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白明霁及笄那年,晏家派媒人上门替世子晏长凌提亲,同是武将之后,也算门当户对,父母一口答应,她也满意。
十七岁白明霁嫁入晏家,新婚当夜刚被掀开盖头,边关便来了急报,晏长凌作为少将,奉命出征。一年后,传回了死讯。
对于自己前世那位只曾见过一面,便惨死在边关的夫君,白明霁对他的评价是:空有一身拳脚,白长了一颗脑袋。
重生归来,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白明霁打算帮他一把,把陷害他的那位友人先解决了。至于害死自己一家的姨母,她不急,她要钝刀子割肉,她万般筹谋,等啊等啊,却等到了姨母跌入山崖尸骨无存的消息。
白明霁双目蹿火,“哪个混账东西动的手?!”晏长凌十六岁时,便上了战场,手中长矛饮血无数,二十岁又娶了名动京城的白大姑娘,人生美满,从未想过自己会英年早逝。枉死不甘,灵魂飘回到了府中,亲眼看到自己的结发妻子被人活活毒死。
重生归来,他打算先履行身为丈夫的责任,替她解决了姨母。
而自己的仇,他要慢慢来,查出当年真相,揪出那位出卖他的‘挚友’他一番运筹,还未行动,那人竟然先死了。
晏长凌眼冒金星,“谁杀的?”
得知真相,两人沉默相对,各自暗骂完对方后,双双失去了斗志。
晏长凌:重生的意义在哪儿?
白明霁:重生的意义到底在哪儿?既然都回来了,总不能再下去,晏长凌先建议,“要不先留个后?”
白明霁同意。
小剧场:
本以为今生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直到半夜突然被踢下床,“你闺女哭了,去哄一下。”
“你那好大儿,又把先生气走了,有其父必有其子……..
“老二写的一手好字,连他自己都不认识了,为人父,你总得管管。”
晏长陵:曾经有一段清闲人生摆在面前,我没珍惜…….
“晏长陵!”
“来啦——”
片段:天下男人,谁不喜欢身边有个体体面面的小娘子来装点门面。
原本的设想,替她除去孟挽后,自己再找赵缜,查清上辈子侯府被诬陷的真相,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待一切结束,日子平静了,两人相敬如宾,与所有夫妻一般生个孩子,安稳地过一辈子。但事情脱离了预想。
跟前的小娘子,显然也不是想与他相敬如宾的主。
火已经燎到了眉毛,势头压不住,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均僵着脖子,这会子彼此眼里都容不下对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拉扯了几句,语气里都冒着烟。
也不用拐弯抹角了,坐下来谈,总得有个人先切入正题,晏长陵先问:“你认识赵缜?”
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白明霁也没什么好藏的,打开天窗说亮话,“那赵缜乃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先前想要攀贵主,与长公主设计出一套换人的把戏,大启太子相见那日,把府上大姑娘拉过去顶包,害得如今大姑娘背井离乡,晏世子不恨?”
言下之意,他竟来替赵缜伸冤,莫不是瞎了?自从两人遇上之后,相互都在端着,这几日面上客客气气,统共说的话也没有她如今这一句多,先前为了争一床被褥,两人熬了一个晚上没睡着觉都能忍了。相比之下,倒是眼前的这副面孔更真实。
她知道得挺多。可这些是他晏家的事,与她有什么关系,“赵缜也算计过你?”
好心当作驴肝肺,真是不知好歹。
晏家离出事尚有半年,这时候的他自然不知道上辈子赵缜是如何害得侯府家破人亡,但没发生的事也不能告诉他,提点他道:“这样的人,心眼子坏,指不定往后就干出什么惊天大事。”
“所以,你怀疑他不是好人,就把他给杀了?”没有其他隐情?
