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同船过渡五百年修,讲人间缘分的珍贵。在新疆的几日我就常常想,我们一家和司机师傅的前世缘分,该是深到什么地步——每天大部分时间里都呆在一个车厢的狭促空间里,翻山越岭,安危与共。可以说,几天里我们是把一家子的生命安全,交在他的手里的。
说是7天,其实第一天只有老木头一人和师傅见了面——他飞到最早,师傅给他接了机。我们其他四人又分了两拨,很晚才到,是自己打的车。当晚老木头就对我说,这几天给我们开车的师傅,不晓得好不好相处,是个小年轻,感觉很有点个性。问他细节,他又说不出个具体所以,只说有点拽,感觉不很随和。
第二天一早,我们在约定的时间到了酒店门口,车却没到,女婿打电话问,答说还有两分钟到。女婿说,这师傅怎么把时间掐得这么准。
师傅到了,下车来,果然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中等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穿件红色短袖体恤,结实精干,头发略长,显得闷骚时尚的样子。见面的态度略微有点端,似乎不苟言笑,确实有点酷拽。
做事却还一板一眼。他把后备箱自己的箱包杂物搬下车让着,先把我们的大小五个箱子一一归位后再放上自己的东西。老木头说前一天师傅曾跟他评价过我们的行程安排,说选的点不很好,但见了女儿女婿,却没有一句多话。
在一个局促的空间里和一个陌生人沉默相处,让我紧张局促,很不习惯,但看他一路大声放着有点年代的流行歌曲,偶尔发着微信打着电话,又不知怎么打破这僵局。
第二天从奎屯出发去赛里木湖,师傅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刻钟才到,迟到了他并无赧色,也没道歉,但阴着脸,言语更少,仿佛在生自己的气(也许就是的)。这样,车内的气压就更低,一个多小时没有人说话,太尴尬了。
后来路上碰到几阵大雨,还有几段修路,我们的车被大卡车或油罐车压着走,让人有点紧张,但师傅的车距车速掌握得都不错。
中途休息时,老木头搭讪着夸师傅“操车技术熟练”,师傅说熟能生巧,他是三十多年的老司机,快50岁了。我听了大惊,三十多年驾龄?我以为您还只35岁左右呢(我说的是实话,不是恭维),师傅终于露出了笑容,平淡地说:可能心态好吧——看来夸他年轻,我们不是第一拨客人,他已经习惯了。
师傅笑起来挺好看,有点像年轻时的崔永元。然后就问到家庭、孩子,他就侃侃而谈了——老大已经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老二正在上初中;大的不爱读书不听话,小的立志要考国防科技大以后要当将军,现在经常主动找他要钱要报课外班要买课外资料……还有两边老人当年为他们带孩子的有趣故事。
酷拽的师傅内心有块亲情的柔软园地,这时他被融化了。
后来师傅就像变了个人,会主动给些建议,有时还跟小木头开个玩笑,最有趣的一个玩笑是他叫小木头晚上跟他睡觉,小木头回答“那就我们四个人一起睡”,逗得满车轰然,师傅也来得快:我不想跟他们两个一起睡,只想跟你睡。
师傅车开得特别自信。把握时机收发微信频率有点高,有时还看视频;但能听劝告建议,在伊昭公路上急弯超车,老木头提醒危险,他就不再超;再后来一天他在手机上放《庆余年2》,老木头阻止,他也关掉了;看到彩虹,就是坐副驾驶的老木头发现他有点疲倦,提议他休息一会儿才得的奇遇。
师傅是个兵团二代,干部子弟,他的酷拽气质应该与出身有些关系。他说以前他是“单位”人,后来辞了出来的。现在他除了开旅游包车,自己还开有公司。他的言语气质,明显与一般司机不同,他对很多社会现象和问题,都有自己很笃定的观点看法,虽然不一定都正确,但让我很开眼界。
7天之间,我们之间只有一次小芥蒂:从夏塔到那拉提,他走了一段高速之后突然下去走了很长一段乡道,女儿问,他有点尴尬地嗫嚅说走高速他要多付70元过路费,虽说这都是有言在先的合同内支出,女儿还是立马给他转了70过去,让他再上了高速。出站结算时过路费是40多。依他的个性,这次小龃龉一定也会让他有降低感的吧。
独库公路,师傅给我们安排的几个停车点都特别好,每一处都有惊喜与感动,所以比较费时。仙女湖站,女儿开始开会,师傅怕前方没有信号,体贴地准备等她开完再发车,女儿说要开一个多小时,他才发车。幸亏没等,后半程天色愈暗,师傅超车超速较多,我提心吊胆;事后告诉他,他笑着安慰:不怕不怕,这段路我一个月走四五次,很熟的。
最后一天从独山子到乌鲁木齐,高速路一马平川而且几乎没有别的车,师傅戴了蓝牙耳机重又偷偷看《庆余年》,我们只有装没发现了。
这几年出游较多,但这是第一次和一位师傅这么长时间捆绑在一起。很感谢他的辛苦付出耐心服务,祝愿他出入平安,顺利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