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讽刺的是,2019年《小丑》无缘在内地上映。
到了2024年,《小丑2》终于被引进,换来的却是差评如潮的结果……
2019年的《小丑》是漫画改编电影狂热期的异数,推出时正值超级英雄电影开始步入疲弱期,华纳DC英雄的戏更没有一套收得,《小丑》当时是横空出世,不是典型的超级英雄片拍法,反而取经马丁·斯科塞斯的《出租车司机》和《喜剧之王》,是一套探讨暴力的心理惊栗片,口碑和票房双收。
于奥斯卡获11项提名,由漫画改编的电影获此成绩是史无前例,最后夺得两个奥斯卡奖项,包括最佳男主角。
《小丑》的结尾玩了些许暧昧,杰昆·菲尼克斯饰演的亚瑟杀了六个人之后被关进重犯监狱,观众被误导他之前的恶行可能都是出于一己的妄想。
虽然这说法不符合全片的电影语言使用,但对早不注重后者却崇尚反转的主流观众而言,有这一种可能反而令他们兴奋莫名。
因为那起码令电影多了一个层次,何况编导托德·菲利普斯的电影语言也不太统一,我们很难铁定文本的流向一定怎么样。
看完《小丑2:双重妄想》,首先要佩服导演托德·菲利普斯和男主角杰昆·菲尼克斯,他们没有重复上一部的成功公式,更甚是他们够胆违反超级英雄电影观众的期望。
这部小丑续篇,没有贩卖过度的血腥暴力,电影的主题甚至是批判追捧暴力的莫名心理。
男主角亚瑟去到最尾,在法庭说自己不是小丑,只是亚瑟,令法庭内一班小丑信众很不是滋味,拂袖离去,这何尝不是影院观众的感受,反高潮的戏剧处理,是电影最有趣的部分,亦是最惹争议,令传统漫画迷和一般电影观众期望落空,小丑续集原来不是说亚瑟的成魔之路,我们看不到他成为蝙蝠侠的宿敌小丑,导演要把亚瑟还原,变回一个悲剧小人物。
所以结局是一个经典小丑死亡的同时,另一个新兴小丑正在诞生。
故此,当我们发现《小丑2》尝试集中火力,把准精神病人亚瑟濒临疯狂的内心世界,虚虚实实地呈现观众眼底时,一点也不诧异。
托德·菲利普斯索性引入音乐剧类型,安排幻想、妄想情境与角色的歌舞场面并置,待剧情回到现实,则是心理惊栗套路。
如是,饰演小丑女的Lady Gaga便顺理成章,得以大显身手。
不过,这种方法的缺点也是明显的,混合类型和叙事,弄得好相得益彰,弄不好则会彼此抵消,类型之间的转接容易破坏气氛营造,妨碍剧力发挥,造成所谓视觉乏力的效果,尤其是音乐剧这种小众群体,虽然曾有《爱乐之城》逆流而上,叫好叫座,但其他复辟这曾疯魔好莱坞的电影类型企图(如斯皮尔伯格2021年重拍《西区故事》),成绩都未达预期。
老实说,杰昆·菲尼克斯演技是一流无可置疑,但他的歌声却毫不动听!
最大问题是影片出现的多首歌曲,不是剧情的延续,也不能把气氛升华从而感染观众,每次唱歌都有打断剧情之感,令到故事支离破碎,剧情和歌曲没法融合,令人很难投入故事,令歌唱场面变成抽离的MV片段,实在是无法推进剧情。
《小丑2》最初看是歌舞片,前半段的狱中戏份,是监狱片,后半段到小丑受审,又像是法庭片,不同种类的类型片扭在一起,结果是三不像,令观众无所适从是必然的结果。
《小丑2》最初看是歌舞片,前半段的狱中戏份,是监狱片,后半段到小丑受审,又像是法庭片,不同种类的类型片扭在一起,结果是三不像,令观众无所适从是必然的结果。
当一部电影只靠概念和昼面,没有足够的情节和人物描写支撑,电影就变了纯卖弄,画面就变成明信片。
戏中结尾部分的一句对白,我最认同,就是Just talk,Stop singing(说话就说话,别唱歌)。
目前《小丑2》上映半月有余,票房都没有5年前前作的一半,一部制作预算高达2亿美元的作品换得此成绩。
华纳兄弟在电影恶评如潮后,并未尝试替该电影的表现辩解,也没有在市场行销等面向上进行内部检讨,这与过往电影票房惨淡时的状况相去甚远。
若不考虑《小丑:双重疯狂》是否为DC正统作品,自从DC的10年英雄电影计划启动以来,该片已成为与DC角色有关的第五部票房失败电影。
迎合粉丝是这类电影获利的关键策略,但导演托德·菲利普斯却制作一部忽略DC核心粉丝的电影,那种批判媒体煽动性及非理性粉丝的谴责式手法,更像是对观众说:去TM的,我才不在乎。
而且华纳兄弟在电影崩毁之后,也没有在市场行销等面向进行内部检讨,这并不寻常。
首先《小丑2》在场景几乎只出现在沉闷的阿卡姆疯人院以及哥谭市法院,这2处地点除让观众感到幽闭压抑、静态严肃外,并没有让人耳目一新的惊喜。
该片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回忆5年前电影《小丑》所发生的故事,无论是批判亚瑟所犯下的罪刑,还是高谭市法院中律师和证人的证词、讨论皆是如此,这种叙事方式放在漫画、文章或小说题材里或许很有趣,但并不适合出现在一部斥资2亿美元制作的大片中。
有种“为了圈钱而拍续集”的狗尾续貂。
在类型混合上,《小丑2》表现确未尽善尽美,如审讯重头戏,亚瑟首日进入法庭前的配乐歌(When you are smiling),营造的反效果中断了观众惯常期望,却没有足够的艺术颠覆性;
其数次在法庭上出神或陷入回忆,都颇为别扭;重新披上小丑人格面具的转折位,也欠缺画面支持的合理性,仿佛不耐烦的不是亚瑟,而是导演一一都拖到这里了。
是时候要出现扭变了,那便来吧!被上部宠坏了的观众不买账,导致电影上映后劣评不住,并非无因。
究竟第一部怎样宠坏观众呢?被宠坏的又主要是哪一种观众?
