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点，婆婆又摔了。

听到“砰”的一声，我从梦中惊醒，赤脚跑到婆婆房间时，只见她瘫在地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小娟，扶我……”她的眼神里带着无助和痛苦。

我心里一紧，急忙蹲下，把她吃力地扶到床上。

我的额头渗出汗珠，手脚有些发抖。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她的突然状况，但每次面对这样的突发事件，心里仍免不了一阵慌乱。

“妈，您怎么不叫我呢？摔得疼不疼？”我蹲在床边，急切地问道。

婆婆眯了眯眼，像是没听见似的，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胳膊：“没事，没事，老毛病了，别吵着孩子们。”她的语气低缓，带着一丝无力。

听着她这话，我的心酸得厉害，眼眶也有些发热。她嘴上说没事，但我分明看到她的腿在抖，嘴角已经歪斜得更严重了。心里隐隐发紧——婆婆的第二次中风，恐怕是来了。

等我给婆婆擦了身、换了衣服，又把地上的污渍清理干净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疲惫不堪，脑袋像压了一块石头。

八年了，整整八年，我几乎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

这时，丈夫王强从卧室里走出来，打着哈欠，一边伸懒腰，一边随口问了一句：“妈没事吧？”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

“你妈的情况不太好，今天得带她去医院检查了。”我声音干涩，心里还有一丝期待，盼着他能帮我分担一点。

但他却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又去医院？你自己看着办吧，家里哪有那么多钱。”说完，他拿起外套，甩门而出。

我望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寒意。这是我日日夜夜苦撑的家，可如今这家，早已成了我一个人的战场。

婆婆第一次中风是在八年前，那时我刚嫁进门不久。丈夫是家里的长子，小姑子王丽还在上大学。

公公早年去世，婆婆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兄妹俩拉扯大。虽然日子清苦，但一家人也算其乐融融。

婆婆对我这个新媳妇格外热情，总是把家里最好吃的菜端到我面前：“小娟，多吃点儿，家里就你最辛苦了。”那时候，我觉得嫁到这个家是幸运的，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会好好孝顺婆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婆婆突然中风瘫倒在地，送到医院时，医生说幸亏抢救及时，但落下的后遗症是免不了的。

从那以后，婆婆的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小姑子还在上大学，丈夫又忙着跑运输，照顾婆婆的重担，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我肩上。

刚开始，我没有怨言。毕竟婆婆对我不错，我也想尽一份儿媳的孝心。每天给婆婆擦身、喂饭、换药，我学着用轮椅推着她到村里转转，还耐心地陪她说话。婆婆看着我，总是满眼感激，逢人就夸：“我家小娟是个好媳妇。”

那时候，我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可是，时间一久，事情就变了味。

小姑子大学毕业后进了城里一家公司，很少回家。偶尔回来一次，也只是嘴上关心两句，转头就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想着她年纪小，我这个当嫂子的不好计较。

可是，慢慢地，我发现婆婆的病成了我的“专属责任”。丈夫很少过问婆婆的事，家务活也一股脑儿推给我。小姑子更是理直气壮：“嫂子，你在家闲着呢，不照顾妈谁照顾？”

她这话像针一样扎进我的心里。什么叫“闲着”？我每天伺候婆婆、种菜养鸡、照顾两个孩子，哪一样不是累得半死？

有一次，我忍不住跟丈夫抱怨：“你妹回来就知道玩手机，妈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妈，怎么她什么都不做？”

没想到丈夫却不耐烦地回了句：“她还年轻，工作忙，你一个当嫂子的别计较那么多。”

我的心一下凉了半截。他们一家人，竟然把我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

婆婆的第二次中风来得比我想象中更快。那天从医院回来，我推着轮椅，心里一片空白。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病情加重了，需要更精细的照顾，否则随时可能恶化。”

回到家，我把医生的话告诉了丈夫。他皱着眉问我：“那你说怎么办？”

我试探着提议：“要不请个护工吧，咱们两口子也轻松点。”

“请护工？你知道一个月多少钱吗？咱家能出得起吗？”他一句话堵得我哑口无言。

我咬紧牙，低声问他：“那你呢？你能不能多帮帮我？”

他却摆摆手：“我一天到晚开车跑活儿，已经够累的了，你就别添乱了。”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这不是一个家，这是一个无底洞，而我只是那个被不断压榨的人。

让我彻底爆发的是小姑子的一次回家。

那天，她刚进门，看到婆婆在床上尿湿了裤子，立刻皱着眉头冲我嚷嚷：“嫂子，你怎么回事？连尿裤子都不知道换一下？”

我正忙着给两个孩子做饭，听到这话，怒火一下窜了上来：“我怎么回事？你妈不是我一个人的妈！你有手有脚，自己不会换吗？”

小姑子气得瞪大眼睛：“嫂子，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儿媳妇你照顾妈是你该做的，怎么还有脸抱怨？”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像一把刀狠狠扎在我的心上。我冷笑一声：“那你不是你妈的亲闺女？你一年回来几次？除了嘴上说说，你还做过什么？”

她被我怼得哑口无言，最后竟然哭着跑出去了，还打电话把丈夫骂了一通。丈夫回来后不分青红皂白就冲我吼：“小娟，你能不能少惹点事？家里已经够乱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愤怒的脸，心里突然一阵悲凉。这是我苦撑了八年的家啊，可他们谁又把我当家人了？

第二天，我收拾了行李，带着孩子去了城里。丈夫追到门口，惊慌失措地问我：“你干什么去？”

我冷冷地回了一句：“打工挣钱，咱家大人孩子都得吃饭，照顾妈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婆家顿时乱成一锅粥。小姑子指着我的背影骂骂咧咧，丈夫气得砸了家里的桌子。而我背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城里打工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轻松。没有婆婆的呻吟，没有小姑子的指责，更没有丈夫的冷漠，我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次。

有人说：“女人要经济独立，才不会成为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句话我深有体会。八年的付出，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你的善良，必须带点锋芒，否则只会被人当作理所当然。

后来听村里人说，婆家因为没人照顾婆婆，丈夫辞了工作，小姑子也被迫回家。家里鸡飞狗跳，日子过得一团糟。而我每个月按时寄钱回去，算是尽了自己的责任。至于感情，我已经不再奢求。

有一天，丈夫忽然打电话来，声音低沉：“小娟，妈想你了，你能不能回来？”

我沉默了许久，最终只是轻轻回了一句：“我也想她，但这一次，我真的累了。”

挂断电话，我仰头望着天，眼眶微湿。有些爱，不是不想给，而是再也给不起了。

莎士比亚说过：“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八年的婚姻生活让我明白，只有自己强大，才能撑起属于自己的天空。

从此以后，我只为自己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