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醉酒》
前世,只因心上人醉酒后的一句。
「殿下若为女子该有多好。」
我主动暴露了自己女扮男装的真相,换来的却是背叛和要挟。
而我以为的死对头,却用命换我安稳无虞。
重生后,爬死对头的床,成了我的日常。
我偷偷摸他像女子一样娇艳的脸,钻进他时常有脂粉香气的被褥。
终于,萧岭憋红了脸,颤抖地看着我。
「不要这样捉弄我……阿珂,我也是男人。」
1
看见早已斩首的姚疆出现在我面前时,我还以为自己做了噩梦。
我就差拍案而起,再杀他一次了。
姚疆又饮了一口酒,脸色微微泛红,眼睛在火光的照耀下如波光潋滟。
可我知道,这般少年真情,掩藏了更深的狼子野心。
「殿下,臣已经到了成婚的年岁了。」
熟悉的场景让我顿住了动作,姚疆接着说出他的经典台词。
「殿下若为女子该有多好。」
我恍然,我重生了。
前世,我恋慕姚疆,引狼入室。
此局,姚疆早猜到我是女子,故意装醉。
一边用自己即将成婚刺激我,一边用暧昧的言语暗示我,引我亲自说出女子身份。
拿捏了我的软肋,姚疆便不再装了,露出豺狼虎豹的本来面容。
他逼我做他的傀儡,要将北厉王朝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不听话,姚疆就曝光当年先皇后生下的是皇女的真相,要逼我交出继承权,抑或选他为皇夫。
一想到将萧氏江山拱手于这样伪善之人,我便如百蚁蚀骨般恶心。
我看向眼前人的目光越发激愤厌恶。
姚疆不知眼前的我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见我没反应,又情意绵绵地唤了好几声「殿下」。
可我转念一想,此刻萧岭也还活着!
顿感欣喜,我站起身,急不可耐地就要去见萧岭。
临走前,我不忘给姚疆第一个重生见面礼,转身向侍从吩咐道。
「姚太仆酒后癫狂,出言无状,以下犯上,罚庭杖十,即刻执行。」
姚疆:「?」
2
我叫萧珂,先帝唯一的子嗣,却是没有继承权的皇女。
萧岭,唯一的北厉宗室子,不巧,是太师文奉仪拐带来假冒的。
我和萧岭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文奉仪养给对方的蛊。
萧岭知道我女扮男装的真相,而我知晓他非皇室血脉的秘密。
同时,我们互为对方身世秘密的烟幕弹。
若有人想要探听我们的秘密,真真假假难以看清。
我们互相牵制,又互相保护。
过去数十年,我把萧岭看作与我竞争皇位的假想敌,却未曾想到有一日……
真相暴露,群臣要求交出没有继承权的皇女。
滔天火光里,萧岭故作尖厉的声音随火光冲破天际,他眼中含泪,美如艳鬼,远远看着我笑。
「吾乃先帝之女,戏耍你们又如何?」
萧岭以女子身份,于长秋宫自焚而死。
储君候选中的女扮男装的人成了萧岭,再没人怀疑我的身份。
同月,我斩杀姚疆,坐上皇位。
我始终不明白,萧岭为何这样做。
直到修复长秋宫,在倒塌的墙砖里,我找到萧岭的手札,里面记载着他少年时的欢喜,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
【北厉十五年秋,侍女着罗裙,珂羡之,受太师戒尺十。次日,置罗裙,引珂夜间偷着,吾假寐以观之,甚美。】
萧岭好女装,是我过去所厌恶鄙夷的,甚至觉得他为皇室蒙羞。
却是萧岭在我年少懂得男女之别时,维护我的一点女子爱美之心。
记忆的最后一幕是,数千页的手札终于阅完,我眼前一片模糊,直至呕出血来,鲜血晕湿了墨迹……
重生后,我终于知道,我和萧岭的存在,不是此消彼长的制衡。
而是并蒂莲花,是共生树。
3
去长秋宫的这条路,我很熟悉,熟悉到夜色正浓,我也能找到方向。