道理是对的,但这话就难听了,尤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这一刻白明霁真真是悔到肠子里了,她是有多闲,才管起了这桩闲事。
但要说杀人,对于跟前的人来说不是家常便饭,遂问道:“世子呢,我姨母好好的人,那里得罪你了,需要世子爷如此费心,把人撵下悬崖?”
尸骨无存,马车都没了,什么线索也查不到,一想起这些,眼前又冒起了金光。
晏长陵却反问道:“好好的人,她人好?”
见他如此说,白明霁有些意外,难道他还真认识孟挽不成,又听他道:“白尚书想要接回爱妾,昔日妾室成主母,确乃一大笑话,知道你急,但也不能矮子里面拔高个,怎知道寻来的是不是个好的?要明白后娘心,蛇蝎心,且这世上,想要害你的人哪个不是亲人挚友?”
这番话可谓是推心置腹了,连着把他自个儿的人生经历也归纳了进去。府上的侯夫人也早死了,晏侯爷至今没续弦,是因为这个道理?
可见有个开明的父亲,有多幸运。
如今不是羡慕他的时候,她知道孟挽不是个好东西,但也有了与他一样的疑惑。把先前那句问她的话还了回去,“世子爷杀了姨母,是认为她不是好人?”相比起他的含沙射影,白明霁的话锋利得多,直接问了出来,“即便不是好人,与你世子有什么关系,她得罪你了?”
这不就是狗咬吕洞宾,质问起他来了。她是没见到自己上辈子的结局,狼狈凄惨,一败涂地,然而万种措辞不如直接说了实话,脱口而道:“我这不是为了你?”话一出来,别说白明霁,一旁素商和金秋都是一脸发愣。
为了娘子好,把娘子姨母杀了。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倒是白明霁心头慢慢地打起鼓来,不为旁的,因为她杀赵缜,论起初衷来也是这样的理由。
但没给她说出来的机会,对方先发制人,“你呢?杀赵缜莫不成是为了我晏家?”
事实被他这么反着调儿一问,真的也变成假的了,白明霁一时哑口无言,本想着找出杀死姨母的真凶,或许还能顺藤摸瓜,寻到一些线索,如今瞧来是没有了,先前的一股冲劲儿如同撞在了棉花上,像是戎装上阵,你做足了要杀敌一百的打算,前面的敌人却把刀比在了自己脖子上,拿告诉你不用动手,他自己解决。
身体的某个地方彷佛被人戳了一刀,“呲呲——”地漏着气,又慌又气,抓不到个实心的东西,难受极了。
上辈子怎么没见他这么积极,一年到头音讯全无,最后那道传回来的战死消息,于她而言也就是走个形式。在她心里,自己早就是个寡妇了。
这辈子多管闲事,一来就干了这么一件缺德事,再也不想给对方留面子了,白明霁道:“那我还得感谢世子爷忙里闲,操心起了我白家的家事。”
心下却无不在暗潮,他要有这个闲心,何不好好管管自己家,也不至于被人陷害,落了个战死他乡,抄家流放的下场。
晏长陵也气到了,这回什么也没有了,仇人没了,线索彻底断了,手一扬语气僵硬,“不用感谢,你这不是也没闲着吗。”
白明霁:…....
纵使知道自己闲得,但这么被戳脊梁骨,就没那么好受了。要论吵架的功夫,白明霁还真不擅长,但每回说出来的话,都能戳人肺管子,“倒也不是闲得,不过是顺手而为。”
气不气人,他快马加鞭赶回来,一心想要干刀万剐的人,她一句顺手就解决了。
晏长陵混迹了这些年,孩子堆里霸王当习惯了,并非是个好惹的主,仰头看着跟前的小娘子,嘴角含着一抹吊儿郎当的调侃,“怪不得咱俩成了亲,天生一对,想法都是一样。”
无论是那语气还是神色无不带着轻浮和冒犯。
白明霁不再说话,目光死死地盯着他,双颊隐隐泛出红晕来,金秋姑姑心头一凉,知道要完,顿时慌了神,“娘子,有话好好说……..
