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牌许多人都找不到,其实它与湖北省宜昌市区近在咫尺,就在三峡出口葛洲坝上游14公里多的西陵峡南岸。西陵峡在这里形成一处近乎九十度直角的大拐弯,两边都是险峻的高山,岸边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这石牌便正挡在山路的正中。绵延数百里三峡,从东到西基本除了这一条小路,就只有水路能够通行。石牌这地方,险得就如同拐进内宅前的一道影壁,由此才能进入三峡腹地的秭归、巴东,继而上溯重庆,所以让它成为了从鄂西顺江入川的兵家必争之地。
石牌在抗日战争时期,属于陈诚指挥的中国第六战区下辖之宜巴要塞区,它是重庆大后方的东方正面门户,国军王牌第18军主力奉命屏护石牌长江正面的战线。1943年5月下旬到6月初,这里打了一次抗战中著名的保卫战,让第18军也从此扬名四海。
上图:战前,陈诚检阅第六战区参战部队实际上,日本人当年出动重兵打石牌,并非想势在必得地打下它,继而为进攻重庆开通障碍。因为谁都知道,从宜昌到重庆,长江沿岸几百公里的高山峡谷,重峦叠嶂,许多地方险得都只有猴子才能爬过去,若以大部队顺江推进是极其困难的。而走水路,两岸也尽是险崖峭壁,枪炮如林,只有傻瓜才会选择这么走。日本人发动鄂西攻势的真实目的,其实是要夺取陈诚六战区居高临下瞰制江汉平原的一线山区制高点,保障宜昌、枝城、松滋等鄂西要地的安全,同时掩护其向湘北常德开展的军事行动。从1939年到1944年,日本人一直都想攻取湖南,击溃中国九战区的主力,打通华中的南北大陆线,继而包抄西南大后方,而打湖南,长沙、衡阳两地必取。但是,几次实战,都显示来自常德湘西侧翼与罗霄山脉国军集团的干扰威胁很大,数度都严重牵制破坏了日军的行动。与此同时,常德、益阳一侧与湖北鄂西地区又连成一片,有个六战区卡在宜昌、常德以西的大山里,对日本人的全盘计划,其威胁力可谓是一石二鸟。1941年的陈诚部反攻宜昌,就是一个再明白不过的例子。所以经过1942年一年多的筹划准备,在1943年的初夏,华中日军就采取了向鄂西大举进攻的行动。紧跟着打完鄂西,年底就去打常德,都证明了欲取湖南,这宜昌、常德间的战略关系是一个彼此密不可分的整体。上图:1943年底的常德巷战。鄂西地区山高闭塞、易守难攻,这一点湖北人都知道。1940年,日本人虽然拿下了荆门、宜昌,但因地形和交通的问题,对整个的三峡、鄂西山区仍然是望洋兴叹。直至1943年,日军也只能控制到宜昌长江上游的南津关上面一点点,再向西到平善坝,便是国军据守的石牌要塞前沿阵地了。除了正面,三峡南面侧翼的长阳、五峰一线,山区边沿也皆为国军驻守。不敲掉这些一线阵地,就不能重创第六战区,无法实现有效遏制鄂西中国军队,保障两湖平原日军主力侧后安全的战略目标。上图:日军鄂西攻势计划地图。1943年的鄂西会战,日军出动了3个师团的主力,约七八万人。以南路第3师团、第13师团从沙市、松滋口沿长江南攻向五峰、长阳,打击王敬久的国军第10集团军,夺占一线的高山隘口。第10集团军下属有第18、第79、暂编第9军共3个军,是六战区的中坚力量。上图:第10集团军总司令王敬久。5月中旬开战之后,王甲本的第79军在松滋、石门一线没能挡住日军的进攻,至23号前后,日军第3师团就占领了长阳西南的要地渔洋关,即五峰县的县城,然后北进长阳。接着,宜昌方向的日军第39师团渡江沿宜都攻打磨市镇,这是长阳的外围。至5月25日、26号,日本人已经把战线推到了长阳,前锋整个楔入了国军防线纵深,最西的部队第13师团打到了长阳以西的都镇湾,基本控制了清江的南北两岸。与此同时,日第39师团的野沟部队2个联队七八千兵力从南津关西攻平善坝,进抵了石牌的外围,有名的石牌保卫战从此就打响了。