也许这连串问题比影片的水平优劣更值得深思。
有童年创伤(老掉牙的家暴受害人),成年不得志,并有恋母/杀母情结双向纠结的情绪受困主角,在不断被环境/世界欺凌下奋力反抗,由被动逐步走向主动,神推鬼使地建立或召唤出一个罪犯人格,却发现原来自己不再孤单。
成千上万的同路人都在等待他振臂一呼,向富人宰控的这个不义建制、无情社会,作出破坏和控诉。资本主义全球化,贫富悬殊日趋严重,不忿自由派精英掌握社会资源的右倾基层,在民粹主义和后真相鼓动下,很容易在这种叙事下找到自己的位置。
人人都可以是小丑(第一部地铁车厢一幕大家大抵记忆犹新),破坏、杀人、抢掠也是被逼的。
不单是逼上梁山,也是被释放了的小丑做的,责任最后不用自己来负。
民粹,因为人够多,加上情绪驱动,很容易觉得民意在我们这边,合理化自己的行为;后真相,故此没有谁一定对谁一定错,不用分辨资讯、知识以至认同人格的真假,我们愿意如此相信如此抱持便可以了。小丑和本尊,哪一个自己才该主导呢?
还重要吗?还有所谓本尊吗?
富人、精英可以搬龙门,我们不可以龙门任摆吗?今天我,明天小丑,都不过是涂一些化妆上脸而已,谁不这样做呢?
《小丑2》用“小丑及其影子”的动画开始乃可视为一种开诚布公。从安徒生的《影子》童话以来,主体被影子侵夺身体主权从来是最受欢迎的惊悚叙事原型之一,我们每个人都有这一重异化和夺舍的深层恐惧,只不过由《小丑》开发的影子论述并不如传统故事旨在作出伦理警示。
而在提供免责可能,以及方便民粹主义者抢夺受害人位置的借口(动画的主调和主讯息如此)。来到续集,导演起初似乎是要反省之前有意无意促成的观众认同,以剧情安排它作为小丑辩方律师的抗辩策略,然后让小丑自己逐步拆掉,仿佛要一手推翻自己建立的神话,跟观众一起重新面对残酷的现实。
而所谓残酷现实,就是没有梦想,没有抗争胜算的罪恶之城哥谭生活。片末亚瑟见证前同事呈堂做证,以及同囚者而支持他而被狱警虐杀,领悟以暴易暴会为无辜者带来更大创伤,故纵被救走也拒绝成为暴动领袖,逃回小李身边,再被终极拒绝一次,夺走生存意义。在真实与意识形态之间,导演似乎作出了选择。
可惜,影片还有最后一幕,亚瑟被下一个小丑干掉了,作为他令所有人失望的惩罚。叙事上他的死亡有其必要,但编导安排他临终唱出继承欲望意味的歌曲,便推翻了之前有文本支撑的布置。宁要残酷的真而不要甜美的假?不!只是自己无能为力了,梦想还是交给后来者吧!最好如此,也该可这般。
看到后继者,画面上的小丑没瞑目,然可算死得其所?
第一部《小丑》拍摄和上映时,正值特朗普任职美国总统,以富人民粹主义召唤出大批不满左翼精英的群众,加上全世界右倾之势不可歇止,无数观众一如片中的哥谭市市民,纷纷同情及认同亚瑟。
事隔五年,美国部分人心转向,乃出现《小丑2》的反省方向。无奈作为商业片导演,托德·菲利普斯无法拒绝左右逢源的引诱,乃播弄可与上一部媲美的暧昧结局,企图再一次上下通吃,只是现在的观众不再买账,对类型电影有要求的也看出电影的不足和蛊惑,均以劣评回报,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