上一世萧岭自焚后,我常去长秋宫的废墟,一坐就是半天。
我努力回忆长秋宫还耸立着的样子,却因为从前很少造访,没有记忆。
所以看见眼前雅致温馨,透着光亮的长秋宫,我竟有点想哭。
「萧岭!萧岭!」
我一进殿就喊,丝毫不在意颤抖的哭腔。
萧岭没出来,他身边的侍卫罗姜,气冲冲地出来拦住我。
「珂殿下大晚上来做什么?我们殿下已经歇下了。」
我从前和萧岭势不两立,视萧岭为我最大的对手,把他当作与我争皇位的假想敌。
没少在大事小事上为难萧岭,罗姜不待见我,也是情有可原。
我得到了萧岭的信息,没有和罗姜多费口舌,直接冲向萧岭的卧房。
在罗姜追到我之前,我钻进萧岭的卧房,随手锁门。
罗姜怕吵醒萧岭,愣是不敢敲门。
我得意地嘲笑,一转头,笑容凝在脸上。
「殿下深夜造访,是有事吗?」
萧岭坐在榻上,离他最近的烛台还燃着,把他的脸照得清晰。
剑眉星目,薄唇高鼻,却不显得凌厉,被柔和的眼神融化,像一汪泉水。
我从前很讨厌萧岭,讨厌他堂堂七尺男儿,天天在脂粉堆里流连,着女装爱金器。
也讨厌他总是那么温柔,把他的温柔当作是伪善。
「萧岭,我好想你。」
我情不自禁道。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萧岭,第一次失去了表情控制,惊讶地看着我。
我自顾自扎进他的怀抱,环抱住他的细腰。
「殿下……你这是……」
萧岭声音喑哑,手足无措,不敢触碰我。
他还想试图挣脱,说着有违礼法,然后听见了我的呜咽,便不说了。
眼泪打湿萧岭寝衣腰间的布料,他像哄孩子一样,开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我卸下压力,沉沉睡去。
4
难得睡了个好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卧房里不见萧岭的踪影,我看着空空荡荡的房屋,突然后悔昨日失态。
阅读手札的每一天,我都在懊悔与思念中挣扎。
于是在重生后,鲁莽地随心而行,却没有考虑过现在的萧岭。
在他看来我一定举动怪异,怕不是什么妖物附身。
我叹了口气。
「咚咚咚。」
卧房被敲响的声音,我瞬间挂起笑容,跑过去开门。
「萧岭!你……来啦。」
一开门看见罗姜的黑脸,我瞬间噎住。
「珂殿下,这是我们殿下为你准备的早膳,早点吃完,早点离开长秋宫。」
我接过餐盘,发现早膳都是我爱吃的。
「萧岭吩咐你,要赶吾离开长秋宫?」
罗姜噎了噎,抱胸看着我没好气道。
「我们殿下没这样说,但珂殿下自己有宫室,来我们长秋宫赖着不走算什么?
「就因为你来,我们殿下昨晚只能去侧殿将就一晚,都没休息好。」
第二句是罗姜小声嘟囔的,但明摆着让我听见。
我昨晚在萧岭旁边过于安心,睡得死死的,根本不知道他后来又自己搬去侧殿睡觉。
愧疚感涌上心头,我三下五除二把早膳吃了个干净,把餐盘还给罗姜。
「谢谢你们殿下准备的早膳,很合吾的口味,顺便告诉你们殿下,中午吾还来用膳!」
说完,不容拒绝,我朝长乐宫飞奔而去。
罗姜:「你!」
5
回了我的长乐宫,我当即发表重要指示。
「以后,长乐宫和长秋宫要和睦相处,特别是见到萧岭,就要像见到吾一样!」
我的贴身侍女嘉好一脸担忧地过来,拉拉我的衣袖。
「殿下,你昨夜是不是吹风了?」
「啊?」
「你都发烧说胡话了。」
闻言,我环顾一圈宫人们怪异的表情,也是知道两宫对立的局面,必须慢慢改变。
「罢了罢了,吾今日的话,你们都放在心上,以后慢慢来。
「嘉好你来,吾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转头,我兴冲冲地拉起嘉好进内殿去。
