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七月半的美食小吃

学宝的生活 2024-09-28 01:21:06

文/南昌熊明

看看又到了农历七月半,总不免想起明人张岱的《西湖七月半》。真是妙趣横生,令人喷饭。

张岱在文中不带脏字亦骂人,刻画出杭城七月半赏月的达官贵人、闲汉莽夫,名娃闺秀,名妓闲僧等人的世相百态,当然也不忘把自己与同道中人赏月的幽情雅志表述一番。由此,不难想见三百多年前的杭城的市井喧嚣与风雅无边同在,兼容并蓄,众生同欢。

后世的郁达夫先生,虽然也是杭州人,并且也曾经筑室杭城,但他笔下似乎没有提到过他所在的时代杭城七月半的市井闾巷有些什么风俗。而南昌的七月半,我是知道的——阴森森,凄惨惨。七月半的前后数日,每到黄昏日落,暮色苍茫之时,家家户户都会到田畈陌上的十字路口或小区的角落里烧纸、打爆竹,而且老人家边烧纸,边说话,念念有词,神色肃穆,无形中增加了一种神秘而恐怖的氛围。南昌人的七月半,一言以蔽之——“七月半,鬼乱蹿!”

当然,如今的南昌城里禁燃禁放,爆竹不能打,烧纸也不允许了,就连公墓上也不许打爆竹烧纸,阴间里、阳间里人神落寞,凄清荒寒。

我今且来说一说七月半的美食小吃。记忆中,幼时居亘古荒原狗颈里,清明、七月半、冬至这三个祭祖的日子,我家一如平日,并无上坟之类的事情可做。祖父虽早已西归道山,在青岚湖畔甄背山上与熊家列祖列宗团聚,但因机变化,地域分割,我熊家祖坟山竟然被划归他县异乡,以至于整个熊氏家族祭祖都无处可祭了。这也许是亘古未闻的荒诞奇事!

彼时,我祖母尚在,身体康健,家大小平安,老坟既无处寻觅,亦无新墓须扫,一家人自然也就落得清静。

依稀记得清明时节,狗颈里上坟的人家总会做些点心。粘米做成的小米果,大拇指指甲盖大小,或方或圆,方圆并存。米果用艾叶子水染过,泛着绿光,锹硬咯,打得狗死。村人将这些艾米果一个个插在荆棘上,插到坟头上去供奉亡灵或先人,然后再将贡品带回家来,分赠左邻右舍,寓意大家增福延寿。因为艾米果大小如枣子,故此,清明节在坟头上插上艾米果供奉的民俗,又被称为“树枣哩”。

清明节,吃过“树枣哩”。七月半就当吃豆沫饼哩了。

七月半的狗颈里,茫茫荒原上暑气犹存,夜空里银河闪烁,繁星渺渺。彼时,似乎农田里的豆子也已经收上来了,快到七月半的时节,祖母就要准备操持七月半的美食小吃“豆沫饼哩”了。

称出斤把子黑豆子,洗净,倒入烧热了的大铁锅里去煸炒,把个豆子炒得炸裂,啪啦啦的响,好比机关枪在扫射。快起锅时,加点盐,施点水,香气溢满了厨下灶前,沁人心脾。祖母很是慈爱,把炒熟了的黑豆子给我们几个细崽俚一人一小把,解解馋。吃的时候只能小心翼翼,一粒一粒的往嘴里送,细嚼慢咽,细细回味那种豆子的香味。有时贪念升腾,恨不得把手掌心里的几粒豆子全部倒进嘴巴里去,大咀嚼一番。但我却不能那样的放纵,就这么几粒无比金贵的豆子,一口气倒进嘴巴里去容易,想再尝一尝炒豆子的滋味就比登天还难了哦!

细崽俚都舍不得将手里的豆子一口包,只能边嚼豆子边自我警示:“粒粒哩吃!粒粒哩吃!”一粒一粒的投喂自己的嘴巴。

豆子炒熟了,搬出小石磨来,我们细崽俚推磨,祖母把炒熟的豆子缓缓的一勺一勺的舀进磨子上面的一个圆洞里去,三五下就把豆子磨成了豆沫。豆沫有了,接下来就是做糯米饼子。糯米晒粉哩是去年腊月里就做好了攒下来的,用温水化开,几经揉面似的一番操作,糯米饼子也就做好了。煮饭时,把做好的糯米饼子贴在锅沿上,盖上锅盖。

饭熟了,糯米饼子也熟了。用筷子夹一个糯米饼子,趁热往装在碗里的豆沫粉里边去打个滚,让饼子两面粘上些许土黄色的豆沫粉,这就是豆沫饼哩了。咬一口,齿颊生香,还有些粘牙齿——那种糯米粉的米香混合着豆沫粉的豆香,加上糯米饼子本身的甜糯,香软,粘连,牵丝,以及豆沫颗粒带给舌尖、味蕾的刺激,吃豆沫饼哩的快感,无法形容,永生难忘。

能在七月半吃上一个豆沫饼哩,真是人世间无上的享受。四十余年来,那豆沫饼哩的香味却一直在我心头萦绕。如今,只怕是狗颈里的人家,亦不见得还有谁会想起做豆沫饼哩来犒劳自己吧。儿时是求之不得,今人则不屑一顾。但以当下的内卷与躺平,收入之无着,或许某一天,又会重回儿时想吃豆沫饼哩而不得的日子亦尚未可知。我侪当且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吃好睡好身体好万事好,休管它洪水滔天苍黄翻覆!

蓦然回首,祖母、父母均已作古,七月半吃豆沫饼哩的滋味也无处寻了。龙年七月半又到了,过往君子,列位看官,你们老家七月半有什么独特的民俗或新鲜事吗?欢迎留言一起分享!

人世风景,前尘影事,都已成渔樵闲话,饭后谈资。我写人物,摒弃假大空,拒绝千人一面。讲究直见性命,倾听肺腑之言,畅谈生命体验,还原人世间那年那月各色人等的任侠使气血泪情仇……还原一个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鲜活的生命个体!承接写私人传记、家庭小史、各种书评、艺术评论。

南昌熊明,号泥巴道人、真寂。作家。独立文化观察家。书法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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