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涧下水长流 ■素材：周建国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周建国，是江西省上饶市横村镇青山村人。1958年生人，从小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长大。说起我的经历，还真是一言难尽。这些年来，我时常想起陈秋月，想起那段被棒打鸳鸯的青春岁月，也想起后来默默陪伴我的翠花。人这一生啊，有时候真说不清楚是对是错。

1980年的春天，我在村里的果园里干活。那时我刚满22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我家祖祖辈辈都在青山村种果树，我爹是果园管理员，我自然也就子承父业了。那年的果园格外热闹，不光是因为果树开满了花，更因为陈秋月常来这里。

说起陈秋月，那可是我们青山村出了名的俊俏姑娘。她爹是乡里的赤脚医生，在那个年代，也算是个体面人家。陈秋月生得水灵，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笑起来还有两个小梨涡，看得人心里直痒痒。

记得那天，我正在给果树打药。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建国哥，你这打药的姿势不对，要这样才省力。”我一回头，就看见陈秋月提着个竹篮站在那里，春日的阳光透过树叶，在她脸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你懂什么呀，我打了这么多年药，还用你教？”我故意板着脸说。

“那我不管，反正我觉得你这样不对。”她撅着嘴，一副倔强的样子。那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就这样，陈秋月常常来果园找我。有时候带点她娘做的点心，有时候就是来坐坐。渐渐的，我们就处出了感情。那时候的日子，虽然清贫，但却格外甜蜜。

陈秋月不光人长得俊，还特别爱读书。她常说：“建国哥，我要考大学。等我考上了，你就来城里找我。”那时候的我，也是个爱做梦的，就跟着她一起憧憬未来。我们约定，等她考上大学，我就去城里找个工作，然后我们就结婚。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1980年夏天，陈秋月真的考上了南京的一所大学。这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可是陈秋月她爹知道后，却大发雷霆。

那天晚上，我正要去陈家说事情，还没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响亮的巴掌声。“你这死丫头，敢跟那个穷小子好，我打死你！”接着就是陈秋月的哭声：“爹，我就要嫁给建国哥，你打死我也要嫁给他！”

我一听这话，心里又甜又苦。正要冲进去，却被人从背后狠狠地打了一棍子。我一个趔趄，回头一看，是陈秋月的两个表哥。那天晚上，我被打断了腿，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

等我能下地的时候，陈秋月早就被她爹送去了南京。临走前，她托人给我带了一封信，上面就写了一句话：“建国哥，对不起，我们有缘无分。”就这样，我的初恋，就这么结束了。

那段日子，我整个人都魔怔了。整天躺在床上，看着门外的天空发呆。我娘看我这样，心疼得直掉眼泪。正是这时候，王翠花走进了我的生活。

王翠花是我们村的寡妇，比我大三岁。她20岁就结了婚，22岁丈夫就在外地干活时出了意外。她带着个三岁的女儿，一个人撑着这个家。村里人都说她命苦，可她从来不说苦，整天笑呵呵的。

那时候我卧床养伤，王翠花经常来我家帮忙。她给我熬中药，帮我翻身，还给我讲外面的新鲜事。她女儿小雨也常跟着来，那孩子虽然才五岁，却特别懂事，总爱粘着我叫“建国叔”。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王翠花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人。我爹娘看在眼里，就开始撮合我们。说实话，我心里还装着陈秋月，可是看着王翠花对我的好，我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1981年春节过后，我就和王翠花结了婚。结婚那天，我看着王翠花穿着红色的新衣裳，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心里也跟着暖暖的。小雨更是高兴，一口一个“爸爸”叫得可亲了。我想，或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婚后的日子，平平淡淡但也温馨。王翠花是个好妻子，更是个好母亲。她把小雨教育得特别好，那孩子在学校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我们的果园也经营得不错，每年都能结余一些钱。虽然比不上城里人，但日子过得也算滋润。

转眼就是2005年。这一年，我们的果园扩大了规模，我正准备再租些地种果树。没想到，就在这时候，陈秋月回来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果园里修剪枝条。忽然听见有人喊我：“建国哥！”这声音，让我浑身一震。二十五年了，我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我回过头，看见陈秋月站在树下。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她还是那么漂亮。只是眼角多了些皱纹，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沧桑。在她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姑娘，约莫二十四五岁的样子。

“建国哥，这些年，你还好吗？”陈秋月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努力平复着心情：“还行，日子总是要过的。”

“这是我女儿，小荷。”陈秋月指着身边的姑娘说。我看向小荷，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

就在这时，小荷开口了：“周叔叔，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她顿了顿，“您知道我为什么会姓周吗？”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我愣在原地。陈秋月突然扑过来抱住我，哭得撕心裂肺：“建国哥，对不起！当年我走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可是我爹不让我说，他说这会毁了你的一生。这二十五年，我一直不敢回来，我怕见到你，怕你恨我！”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懵了。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居然是我的女儿？难怪我总觉得她眉眼之间有几分熟悉，那分明就是我年轻时的样子。

“爸！”小荷喊了一声，扑进我的怀里。这一声“爸”，震得我心里发颤。我看着怀里的女儿，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可是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咣当”一声。回头一看，王翠花站在那里，手里的菜篮子掉在了地上。她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建国，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解释，可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小雨也站在王翠花身后，眼里满是困惑和受伤。这一刻，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翠花看了看陈秋月，又看了看小荷，突然笑了：“我明白了。这二十多年，原来你心里一直装着别人。我还以为，我的付出能让你忘记过去。”