这里有人会问,为何日军当年打石牌,主力都是在要塞南面我方的右翼开刀呢?这方面的原因,即是由天然险阻和交通上的条件所决定的。从长江南津关向三峡三斗坪、秭归方向走,两岸都是高山深峡,仅有那条要塞小路,是无法通行大部队的。直至今天,从宜昌到上游的三峡大坝、秭归县城以及石牌,开车也要从南北两边绕个大弯前往。尽管石牌到宜昌直线距离就那么一点,可如果那样走只能是坐船,走陆路则至少都要有七十来公里。这些线路中,又以南侧清江之畔的长阳连通纵深的公路为最主要的一条路。从宜都到达长阳后,向西可顺清江到恩施,向北也有深沟道路至三斗坪、石牌侧背,其历来都是江汉平原进入三峡腹地的必经之地,想当年,这些地方因为具备交通上的条件,不但日本人必须这么走,鄂西国军的主要兵团,也都要布防在依托这些通道的一线高山之上。1943年的石牌保卫战,中方总指挥是第六战区总司令陈诚,具体负责正面防御的指挥,则是第六战区副总司令兼长江上游江防军总司令吴奇伟。吴奇伟是老粤军出身,北伐时与叶挺同为一线团长,打仗以坚韧善守有名。从武汉会战到鄂西会战,他数年都一直在长江边上与日军打交道,经验相当丰富。那会儿,吴奇伟的司令部就设在距石牌后方不远的地方,所辖部队主要就是方天指挥的第18军,而方天的手下,固守石牌主阵地的,就是胡琏的11师。上图:第11师德械部队开赴前线。石牌保卫战,大致从5月23日开始到30日收尾,前后共打了八天多。它是鄂西会战的核心战斗。这次战斗,论整个战场的范围是很大的,绝不仅仅局限在长江石牌,石牌应当讲只是它响亮的代名词。当年,其实打得最紧张激烈的,是王敬久第10集团军固守的长阳以北一线山岭阵地。在那里,罗广文率领的国军18军第18师打出了名气,毙伤日军两千多人,其间双方打了激烈的白刃战。由宜昌沿江上溯进攻的日本野沟联队,后期攻得也很猛,这部日军的损失也最大。主要原因是沿江山路太险太窄,日本人的重火力支援有限。过去我曾经听人讲过,那地方一边是高山,一边是深峡,大把的国军直扔手榴弹,把日本人炸得很惨。由于空间太过局限,这次反倒是中国兵的近战轻武器显出了威风。战前,吴奇伟在石牌正面一线,就修筑了不少的永备工事,还有众多利用天然岩穴、密林遮蔽物构筑的隐蔽火力掩体,这些碉堡和暗堡,安置了数十挺重机枪和几十挺的轻机枪,形成多梯次的配置。在要塞周边的各个山头,埋设有不少暗哨火力点,彼此形成了互相策应交叉的火网。不多的火炮,也都搞好了射击诸元定位,因此进攻的日本人吃了许多的苦头。迫击炮在石牌大派用场。事实证明,野地部队当年的抢攻,不顾战略全局安排和不利地形条件下的硬打,相当多还是源于东方军人面子的影响。石牌保卫战可以说成就了胡链。此战第11师牺牲了四千多人,击毙日军也在二千七百人以上。更主要的是南路日军主力打不过长阳以北山地。战到5月30日,日军已筋疲力尽,中国军队于是趁机发起反攻,最后取得了战役的胜利。石牌是中国至今保存最完好的几个正面战场抗战遗址之一,那个纪念以及附近国军第11师31旅的碑石,可谓是昔日沧桑历史的时代见证。游人来这里参观,最宝贵的收获,就是能够领悟长江三峡险要军事地形的气势。石牌的后面,往上游走不太远就是三斗坪,这里就是一个明显比较开阔的谷地了,三峡大坝即在此处。2003年后三峡水库蓄水后,淹了老秭归县城,政府又在三斗坪西面的茅坪另外新建了一个县城。原来秭归的老城是在香溪入江处的归州,归州西面就是巫峡的重地巴东了。从石牌到巴东这一线,即为抗日战争宜巴安塞区的范围。中国军事地形之险要,世界上其他各大国加起来也远远不如。这个条件,许多次都让中国得以获得解脱。石牌,这个长江岸边的牌坊影壁,便是当中一个十分突出的例子,其作用胜过卫国战争中两个装备精良的苏联集团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