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构图复杂的山水画难，还是画构图简单的山水画难？听到这个问题，很多人会说，当然是构图复杂的作品创作难度大。这个答案不能说绝对错了，起码按照髡残的理解不一定错了。髡残是清初著名画家，他和石涛齐名。他常常画山重水复景色，构图非常复杂，用笔相当精细，有元代王蒙密体山水的风采。但是他曾经提到一个观点，画构图复杂的作品不难，难的是创作简单的山水。这岂不是自相矛盾了吗？

具体难度体现在如何在复杂的结构中消减不必要的细节，但不能减去山水画的境界。减少笔墨，同时保证突出重点。既然如此为何髡残不画简单样式的作品呢？因为他想描绘出山水精神，构图复杂，笔墨变化，更能体现他恣意而为风格特征。恣意代表了创作上的自由，也代表了创作热情。他希望描绘山水中蕴藏的率真气质，赋予山水画古雅面貌。

髡残 老树寒崖

从题材看《老树寒崖》属于书斋山水，通过描绘文人与自然山水的亲近，揭示画家的理想追求。髡残生逢乱世，他渴望安稳平静的生活，现实无法满足只好躲入深山。受到自然山水庇护，他要在作品中表达感恩之情。复杂的山水布局，清冷沉稳的色彩，粗头乱服般的笔墨，都是情感流露后形成的特征。

他觉得自然山水可以抚慰人心，哪怕遭受极大痛苦的人，也能获得解脱。他在画中流露的悲情色彩，被恣意笔墨冲淡，形成高古气韵。他利用色彩对比、虚实对比、动静对比等手法，让幽邃的山水空间有了生命力可以代表他的心境。

髡残 老树寒崖 局部

他画的是山水，也是心境。他从痛苦中走出来回首往事，曾经的阴霾变成烟云雾霭渐渐消散，直至显露出性格中的坚毅不屈。他用艺术的手法，在山水画中将其表达出来。理解了他的心境，复杂山水布局变得清旷空灵。

髡残这个人有些古怪，朋友很少，常年独居。据说他住在山顶的古寺中闭关修行，很少有人能够见到他。性格孤僻造成他把山水当成倾诉对象，他有个好朋友叫程正揆是董其昌的弟子。朋友劝他尝试由繁入简进行创作，从传世作品看朋友的劝说没有成功。髡残内心感受是丰富的，画面过于简单无法呈现他的思想感受。

髡残 老树寒崖 局部

山水精神是画家的精神，画家把内心托付给山水，山水反哺人心。这样的作品，才能超越笔墨技法，达到逸品境界。所谓“逸”，可以是出类拔萃，可以是安逸闲适，可以是隐居修行。这些特点都能在髡残的画中看到。

画中题诗写道，高山不见顶，神龙不露脊。高山、神龙明显意有所指。髡残用复杂的画面表现自然山水变幻莫测的一面，进而传递丰富的内心感受。当你琢磨笔墨构图的时候，已经被他的情感牵引，一步步走入他的内心世界。

髡残 老树寒崖 局部

有的画过眼就忘，髡残的作品耐人回味。造成这种差异的原因在于，精神感受。他画出了山水精神，让人感受到髡残不慕虚名，高蹈出尘的人格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