拉着嘉好的手,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个遍,看得嘉好不好意思地缩缩脖子,小圆脸红扑扑的。
「殿下一直看着奴婢做什么?」
我刚想张嘴,一阵鼻酸,嘴一瘪就要流泪,吓了嘉好一跳。
上一世,萧岭自焚后,我派人追杀姚疆。
我知姚疆一个太仆,并不能翻起什么浪,必然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我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要逼出真正的主使。
姚疆被逼得狗急跳墙,兵行险着,带一队人马深夜袭宫。
如果不是嘉好为我挡了那一剑,别说是让我坐上皇位,恐怕连整个北厉都要易主。
而后,太师文奉仪率兵士及时赶到,活捉了姚疆。
那时我抱着嘉好,她的身体在我怀里慢慢冷下去,胸口的血洞还在不停冒血。
「传医官!传医官!」
我哭喊着,文奉仪站在我跟前,冷冷道。
「没用的,不用叫医官过来了。
「殿下,萧岭和你的侍女为你铺出一条血路来,不是让你用眼泪偿还的,他们都是为你的任性付出代价。」
文奉仪跪下来,记忆里高大的太师佝偻伏地时,显得也那么瘦弱小巧。
苍浑有力的声音在尚且纷乱的宫室中响起。
「请萧珂殿下继承天命,安万民,固朝纲。」
回忆结束,我感受着嘉好软软的手掌传来的温度,挤出笑容。
「嘉好,吾这次一定保护好你们。」
6
「殿下,你真要去长秋宫用午膳吗?」
嘉好跟着我,很不赞成的样子。
我在长秋宫门前站定,心里其实也很紧张。
「当然是真的,吾已经决定要和萧岭化干戈为玉帛了,说不定以后常来呢。」
一鼓作气走进长秋宫,远远地看见萧岭站在桌边,亲自布菜。
今日萧岭穿了身绛紫色的外袍,里面是红边深紫色印暗纹的束腰长袍。
头发没有完全束起,挽起一半,像女子一样戴了坠金链的发饰。
萧岭的脸上也像涂了些脂粉,皮肤细腻看不出瑕疵。
即使萧岭不扮女装,也会让所有看见他的人,情不自禁说一句:「好漂亮的人。」
「殿下,那萧珂……珂殿下怕不是唬你的,现在还没来。」
罗姜抱怨着,手上却也不停帮忙布菜的动作。
「她说了会来。」
萧岭调整着菜肴的位置,脸上含笑。
「把鱼脍放那边,她爱吃。」
说着,萧岭抬起头,看见门口的我。
我挂起笑容,却看见萧岭刻意收敛起了笑意。
「殿下来了,入座吧。」
用膳的过程比我想象得局促,对于我的搭话,萧岭句句有回应,却显得生疏冷漠。
仿佛刻意与我拉开距离。
「萧岭,你今天穿得很好看,头饰也好看。」
「谢殿下夸赞。」
「萧岭,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嗯,殿下不必给我夹,殿下喜欢就多吃点。」
「萧岭,你是不是在生气?」
我大胆地开口,反倒把萧岭问得一愣,他幽深的眸子望着我。
我的话像砸进深潭的小石子,只泛起微弱的涟漪,气氛就这样凝住了。
罗姜不愧是在萧岭身边待到大的,率先会意,退离了宫殿,还顺便捎走发呆的嘉好。
室内只剩下我和萧岭,他慢慢嚼完最后一箸米饭才开口。
「殿下多虑了,萧岭怎敢生气?」
没等我松一口气,萧岭又接着说。
「姚太仆的事,有所耳闻。」
听到姚疆,我终于明白了个大概。
若非我重生,此前的节点应当是我喜欢姚疆,还闹到太师文奉仪那里去,让文太师成全我和姚疆。
萧岭知晓此事后,不顾我与他本有嫌隙,提醒我姚疆此人不值得托付。
可惜我那时被迷了心智,更听不进萧岭说的话,只冷冷地丢下一句。
「萧岭,你有什么资格置喙吾的私事。」
自那以后,萧岭再没主动找过我。
所以昨日,我大晚上跟姚疆喝酒,又发疯,跑到长秋宫来找萧岭。
萧岭怕是以为,我是在姚疆那儿受了气,才来找他,把他当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消遣。
