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我剪掉了一小撮头发。

当晚，我舅舅出了车祸不治身亡。

第二天，表妹和舅妈哭着喊我偿命。

1

一大早，舅妈和表妹就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我家。

她们眼睛红红的，看着我跟仇人一般。

我有些迷茫，心里隐隐不安。

「怎么了？」

舅妈指着我，恶狠狠地问：「你昨天是不是剪头发了？」

我看了眼表妹小欣，点了点头。

舅妈看我承认，就直接扑了上来，抓着我头发。

「就是你，你害死了你舅舅！正月剪头死舅舅，你舅舅昨晚出车祸就走了！你这个贱人，害的我们娘俩以后还怎么活！」

舅舅去世了？

我心下一紧，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待我反应过来后，用力地推开舅妈。

舅妈被我推得直直地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这动静不小，引来家中其他长辈询问情况。

舅妈还在一直哭，小欣哽咽地说着昨晚的经过。

「爸爸昨天参加同学聚会，喝了有点多，回来的时候，车子撞上了护栏，当场就去了，」说着她擦了擦眼泪，怯生生地看向我，「昨天，姐姐在家里剪头发了，会不会也有这个原因呢......」

众人一边悲痛，一边用异样的眼光看向我。

我妈直接当着众人的面给了我一巴掌。

我被打的歪过了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小欣。

「那可是你亲舅舅啊，你怎么忍心在正月剪头发！你舅舅从小就对你特别好，夏澜，你跪下来给你舅妈和小欣道歉！」

我没说话。

旁边的表哥嘀咕：「叔叔是酒驾，怎么能怪到表妹身上？」

这句话被哭歇的舅妈听到了，「怎么就昨天出了事！你叔平时就算喝酒开车也会知道分寸，就是夏澜想要害死她亲舅舅！」

她看着我跟看仇人一般，眼神凶狠，「你还我老公！我们孤儿寡母以后要怎么活啊！」

「那你们想怎样？」我声音淡淡，嘴里似乎有铜臭的味道，很腥。

「赔一套房！」她狮子大开口。

在众人惊诧的眼光下，她一脸理所应当：「你可是故意杀人，以后小欣上大学的费用，还有我的养老费都要你出。」

「我拒绝。」我气笑了，酒驾连保险都赔不了，明显是找冤大头来了。

2

「那你别怪我把你发网上！让大家评评理！」舅妈看着我的背影，站在原地怒吼。

「别别，弟妹，我们赔。」我妈不忍心看着我被挂在网上，想着舅妈家以后的凄惨境遇，咬咬牙就准备将存着几十年的存折拿出来。

我拦住了她。

「让他们挂，让网友们评评理，我到底要不要赔。」

「对了，我顺便帮你们报警了，让警察叔叔们也来评评理。」

一些亲戚听到警察来了，没过多久就离开了。

家里顿时安静了起来，剩下我们一家和舅妈小欣。

舅妈已经冷静下来，坐在沙发上，只是眼神一直凶狠地看着我。

小欣不知道在想什么，两只手一直在不安地搅动。

警察十分钟后就来了，一脸严肃地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用舌头抵了抵发肿的牙龈：「遇上诈骗了。」

舅妈听到立马炸了，起身走到警察面前，唾沫横飞地为自己辩护：「警察同志啊，都说正月剪头死舅舅对不对。」

警察想了想，迟疑地点了点头。

「夏澜昨天剪了头，昨晚我老公就出事走了，这不就是她害死的吗？」

「你老公是？」警察看了看手机里的记录，「胡广？」

「对对对，就是他，他就是被她亲爱的侄女害死了，我让夏澜赔点钱不过分吧？」

舅妈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警察义正严词地打断了：「胡广是酒驾，他负全责，跟夏澜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她要是不剪头，我老公就不会...死。」舅妈不敢在警察面前横，声音越来越低。

「我是听过正月初一死舅舅，但是，现在是21世纪，女士封建迷信不可取。再者说，我查过这句话的由来，」说着，警察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我们，百度界面上清晰地展示出：正月剪发的由来。

