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剧本的不同可能

文化学者黎荔 2024-05-29 00:07:59

作者:黎荔

德国导演汤姆·提克威1998年拍摄了一部电影《罗拉快跑》,影片主要讲述了一个叫罗拉的红发女孩,得知自己小混混男友曼尼十万块钱在地铁上被乞丐盗走后,她需要在20分钟之内把钱全部弄到并且找到曼尼,否则曼尼就会被黑社会老大杀掉。而之后就产生了三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对应了完全不一样的故事和结局:在第一种结局中,罗拉中弹身亡;在第二种结局中,曼尼被救护车撞死;在第三种结局中,这对情侣解决了麻烦,还拿着十万块钱平安离开。

作为一部探索电影,《罗拉快跑》采用了三段式重复叙事,并用板块式结构,把故事很清晰地分开。前十分钟作为开场,交代故事发生的背景以及最终的目标、任务。之后每一条线的故事都是二十分钟,通过剪辑来严格遵循时间规则。在三条故事线之间,第一次罗拉死后和第二次曼尼死后,都插入了两三分钟的幻境片段。美好到不真实的红色幻境,可以理解为永恒不变的爱情,也可以理解为母亲的子宫血海,一个游戏失败之后的重生点。红色幻境后衔接着重生,快速跳到下一次的故事线。《罗拉快跑》给人一种玩电脑游戏的感觉:不断闯关,失败了就重来。

《罗拉快跑》在情节中布置了很多条线索,三次不同奔跑的过程中,每一个变量在时间或者空间变化的不定性,导致了未来时空的改变。罗拉奔跑中的每一件小事,都可能改变自己一生,甚至是路人的一生。三次时空中的人,碰到罗拉后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停留,每一句话,都直接决定了人物未来的人生经历。以“蝴蝶效应”和“多米诺骨牌”为剧情推动的基础要素,是电影《罗拉快跑》的一大特点。每一秒的世界都是在改变的,甚至可以说只因一点小小的举动的变化,就可能引起惊天动地的改变。

把一个时间段设定成可以归零重来的游戏。这是一个几乎每个人都曾幻想过的命题:在人生的岔路口,如果重新选择,是否就可以避免那些失误,挽回那些遗憾?只可惜我们不是罗拉,我们不能让时间倒转,去拯救那早已失去的人生部分。人生如戏,每一天都要自己去表演,从导演、编剧、主角到后期剪辑、存档都要靠自己。银幕上的戏剧,可以重复播放,电脑中的游戏,可以反复重来,然而人生的戏剧,无法重来。

人生就像一辆不回头的列车,你我都是乘客。走走停停,中途见识不一样的人群,不一样的风景。每一站都会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我们不知这些人的起点与终点,也无从改变任何人的轨迹。我们决定不了一个人的出现,也挽留不了一个人的离开。有些人,其实你们已经见过最后一面了,只是你还未发觉而已。有一些地方,你以为还会重来,却永生不曾再来;有一些人,你以为还会见到,也永远不再见到;有一些情,你以为可以封存如酒,却不知它终会随岁月消散了。

虽然《罗拉快跑》的后现代主义风格消解了深度和意义,但其实它以另类的角度在隐喻着人生。我知道有人将《罗拉快跑》这部电影反复刷了60多次,为什么如此百看不厌?因为故事讲得惊险刺激,跌宕起伏,综合复杂,富有深度,因为视听手段丰富多样,快节奏的风格能够直接带动情绪。在这部电影的观影过程中,观众几乎没有一刻是放松警惕的,时刻都要为下一秒可能发生的种种意外捏一把汗。多次出现的十字路口也作为一种象征,意味着未来有很多无法预知的各种不一样的可能性。其实人生不就是这样吗?命运的列车总是开往未知的远方,人生如开盲盒,我们在摸索中收获着惊喜和苦难。

在人生的旅程中,我们都爱过,恨过,拼过,伤过,失去过,但还是要往前走。‍‍‍‍‍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等着自己,但管他呢,先走出去再说。过去的已经过去,明天还要向前。我喜欢影片中罗拉的红发,在来来往往黑压压的人潮之中,罗拉的一头红发在其中显得尤其显眼和跳动,带着一种不顾一切往前冲的朝气。全剧贯穿始终的是罗拉全力奔跑的场景,那飞舞的红发带着很强的张力,让人不由自主的被它感染和鼓动。在那头绚丽红发之下,罗拉仰起的倔强的脸,是一张永远有明天的脸。

人生有无数多种可能性,就好比“平行宇宙”。我不知道我生命的神秘拐点,我不知道重要转折的那一天,我不知道我命运中的另一路向与可能。答案只在不断流逝的前方。这就是不确定的人生。那本人生剧本永远是半开半合,或许,这才是只此一次、不可重来的生命的魅惑。赶路吧,不到最后,我们当中谁也不知道结果。谁又要那种一眼能够望到头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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