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朴和李在明住同一个村，印证了我的猜想，小朴用我店里的电器跟李在明换青霉素了。虽然李在明已经收手，不再贩卖青霉素，但手上肯定还有余货，以备不时之需。还好李在明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倘若知道我是商贸城的胡伟，不可能对我这么友好了。
我驱车赶往城郊的渔村，根据黑车司机地址提示，小朴家是入村后的第四家。为了不引起村里人关注，我把面包车停在离渔村一公里外，下车步行前往村子。我刚走几步，居然见到郑世俊骑着摩托车载着李医生出来了。
我顿感惊讶，郑世俊什么时候和李医生攀上了关系。郑世俊看起来并不打算逮捕他，前几天郑世俊让我协助他调查青霉案，最后我调查到李医生这，郑世俊居然停止调查了。这时候我并不打算和郑世俊撞见，赶紧绕到一条小路，背对着他们。
直到他们骑摩托车远去，我才转身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开始犯嘀咕，郑世俊怎么和李医生在一起了？仔细一想，郑世俊这小子可能依旧在调查青霉素的案子，只是查到李医生的善举后，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李医生的行为在朝鲜肯定不合规矩，但他确实做了不少好事。要是李医生被抓起来枪毙，我良心上过意不去。郑世俊虽然身份特殊，但他有血有肉，爱憎分明，应该不忍心逮捕李医生。
从我和郑世俊打交道来看，他看起来冷酷无情，实际上是个非常富有同情心。郑世俊真想快速解决青霉素案，以他的通天手段，李在明、李医生的小伎俩肯定瞒不过他，用不了几天时间，他就能查个水落石出，把他们绳之以法。但杨兵逃离罗先后，郑世俊似乎暂停调查了，也许他想放李医生一马。
我站在村头胡思乱想，突然一个红衣女人走过来，狐疑地看着我道，你好，我们是不是见过？我看了女人一眼，眉清目秀，不到三十岁的模样。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打量着我。我也觉得眼熟，思考半晌，认出女人是老金的儿媳妇。
老金是村里的渔民，去年冬天我和老马被大飞追杀，被胖军官带到城郊调查，冒着风雪回城的时候，遇到一个送柴火的老头，老头把我们带到老金家做客，我和老马在老金家又是烤火，又是喝酒，非常开心。
回想起来，老金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和老金出海捕鱼时，因为遇上风暴，大儿子葬身海上了。小儿子如今成家立业，老金小儿子热心肠，当天晚上冒着严寒，骑摩托车把我和老马送回罗先城里，现在想起来我都心存感激。
想到去年冬天的事，我觉得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现在见到小金的老婆，那些鲜活的记忆又重新浮现在脑海。没有想过来到渔村，再次见到熟人。我看着红衣女人，笑道，金爷爷还好吧？
红衣女人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叹息道，我家公公几个月前过世了。我一脸惊讶地道，金爷爷去年看起来很健朗，怎么突然就走了？红衣女人惋惜道，年纪大了，生病就扛不住。我跟红衣女人道，真是个悲伤的消息，我还想着和金爷爷喝酒呢。
红衣女人道，你不是在罗先城里做生意吗？怎么突然来我们渔村了？我问红衣女人，小朴是不是你们村的？红衣女人道，我们村姓朴的人很多，你想找哪户姓朴的？我跟红衣女子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二十六七岁，在罗先城里帮人送货。
红衣女人道，你要找朴正海吧？海哥就住在我们家隔壁，他老婆生病了，我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海哥了。我继续问道，你知道朴正海去哪里了吗？
红衣女人摇摇头问，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前几天我还见过海哥一面，他说要出一趟远门，还送给我们家一台电风扇，那么贵重的东西我们家当然不好意思要，但海哥非送给我们，说他出远门这段时间，让我帮忙照顾他老婆，我们两家关系很好，你认识海哥吗？