“翠花，你听我解释。。。。。。”我急忙说。

“不用解释了。”王翠花摆摆手，“这些年，我何尝不知道你心里装着别人？我以为时间久了，你就会把我当成真正的妻子。现在看来，是我太傻了。”

“妈。。。。。。”小雨走过去拉住王翠花的手。

看着这一幕，陈秋月突然跪了下来：“大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这些年，我一直不敢回来，就是怕打扰你们的生活。今天要不是小荷非要来认亲，我也不会。。。。。。”

王翠花扶起陈秋月，轻声说：“起来吧，这不怪你。都是命。”她转过身看着我，眼里含着泪水：“建国，这二十多年，我没有白疼你。你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父亲。小雨这些年过得很幸福，这就够了。”

我看着王翠花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这些年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可是突然得知自己还有个女儿，这种感觉又让我无所适从。

小雨走过来，拉住我的手：“爸，不管发生什么，你永远是我的爸爸。”这句话，让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是啊，这些年，我把小雨当亲生女儿一样疼，她也真的把我当亲生父亲。

这时，小荷也走了过来：“姐姐，我。。。”她欲言又止。

小雨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你不用说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看着两个女儿相拥而泣，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命运为何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让我在二十五年后，面对这样的抉择。

那天晚上，王翠花特意做了一大桌子菜，留陈秋月和小荷吃饭。饭桌上，气氛有些尴尬，但大家都在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小雨和小荷说说笑笑，仿佛真的是一对亲姐妹。王翠花和陈秋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都是关于孩子的。

吃完饭，陈秋月说要回镇上的宾馆。临走时，她把我拉到一边：“建国哥，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有勇气反抗我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我摇摇头：“秋月，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的日子挺好，就这样吧。”

陈秋月点点头：“我明白。我和小荷过两天就回南京。你。。。你要是有空，就来看看小荷。”

“好。”我应了一声。看着她们母女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我的心里空落落的。

回到家，王翠花正在收拾碗筷。我想帮忙，她却轻轻推开我：“你去休息吧，我来就行。”

“翠花，这些年苦了你了。”我忍不住说。

王翠花停下手中的活，背对着我说：“建国，你知道吗？这些年，我经常做梦。梦见自己还是那个二十二岁的寡妇，孤苦伶仃的。后来你娶了我，给了我和小雨一个完整的家。我以为这就是我最大的福气。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幸福，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不是这样的，翠花。这些年，我是真心把你当妻子，把小雨当女儿。”我急切地解释。

“我知道。”王翠花转过身，脸上挂着泪痕，“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小荷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总要尽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我一下子语塞了。是啊，小荷是我的亲生女儿，这血脉的牵绊，是怎么也割舍不掉的。可是这二十多年来，王翠花和小雨给我的温暖和幸福，又何尝不是真实的？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黑暗中，我听见王翠花在默默抽泣。我想伸手去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起来的时候，发现王翠花已经做好了早饭。她还是和往常一样，笑着叫我吃饭。仿佛昨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我知道，从今往后，我们的生活再也不会和从前一样了。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当你以为找到了平静的港湾，它却又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些天，我时常想起年轻时的事。想起和陈秋月在果园里的点点滴滴，想起和王翠花相濡以沫的岁月。人生的路，怎么会这么难走？是不是每个人都要经历这样的选择？

小荷来找过我几次，她说想了解这些年我的生活。每次看着她，我都能从她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她和陈秋月说，这些年在南京过得也不容易，她从小就知道自己还有个爸爸，一直盼望着有朝一日能相认。

王翠花对小荷特别好，总是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小雨也真心把小荷当妹妹，带她在村子里转悠，给她讲我这些年的故事。看着她们其乐融融的样子，我既欣慰又心酸。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陈秋月说要带小荷回南京了。临走那天，全家人又聚在一起吃了顿饭。这次的气氛比上次自然多了，大家说说笑笑，就像一家人一样。

吃完饭，小荷拉着我的手说：“爸，这些年你和王妈妈、姐姐过得很幸福，我真的很高兴。我和妈妈回南京后，你要经常来看我啊。”

我点点头，心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送走了陈秋月母女，我站在村口发了好久的呆。王翠花走过来，轻轻拉住我的手：“建国，我们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我问王翠花：“翠花，你恨我吗？”

王翠花摇摇头：“不恨。这些年，你待我和小雨都很好。现在知道你还有个女儿，我反倒替你高兴。小荷是个好孩子，你要多去看看她。”

听着王翠花的话，我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这个女人，什么时候都在为我着想。我这辈子，实在是亏欠她太多了。

日子还在继续，我和王翠花的生活仍然像从前一样。只是偶尔，我会接到小荷的电话，问问我最近好不好。每次放下电话，我都会在果园里坐很久，想着这些年的种种。

有时候，我就在想，这世间的情缘，到底该怎么说清楚？是血脉相连的亲情重要，还是相濡以沫的恩情更珍贵？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又该如何取舍？

生活好像给了我一个答案，又好像什么都没告诉我。我只知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好好的过下去。因为我的身后，还有那么多人在默默地爱着我，支持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