晏长陵似乎也察觉到屋子里升起来的硝烟味。总不能当真和她动手。豁然起身。
不能打不能骂,心头的气难消,踢个凳子,总可以吧?
脚尖一扬,跟前的木凳飞出去,“哐当——”落在地上,潇洒外往走。
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更大的响声,边上那盏莲花灯倒在了地上,上面一根根的玉烛滚到地上,险些燎到了他脚后跟。
慌忙跳开几步,惊愕地回过头。白明霁也不躲不藏,理了理衣袖,迎上他的视线,神色淡然,目光如霜这是叫上板了。
屋外守着的丫鬟早听到了里面动静声,哪见过这般阵势,眼神交流一番,不敢多看,又匆匆地转回头垂在了胸前。屋内的金秋和素商,也被吓到了。
事情还是到了最糟糕的地步,素商一脸防备,紧张地看着跟前的晏长陵。她想好了,要是真动手,断不能让娘子吃亏。
大不了这条小命豁出去。横竖娘子也是替她背锅。一阵对峙,原本快要跳到门口的晏长陵还真冲了上来,素商吓得张开双臂,护在了白明霁跟前,舌头都结巴了,“您要,要干什么!”
一旁金秋姑姑也顾不上了,两人齐齐护在白明霁身前,看着这位新姑爷气势汹汹,越走越近,心都提到了嗓门眼上。
结果晏长陵走到一边,缓缓弯下腰,扶起了适才被他踢倒在地的木凳,“砰——”一声稳稳当当地放回原位。
几人一愣,不明白他这番操作是何意?打什么打。
他从来不打女人,何况还是自己的女人。晏长陵也没去看白明霁,尽量让自己
多回想一下前世她的可怜之处,目光从两
位奴婢的脸上扫过,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同情,“上辈子若能这般尽心侍奉,何至于让人毒死。”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惊雷砸下来。
白明霁眼皮一颤,呆呆地看着那人,身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股凉气,爬上她脊梁伸展到四肢百骸,能感觉到头皮上的发丝儿一根根地在往上竖。
素商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膝盖跪了下来,索性都招了,“都是奴婢的错,娘子说那驹马爷心思不正,憋着一肚子的坏,将来会害得侯府万劫不复,更会让世子爷背上叛国的罪名,奴婢只管问他要一样东西,可奴婢问了他两日,他愣是一个字不肯说,奴婢心急一时失手,这才把人掐死了,世子爷要怪就怪奴婢吧,不关主子的事,奴婢这就上大理寺去请罪,赔上奴婢一颗脑袋……..”
这回那道惊雷,轰到了对面晏长陵身上。旁人听来,那一番话匪夷所思,可晏长陵知道,小丫鬟所说的每一句,前世皆真实地发生过。
晏长陵内心大惊,再抬头看向跟前的小娘子,目光全然不同了,眼底的愤怒换成了震撼和质疑。
而对面那双眼睛,里面的情绪几乎与他如出一辙。耳边的喧嚣忽然安静下来,心中思绪干回百转。
两人新婚当夜,他去往边关,一年未归,没有任何书信来往,婚前二人也并未有过接触,两个陌生人谈不上任何感情,是以,上辈子她在侯府遭难之后选择离开,晏长陵甚是理解,但这辈子她仅仅为了替晏家鸣不平便杀了赵缜,不合常理。
若是这一切与他一样,她也是从上辈子回来的人,知道赵缜会陷害他永宁侯府,那么适才她那句顺手解决,便能解释得通了。太不可思议。
可转念一想,自己能回来,旁人为何不能?