我笑道，我们在一起工作过。红衣女人道，海哥是个好人，吃苦耐劳，对村里人很好。前不久他老婆生病后，海哥变得有些奇怪了。我问红衣女人道，海哥老婆病得严重吗？
红衣女人道，刚开始挺严重的，不过最近村里的李医生给她治疗，不知道用了什么药，病情有了好转，你来看望海哥老婆吗？我点头道，听说他老婆生病了，所以过来看望。
红衣女人见我两手空空，笑道，看望病人怎么能空手而来，你随我回家，我给你一些礼物。我尴尬地道，今天来的匆忙，忘记带礼物，我这人记性不好。红衣女人噗嗤笑道，没事，我们家刚好有一些苹果，你带去海哥家。
跟随红衣女人到了她家，家里其他人不在。红衣女人招呼我坐下，给我倒了一杯大麦茶，跟我道，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去院子里把衣服晾了。我跟红衣女人道，你去忙，不用管我。
我看了一眼屋内布置，和去年冬天没有任何变化。屋里的装修和布置一如既往的简陋，但却非常温馨。红衣女人出去晾衣服，我打量屋里的物件，被柜台旁一台电风扇吸引住，走过去一看，和我猜想的一样，电风扇是我店里的货，被小朴送给了小金家。
我也不好意思跟红衣女子说破，说电风扇是我店里的，把电风扇要回去。现在小朴失踪这么长时间，他老婆生病，他不在身边照顾，我很好奇小朴去哪里了。
我坐在毯子上喝了几口大麦茶，红衣女人晾好衣服，她把柜台上几个苹果装进一个塑料袋，塞给我道，你拿去海哥家。我看着红衣女人道，你不一起去吗？红衣女人道，我要做饭了，等会给海哥老婆送饭过去，你要是不嫌弃的话，等会可以来我们家吃饭。
我继续问，你老公和孩子呢？红衣女人笑道，老公出去干活，孩子们去上学了，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老公和孩子也快回来了。我老公还一直记得你，曾经想去罗先城里找你喝酒呢。我跟红衣女人道，将来有机会一定找金大哥喝酒。
我拎着苹果站起身，掏出一百中国元放在桌上道，来老朋友家做客，不但没带礼物，反而拿老朋友家苹果，我实在过意不去，这点钱拿去给孩子们买吃的。
红衣女人道，既然都是老朋友了，何必这么客气，苹果本来就准备送给海哥家的，你现在送过去也一样。你的钱我不能收，不然我老公回来会责怪我。我笑着道，苹果我拿去朴正海家，钱你收起来给孩子买吃的。
我转身就走，红衣女人忙表示感谢。离开小金家，太阳偏西，霞光铺满天空，宁静的小渔村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红衣女人晾晒在院子里的衣物随风飘荡。
一般人喜欢早上洗衣服，红衣女人居然下午洗衣服，让我有点捉摸不透。想到约好今晚和熊兴吃饭，我决定去小朴家看看后就赶回去吃饭。红衣女人送我到院子里，指着隔壁的一栋瓦房道，那就是海哥家，你快去吧。我笑着点头，朝红衣女人手指的瓦房走去。
小朴家住的也是瓦房，两栋瓦房之间有一块我五米宽的自留地隔开。我来到朴正海家门口，门没有关，半掩着。红衣女人站在自己院子里，扯着嗓子道，海哥不在家，你直接进去。我点点头，推门而入，小朴家的布置和小金家差不多。
正屋中间摆着一张矮桌，桌子四周放着毯子，屋内弥散着股药水的味道。正屋没人，卧室传来女人嘶哑的声音，李医生来了吗？我忙回应，我是朴正海的朋友，他托我来看看你。
屋内女人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开口道，你进来吧。我拎着苹果进了卧室，卧室传来一阵屎尿的臭味。一个女人躺在塌上，榻旁放着一个屎尿盆。女人正在输液，她翻过身，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是正海的朋友？我点头道，是的。女人道，我没见过你。
我打量一眼女人，身材瘦小，皮肤蜡黄，眼睛很大，却没有神。我觉得没必要隐瞒身份，开门见山道，我是罗先商贸城老板胡伟，小朴之前一直在我店里帮忙送货，最近几天没去上班。我今天过来，想问问小朴去哪里了？
女人眼角豆大的泪珠滚落，艰难地从榻上坐起来，然后跪在榻上跟我道，胡老板，正海犯了错误，我求您原谅他，都是因为我他才犯了错误。
女人手背上扎着针，因为给我下跪的动作，针管回血了。我忙扶着女人的胳膊道，你不要这样，快躺着休息，我不是来找小朴麻烦的，只是想打听小朴的下落。女人声音发颤道，胡老板，你放心，小朴拿了店里的电器，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