「不是的!萧岭,我已经不喜欢姚疆了。」
我起身,绕到萧岭旁边坐下,与他视线持平。
「我不是还罚了他十庭杖吗?那是因为我发现姚疆这人狼子野心,我们一定要提防他!」
萧岭没说话,眉毛微挑,但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
「真的真的,萧岭,姚疆此人绝不可留,一定要想办法除掉他。」
我一边继续补充,一边观察萧岭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像哄小媳妇的笨丈夫。
「那有什么难的,殿下若想杀姚疆,我现在就派罗姜去取他的项上人头,保证无声无息。」
应当是终于哄好了,萧岭开口道,语气有几分愉悦。
「不不不……现在还不慌,姚疆背后恐怕有更大的主谋,我们当务之急是要通过他,把背后的人挖出来。」
说完,我还是担心萧岭以为我顾及姚疆,舍不得杀他,于是小心翼翼地看萧岭的脸。
萧岭终于笑了。
「好,都听殿下的。」
7
安稳日子过了两天,姚疆又出现在我面前。
十庭杖对于他这个成年男子来说并不多,过了这么些时日也该恢复了个大概。
可姚疆出现在我面前时,孱弱得需要人搀扶,眼眶泛红,脸色也苍白。
我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姚疆颤巍巍地要给我行礼。
「不必了,姚太仆看起来身体不佳,行礼就免了吧。」
「谢殿下……」
姚疆用那怨妇一样的眼神看我,若是以前,我肯定心疼得要命,什么都答应他。
可我现在偏偏不接招,就等着他主动开口。
「臣自知酒后失态,冒犯殿下,殿下降罚是应当的,回去后臣日夜反省,夜不能寐,今日贸然请见,只想求得殿下宽恕。」
我哼笑一声。
「太仆这是哪的话,不过是发发酒疯,吾没有放在心上。」
姚疆连忙谢恩,做尽卑微模样。
可表里如一就不是姚疆了,他自视甚高,心里恐怕记恨上我,就等着握住我的短处,一一报复回来。
「不瞒殿下说,臣有一事想请殿下指点。
「南舟郡的盐铁押送,殿下心中可有人选?」
果然是三句话出一个目的的姚疆。
盐铁押送这个肥差,上一世姚疆几句甜言蜜语,我便交给他去办了。
现在嘛,我不想给了。
「这个差事,吾其实早先想劳烦姚太仆去一趟的……」
我故作惋惜。
「可如今看着太仆身体虚弱,面色如土,实在不忍让太仆受苦,只好作罢了。」
姚疆刚想狡辩两句,但此时说身体健康就是在反证自己装病,只好咬牙憋住了。
看姚疆吃瘪,我心情大好,摆了摆手离开了,徒留他在原地懊悔。
转身走后,我准假姚疆在府中休养,不忘专门派医官去照顾姚疆,实则是监视姚疆的一举一动。
夜里想着白天的情景,我翻来覆去,只恨没人与我同乐。
又想到萧岭,马上起身更衣,到长秋宫去。
「我们殿下已经歇息了,珂殿下明早再来吧。」
罗姜守在殿门前,活像个铁面修罗。
我远远望见萧岭卧房还点着灯,可能听见外面的动静,又忽地灭了。
「好吧,吾明日再来拜访。」
我带嘉好离开,小姑娘搓着眼睛跟着我走。
「殿下,我们现在回宫睡觉了吗?」
「不,去爬窗。」
「啊?」
如果我没感觉错,萧岭是故意在躲我。
我必须把误会解开,免得又像上一世一样,到生离死别之后才知晓对方的所思、所想。
绕着萧岭的卧房半圈,终于找到一扇没关的窗户。
嘉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我顶到窗户的位置,我一个翻身进去。
可惜没站住,发出一声闷响。
屋内很安静,我轻手轻脚走到榻边,榻上的人也没有反应,呼吸很平稳。
「真睡着啦?」
我小声问,没有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