「正月剪发是去旧，跟舅舅并无关系，这件事与夏澜一点关系都没有，女士我了解你现在悲痛的心情，但是你似乎并不了解酒驾的威力，接下来请你和你的女儿跟我们去所里一趟，我今天要好好跟你们科普一下。」

我看着舅妈一脸憋屈的表情，跟在警察身后，不知怎么的有点好笑。

不过，我却看到小欣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恐。

她怕警局。

还有，昨天就是她给我剪的头发。

3

“正月剪头死舅舅”上了热搜。

我看着词条下网友们的评论，大家都是理智的。

谁知，小欣发了一条微博。

正月剪头当事人女儿：大家好，我是胡欣，是正月剪头出事的那位舅舅的女儿，我姐姐一家从小就靠着我家的救济过活，谁知道正月初八，她竟然心存歹毒的心思，剪了头。即使大家会说这是封建迷信不可信，但是我爸爸一直都对我表姐一家很好，出事后，表姐却连眼泪都没有，这样的人令我寒心。

说着，还at了我的微博号。

下面还挂了一条视频。

是她们来我家闹事时候的视频。

我的反应淡淡，看不出一点的悲伤。

这下，有些热心的网友怒了，纷纷来我的微博下面评论，有的甚至给我发了鬼图，私信我恶人有恶报。

我看着越来越多的私信。

回想起了我舅舅其人。

我舅舅胡广听说以前是个混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在村里已然是臭名昭著。

后来，不得已跑到了外地。

不知道在外地做了什么工，竟然在某年过年开着小轿车，娶了个城里媳妇，就这么风光地回了村。

就这么，他在村里的风评从人人厌弃的胡混子变成了受人尊重的胡老板。

在外光鲜亮丽，在内连我外婆的房子都没舍得翻新。

问就是在首都买了房，以后接父母一起去住。

外公外婆就在他的画大饼下，每天住着老房子，下雨天还会漏水，冬天漏风。

对我们家的救济，大概是在小时候，邀请我爸去他那里工作，谁知没到一个月，我爸便面色惨白地回来了，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也闭口不提，从那以后，我爸养成了每年都去寺庙参拜的习惯。