白明霁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见到他一张干变万化的脸后,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没错。为何本该死在半年后的人,忽然回来了。
为何要寻赵缜。先前所有的疑惑也都迎刃而解,因为他同自己一样,也是从上辈子回来的人。
凭他那句何至于被毒死,八成在前世也知道了她悲惨的结局,如此一来,他说的,“我还不是为了你?”也是真心话。他杀孟挽,与她的立场一样,只想顺手帮她解决了仇人。
然而这样的真相,更让人难以接受,就因为各自的烂好心,把彼此最重要的线索切断了,且还没有理由去埋怨对方。
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前一刻剑拔弩张,一瞬之间各自偃旗息鼓。两位丫鬟还一脸防备紧张,主子却如同霜打的茄子,没了半丝精神气儿,刚扶起来的凳子正好用上,晏长陵有气无力地坐下去。
如今知道了真相,然后呢……..接下来该怎么办。
两人在前世的下场能称之为凄惨,重生回来了,在意的便不是自己的那条命,而是手刃仇人的快意。
前世长姐晏月宁死在自己怀里的那一刻,晏长陵便没想过要活。
醒来后意外得知回到了半年前,以为是上天怜悯,给他一次扭转乾坤的机会。可如今仇人没了。心中除了茫然之外,便是无尽的挫败和无力。
重生的意义在哪里…….
临近外间的一侧,放了一架雕刻着花鸟虫草的绿纱隔断,边上摆了一张黑漆梨木几,上面是一盆松柏。
长得郁郁葱葱,被修剪成了高低两层,像是两把展开的团扇。
白明霁记得,是她嫁入晏家时,白明槿送给她的新婚礼物。
听说费了好几年的心思,才培育出这样一盆来,寓意为坚韧不拔,不屈不挠、送给她时白明槿曾说:“松柏很像姐姐,祝姐姐新婚吉祥,百年好合,愿姐姐能如这松柏一样,长命百岁。”
她记得之前是摆在隔断的右侧,应该是金秋姑姑或是素商,将其移到了左侧。上辈子剧毒攻心之事,这珠松柏被她打翻在地,连盆摔了个粉碎。曾经她也以为自己会一身荣华,怎么也会活到七老八十。
可不知从何时起,这样的念头越来越淡,前世最后一刻她闭眼躺在地上,内心实则隐隐有一种解脱。
是以,重生回来,孟挽几乎是她所有的精神支柱。如今人死了。
她不知道,还有何意义。漫长的沉默中,两人的意识来回地穿梭在两世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素商一通说完后,见晏长陵半天没反应,也没看她,只呆呆地坐在那,脸色苍白似雪,似乎并没有要追究她的意思。约莫是冷静下来了。
金秋姑姑暗里一把拉起素商,当作什么也没发生,正收拾着屋子里的狼藉,屋外忽然响起了一串脚步声。
脚步很快到了门外,门房的嗓音传了进来,“世子爷,衙门的人来了。”
现下世界里的一点动静,终于把那道飘忽的神智从馄饨里拉了回来。
晏长陵缓缓转过身。地上的残蜡还未收拾干净,这一闹,早已深更半夜。衙门的人来做甚?
冲击实在太大,脑子里还带了些迟钝,晏长陵嗓音低沉,问道:“何事?”
门房立在屋外,似乎知道这时候不该来打扰,语气着急,“衙门的京县令正在门口,说是白尚书家的三姑娘敲了鸣冤鼓,点明状告少,少奶奶……..”
冷不丁地听提到自己的名字,白明霁脸上的茫然还未完全褪去,习惯了防备,一双黑眸扫过去,寒光泠泠。
金秋姑姑和素商再次紧张了起来。这节骨眼上衙门找来,八成是为赵缜的死。
素商心惊胆战,先前对姑爷也就那么一嘴,外面的人真要来了,又怕得厉害,仰头喃喃唤道:“娘子……...
晏长陵拧了拧眉,起身正欲出去,白明霁扬声先问道:“告我什么?”
门房一听是白明霁,声线里还带着一股不耐烦,忙捡重要的说:“回禀少奶奶,适才白家三娘子的生母,白府之前的那位姨娘死了。”
三娘子白楚的生母。不就是阮姨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