游嘛。出门散散心，其他事回来再说。」
果然是亲哥，不至于真把我撵出去。
「你们也真是，多说句话的事，和小雅提前商量，她当姑姑的还能不让侄子用房间？」
李幺妹白赵华一眼，「现在不正商量嘛，是她先急眼的。」
「你少说一句。」赵华低声呵斥，转脸又和我赔笑，「她们就是沟通差点意思，你别在意。这样吧，天宇就要去腾厂上班，以后忙起来就没时间啦，我和你嫂子打算跟他一起出去转转，你想住哪个房间，随你。」
说着还按按我肩头，「你身体不舒服，就在家多陪陪爸妈。」
「我们旅游你可要赞助哦，哥回来给你带当地特产。」
我缺你那点特产吗？网上什么买不到？
没等我表态，赵天宇插嘴：「爸，还指望小姑呢？你刚没听说她辞职吗，我的车都够呛了，她哪还有钱让咱们出去旅游。」
赵华一脸不置信，「你不会已经辞职了吧？」
我用力点点，「已经辞了，刚不说了嘛，回来休息。」
「我靠！」赵华捶了一拳餐边桌，十分懊恼，「那还旅游个屁啊，旅游区干啥都比市里贵几倍。」
不是，花你钱就贵，花我钱就划算呗？
我比你有钱就活该缺心眼吗？
「天宇找到工作也要走了，我的房间该还原了吧？」
赵华不耐烦：「行行行，这就收拾。」
李幺妹不情不愿，「做一上午饭，累死了。再说这么多东西，怎么收拾，往哪扔？」
「别废话，就你事多。」赵华含沙射影骂一句，坐着没动。
我妈解围裙厨房出来，「别扔啊，纸箱子还能卖钱。」
「那我睡哪？」纸箱子一斤五毛，我不如那点破烂值钱呗？
我妈四下看看，「就客厅呗，你要觉得沙发不舒服，让你爸给你支个简易床。」
笑死！
我出首付每月还贷，就为回来住客厅？
「都别废话，赶紧把我房间的垃圾清出去，否则我叫收废品的来拉走。」
这帮吸血鬼，我受够了。
「啧啧，赵家大小姐生气了。」我哥又来和稀泥，「游戏室就先别动，我和天宇睡，小雅和幺妹睡，这不就解决了？」
李幺妹撒娇地扭身子，「我不习惯和生人睡嘛！」
生人？花我钱的时候咋不觉得生呢？
天宇一举手，「小姑睡我房间，我睡客厅。」
我刚想说小姑没白疼你，没想到兔崽子冲我眨眨眼：「小姑，只要你给我买车，我房间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滚！」
当年我离家去上大学，那个哭得一塌糊涂，说「不让小姑走」的小屁孩哪去了？
「有给你买车的钱，我再买一套小公寓了，还用得着跟你们挤？」
赵华看看老婆孩子，「小雅，你总不能跟老妈睡，让老爸睡客厅吧？」
我气得胸疼，「说来说去，这个家还是没我地方喽？」
「诶——」赵华痛心疾首，「一家人，你那么多心干嘛？这不一直在想办法嘛！」
他情真意切，困扰得眉头紧皱，一个劲儿挠头。
这么费劲吗？
我起身收拾，「别费你没多少的脑细胞了，我要再看不明白我就是傻子。」
「你们一个个都忘了这房子是我买的啦？」
「你有钱了不起？！」我爸操起茶杯「咔嚓」一声砸我脚下，茶水茶叶渣溅我一鞋，「房本是我的名字，说一千道一万，这房子我说了算！」
可当时买房时，他们明明跟我说怕我哥伤自尊，结婚住妹妹的房不得劲儿，房子干脆写我爸的名字。
「我不想跟你们吵，咱家不是有旧房吗？我去那住，行了吧？」
李幺妹张张口，又看我妈，不吱声。
3
我妈缓缓道：「旧房租出去了，空着浪费。」
「什么时候的事？月租多少？我每月还贷多大压力，怎么不给我抵一部分房贷？」
李幺妹撇撇嘴一百个不高兴，「什么钱你都想要，你从来不回家，爸妈吃喝拉撒不用钱吗？」
「你闭嘴吧！你敢说钱是我爸妈花了？你身上这些名牌是你个超市收银员买得起的？当我瞎呀？！」
「你......」李幺妹一跺脚，「赵华，你管不管嘛......」
赵华狠狠瞪我一眼，「当小姑子的，怎么和嫂子说话呢。这些年，全靠你嫂子用心照顾爸妈，你一个人在外面躲清静。外人都以为你嫂子是亲闺女呢！」
