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及组图，于2015年5月，随父亲爬山时所拍

摆烂的父亲

——写在父亲节前夕

自打母亲去世后，父亲就选择摆烂

拖着残年之躯，拼命干活

他说这样，余生可以过得快一些

对所有人不友善

对一切鸡毛蒜皮的小事

耿耿于怀，不怀好意

一生被榨干，被耗尽，被辜负

他把骨头里仅有的倔强

伪装成自私和任性，不管不顾地释放

总是以敌对的态度

审视一切，反思一切，也怀疑一切

深夜独自在旷野游荡，与野兽为伍亦为敌

不操心子孙的未来，却关心土地的收成

精心养护盆栽，时时修剪

比重新打磨一个个儿孙

更用心，更有耐心，这是唯一的寄托

在即将过完一生时，父亲终于顿悟

善待一个人，不如养护一棵树确定

一包接一包地抽烟

急切地将一生的不满与失望

潦草地都抽完，云里雾里

一桩接一桩地回忆

习惯重复往事

拒绝一切新遭遇

也拒绝一切去医院的催逼

父亲，一个在孤独中

选择等死的人

所有安慰，都无济于事

自打母亲去世后

父亲成了家里的孩子所有人都迁就着，也避让着

这颗母亲最大的弃子

这个随时都会暴怒的男人

总是哀叹：自己是个活着等死的人

我说，你想死就快点死吧

就像当年对我说，你想走就远走吧

这样，我们就可以摆脱相互纠缠

父亲去死，故乡亦死去

下一个活着等死的人

就该轮到，我啦

2024年6月14日

故乡村庄及周边风景组图

随父亲爬山途中抓拍

外一首四叠瀑

故乡牛蹄关，背僻山谷间，悬挂一飞瀑，少有人识，亦无命名；近年被游人发现，视为奇观，屡见发小拍摄，故友发图影。甲辰端午回乡，堂哥领路，寻而观之，果为奇秀，挣脱山狭，形瘦如绸缎，声响若悲鸣，玉珠跌落，滴水凿空，婉转而远去。因有四段跌落，一长三短，故曰“四叠瀑”，有感而作。题图及组图为游历时所拍。——题记四叠瀑你深藏不露，亦无人给你命名

你就这样，无名无姓地

跌落数万年，在困顿的山区

无人辨识你遗世孤立的奇观

当我置身你裙摆下的那一刻

我姑且称你为——四叠瀑

一叠为脱离

从母体坠落，自由落体

绝望而悲壮，唯此悲壮

能坠洒出无反顾的决绝

二叠为重生

滴水穿石，你把自己的力量

倾注于坚硬如铁的岩石

刻下对故土难离的伤痕

三叠为不舍

频频回首，缓缓跌宕

慢一点，再慢一点

好让你，将洒落的泪水

收拾干净，从此

你就可以轻装上路

四叠为舒展

你挣脱峡谷的束缚

挣脱群山母体的牵袢

心无旁骛地在深谷间

左右奔突，上下切割

哪怕再遇到地基的断裂

也能从容潇洒地撞击出

撼动天地的巨响

无所忌讳于世俗的目光

满怀偏见地打量

四叠瀑

如果你是山峦伤心的眼泪

我就是意外发现你的蜉蝣

我仰慕你，又同情你

我寄生你，又叛离你

猎户痛饮你，疲马渴望你

农夫倾灌你，走兽敬畏你

可唯独没有生灵，歌颂你

今天，我来歌颂你

四叠瀑我以人的自以为是歌颂你

我以人的渺小与唐突歌颂你

我以我贫乏的词汇歌颂你

我知道，你才是永恒

我只是自作多情地

想借你的秀色共鸣

欲以你的绝响决然

来投射这一生的

沉浮与觉悟

2024年6月13日

“四叠瀑”组图

外二首刘家峡

题图及组图于2024年6月7日，游刘家峡水库所拍

刘家峡

不去赞叹黄洮的激情碰撞

也不去称颂举世工程的伟光

刘家峡

血肉之躯筑起的大坝

一边是英雄的伟略决策

一边是平民的前赴后继

智慧与愚昧，在此交融

野蛮与文明，在此交媾

在此之前

黄河清，洮河浊

同样是切割荒原而来

为何黄洮分明，青黄有别

在此之后

清而浊，浊更浊

清浊不分，融为一体

是非不明，浑浑噩噩

刘家峡

天地诡异的汇集

历史吊诡的叙事

如果你是天成

又如何如此界限清楚

如果你是人为

又如何如此混沌不分

我站在黄洮分界之间

望远山苍茫之巅

有一双无形的巨手

在操控一切

把空间的虚无

摆布成空间的存在

刘家峡

你我皆自然之子

亦是空间之棋子

赋予空间以虚构的意义

2024年6月13日“刘家峡”组图

刘家峡大坝及黄河楼

—END—

文图/孙小荣

摄于

甘肃省陇南市武都区隆兴镇·我的村庄

甘肃省临夏州永靖县·刘家峡

特别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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