他对我的好，可能就在回来看到我会笑眯眯地给我二百压岁钱了。

我不喜欢舅舅那个看物件的眼神，似乎想要通过外在看出我到底值几个钱。

我看着小欣熟练地操作互联网。

在骂我的评论上点赞，将支持我的评论默默删除。

我知道，她想用舆论击垮我。

但是，我还是想不明白，她那天为什么要主动给我剪头发。

即使，我后来拒绝了，她仍然不小心将我的一撮头发剪了下来。

我想我有必要去找她聊聊。

4

很显然，我刚到舅妈家楼下，舅妈就从楼上给我倒了一盆脏水。

「贱人，害死了你舅舅，还想将我们一家都害死吗？」

还好我躲得快，水只溅到了衣服上。

「我想见小欣。」我抬头看舅妈，「舅妈，你知道谁给我剪的头发吗？」

很显然，她不知道，只是朝我吐了口口水。

「我不稀罕知道！你赶紧离我们远点！」

我一闪身，躲进了门檐下。

重重地拍起门，「小欣，你知道谁给我剪得头发吧，忘了告诉你，今年过年，我在我们家每间房间都装了监控，今晚来我家，如果不来，那我只好把视频放在网上了。」

说完这话，我就回到了自己家。

果不其然，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小欣来了。

她裹得一身严实，在后门鬼鬼祟祟。

我打开了门。

「姐...」

「进来吧。」

「你为什么要那天给我剪头？」我直入正题。

「我只是想给你看一下我从国外买的剪刀，我不知道会害死爸爸...」她嗫啜着。

「那你现在在网上发的带节奏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的眼神闪躲，很明显在说谎。

过了没多久，她咬着牙，低声。

「妈妈说爸爸去世了以后，我们家没了经济来源，想让我在网络上发这些，就可以做自媒体赚钱。」

我气笑了：「你这可是吸我的血啊。」

突然，她抬头直勾勾地看着我，幽幽地说：「姐姐，这是你欠我们的。」

这个眼神让我想起了十几年前，我带着小欣出游，却不小心将她弄丢。

最后，还是靠着舅舅的人脉，才在相隔一百多公里的深山里找到了她。

那时候的小欣，被救回来的时候还剩一口气，每天靠着营养液生活。

每天嘴里喊着都是姐姐，看到我的时候，才会放心下来吃起了饭。

没错，这是我欠小欣的。

让网友们来骂我吧，我都担着。

5

我关闭了微博评论功能。

任凭网友们的辱骂，小欣也从几千粉丝慢慢靠卖惨到了十几万粉丝，本来她在网络上就是白富美人设，再加上当事人女儿的身份，直接让她成为了小网红。

她在网上带起了货。

而我也出了名，被神通广大的网友扒出了照片，还有好心人给我p了遗照。

我卸载了微博，眼不见心不烦。

就连妈妈都离开了家里，去外婆家料理舅舅的后事。

徒留我一个人在家，诺大的家，就连厨房的水滴下来的声音都能听见。

就当我想干点什么的时候，我那出国打工的爸爸回来了。

一开门，他就一脸心疼的摸了摸我的脑袋，

「澜澜瘦了。」

不知道怎么了，我泪流满面。

我在爸爸怀里抽泣着，一脸委屈。

爸爸安抚着我，询问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等我说完后，他突然问我「你知道你舅舅干的什么工作吗？」

还没等我摇头，他便道「拐卖人口。」

「所以，他的死有蹊跷，很有可能与小欣有关。」我喃喃道。

「很有可能，你舅舅这人从小就混，外出后也改不了吃喝嫖赌的毛病，后来不知道跟谁混去搞拐卖，一个标志的女孩能卖几千块钱，就这样混的人模狗样的回来了，他以成功人士自居，还邀请我一起跟他干，我本来不知道他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等我过去，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孩子，一脸害怕和绝望，我真的良心不忍。后来找了个机会报警后，才跑了回来。后来，他就恨上了我们家。害得我在这里干不下去了，才跑去国外打工。你妈呀，心里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怎么怎么好，其实他心里早就烂的没边了。」

我消化着爸爸说的这一切。

所以小欣可能发现了舅舅干的事情，所以这些年才变得沉默寡言。

但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呢？

6

我百思不得其解，打开了直播软件。

小欣变了，变得开朗了起来。她在镜头那边穿着一身华丽，画着浓妆，跟弹幕互动，说着还咯咯笑了起来。

弹幕有人cue了我：「白眼狼表姐怎么样了」

她回复道：「我表姐啊，她心大着呢，在家待着准备啃老。」

弹幕又是对我一阵痛骂。

小欣笑了下，想到了什么。

「我表姐小时候把我带出去玩，结果我被拐卖了到了大山里，等找到的时候，我已经三天没吃过饭了。」说着，她低下头，耸肩，似乎在哭。

弹幕纷纷安慰她。

她似乎培养了一群死忠粉，每当说到被我欺负的时候，这些死忠粉就会攻陷我的微博，甚至连我的手机号都搜了出来，进行辱骂。

「你是真该死啊！」

「白眼狼表姐，你就该下地狱忏悔！」

「你就一点不愧疚吗？」

我关掉了直播间。

既然她主动提起了拐卖，那我就推波助澜一番。

小欣被拐卖之前，我对舅舅的印象还很好。

他总是特别喜欢我，回来的时候，会把我抱在肩上玩耍。

舅舅会单独把我拉去买好吃的，好到连小欣这个亲女儿都羡慕的程度。

小欣被拐卖后，当得知被拐卖的是小欣时，我有些愧疚地不敢看舅舅，但是在一瞬间瞥见了舅舅的眼神。

当时舅舅一脸阴森的表情，一直停留在我心中。

即使后面他对我依然很好，但是我永远忘不了他那时候的眼神，仿佛被拐卖的应该是我。

我找到了爸爸，询问起了小欣被拐卖的事情。

「那个啊，我记得后来是你舅舅找了各样的关系，才找到的。」

「当时有报警吗？」

「没有，你舅舅说暂时先不报警。」

「舅舅让你去工作的地方在哪来着？」

「b省，那个很偏僻的山区，好像就在小欣被拐卖的附近。」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愣神。

「所以，舅舅跟他们是一伙的，一开始拐卖的目标是我。」我寒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