「是嘛？」我上下打量李幺妹，冷哼一声，「她不用心能扑倒你搞大肚子？她不用心能白住这房子？她不用心能挣三千花一万一身名牌？」
「你！」李幺妹突然眼泪汪汪戏精上身，「小雅，知道你一直瞧不起我？可这个家我没功劳也有苦劳，不信你问问爸妈！」
我胳膊突然被我妈狠狠掐一把，疼得我直吸凉气。
「死丫头，回来就挑事。你十八离家，这些年要不是你哥嫂子在我们身边，我们死了也没人知道。读过书的人怎么不懂感恩？」
「不懂感恩？」我真是无语，「我要不懂感恩，房子哪来的？我月月往家打钱，你们一缺钱不管我那边什么情况，次次要立刻马上到账。早知如此，我不如拿这些钱养条狗，至少它还知道冲我摇尾巴......」
「啪！」
话没说完我脸上重重挨了我爸一巴掌，顿时眼前发黑。
「当年一生下就应该掐死，白养十八年，原指望能孝顺父母，没想到是这么个不知感恩的狗东西。」
「滚！」
说着他不管不顾捞起身边的东西冲我砸过来，最后一下是杯子，我躲闪不急，杯子在我头上应声粉碎。
顿觉脸上热乎乎的，抹一把，一手血。
所有人都静静看着我，没一个人上前看看我的伤。
心一点一点冷下来，我面无表情穿好衣服，拖起没打开的行李箱。
临关门回头看一眼我的家人，他们错开视线不和我对视。
「好，就当我一出生就被你们掐死，从此，我赵小雅和你们再没任何关系。」
我哥「嗳」一声，刚迈出半步却被李幺妹拉住。
「让她走，爸妈我们来孝顺。」
「谁也别拉她。」我爸抬手指门厉声喝道，「她今天要出了这个门，从此赵家就再没这个人！」
4
从医院包扎出来，我一时不知道该去哪。
转念一想，不对呀，我有钱了，想住哪住呀！
滴滴打车上设置专车目的地：香格里拉大酒店。
很快，带着白手套穿西装彬彬有礼的专车司机来了。帮我拿行李，看看我头上的伤，还贴心地递给我一个靠枕。
他妈的，比家里那帮吸血鬼对我好多了。
酒店洗漱完，看到手机一直在闪，家族群在炸裂。
我爸有个好姐姐，我家屁大点事他都和老姐姐汇报。
比如我没及时给他打钱，比如我哥想做买卖我不给钱，比如家里装修我意见太多。
反正都是我的不好，但会把赵华和李幺妹夸成一朵花。
「小雅，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家人？」我姑又出来主持公道。
「都是女孩子，你看李幺妹，听话懂事。你小时候就是个犟种，真不知随了谁？」
「孝顺父母天经地义，哪有和父母讲对错的？」
......
哔哔满屏。
从前我一说一个不吱声，现在不能再惯着她，开怼！
「姑姑，天经地义是吧？那我奶奶瘫在床上咋没见你端一回屎尿呢？我不孝，随你呗？」
「真是，妈死的时候想见姐一面，姐都躲着不来，难道怕平摊丧葬费？」小叔插了一句。
「拉倒吧，小叔你更不是个东西。我奶的银行卡你一直不肯交出来，里面少说也有几十万。」
「这么多？妈在你那的时候住院也花不了这么多呀？不行，你老实交代......」
「你们别听小雅胡说，几万块而已......」
成功燃起他们的斗志，我礼貌退群。
这时进来视频电话，表姐，我姑的女儿，比我大一岁，未婚未育。
「这回你是不特理解我当年离家出走的感受？」
表姐是老赵家第一叛逆人，姑姑跟村头老光棍要了二十万彩礼要表姐嫁过去。
这二十万只是表哥给表嫂家彩礼的一部分，剩下一部分靠表姐在外打工攒。
表姐拼了命闹，砸坏门锁跑了，再没回来过。
我当时还诧异表姐做得够绝的，换我不一定有这样的勇气。
现在看看，事没落自己头上都是旁观者心态，遇上吸血鬼的家人，唯有断亲才能拯救自己。
「幸亏你和他们翻脸，要不然赵天宇那德行，最后你哥还得花钱托人给他找工作，这钱指定要你出！」
「不对呀，赵天宇说他收到腾厂offer。」
「笑死！」表姐在镜头那边笑翻，「他要能进腾厂，我就能进国务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